胤禛還不知道,他的一個決定卻是讓王府之中的氣氛再次變得緊張起來。出了佟佳氏的屋子,耿氏一直將她送到院子門口,“婢妾多謝福晉,福晉的恩典婢妾銘記於心。”
誰願意把自己懷胎十月拼死拼活才生下來的兒子送給別人呢?耿氏不像德妃那樣有那麼高的追求,她進府以來,一直都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受寵不受寵的她都不放在心上,只要有個兒子能讓她後半生有個依靠,其他的事情她都不奢求。
她是如願的生下了兒子,卻沒想到兒子會生下來就被佟佳氏爭搶過去。
這麼多年,佟佳氏從來沒有給過她機會讓她和弘晝好好相處,她給弘晝做的那些衣帽鞋襪,佟佳氏也從來都不會拿給弘晝,她偶爾找機會恰巧碰上兒子,馬上就會被佟佳氏找麻煩。
這些年,耿氏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兒子被佟佳氏養歪,年紀雖小,心思卻大得很,耿氏每天都提心吊膽的,生怕兒子會成爲府裡權力爭鬥下的犧牲品。
如今王爺和福晉都發了話,她終於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接近兒子,她一定要把兒子從佟佳氏手裡搶過來!
女人是弱者,可是爲母則強!趁着這個機會,耿氏不願再忍耐下去了。
能夠挑起耿氏和佟佳氏之間的“戰爭”,烏喇那拉氏是求之不得,看到耿氏向她表達忠心,烏喇那拉氏滿意的笑了,她拍拍耿氏的手,笑眯眯的道:“生恩養恩都重要,再說我也知道耿妹妹對八阿哥的一片慈母之心,你放心,有本福晉在,佟側福晉也不能阻撓你和八哥親近。”
雖然是放棄了皇太孫的計劃,可是烏喇那拉氏也不容許自己身爲嫡福晉的尊嚴被人挑釁。佟佳氏手裡拿着府裡衣物製造的權力,竟然把手腳動到她院裡來了,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還當自己怕了她了。
烏喇那拉氏走了,耿氏興奮得一路飄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香卉,快把我前幾天給八阿哥做的那套衣裳拿出來,我再看看有沒有哪裡不合適的,趁着晚上改好了,明兒好給八阿哥。”
香卉含着淚脆生生的答應了,格格對八阿哥的疼愛之心,再也沒有誰有她清楚了,可恨佟側福晉把持着八阿哥身邊的人,讓格格完全沒有機會接近。如今老天爺可算是開眼了,讓王爺看到了格格的心,說不定以後格格還有機會要回八阿哥,到時候格格也就有依靠了。
香卉將那套衣裳找了出來,耿氏抖開,歡喜的說:“八阿哥精神好,最適合穿鮮豔的顏色了,這套衣裳穿上肯定很精神。香卉,你說八阿哥會不會喜歡?”
香卉道:“格格一針一線做出來的,八阿哥怎麼會不喜歡?”
耿氏摸着衣裳傻笑着,忽然又蹦了起來,“快,快,香卉你去把我那個箱子拿過來,就是放着布老虎那些小玩意兒的箱子。”
香卉眨掉眼底的澀意,“八阿哥都是大孩子了,哪裡還會玩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兒?”雖然嘴裡這樣說,香卉還是將櫃子上的一個大箱子抱了下來。
耿氏身上有一個從不離身的荷包,就是睡覺的時候也要壓在枕頭下,第二天起牀第一件事就是把荷包系在衣服上。她從荷包裡拿出一把小鑰匙來,將箱子的鎖打開。
箱子裡面裝得滿滿的,有九連環、布老虎、小風車、撥浪鼓等等小孩子喜歡的玩意兒。耿氏拿起那個紅紅的撥浪鼓,輕輕轉動,敲打出咚咚咚的聲音來。耿氏的眼淚慢慢的流了下來,“香卉,你說八阿哥他會不會恨我?”
“格格您不要多想了,您是八阿哥的生母,他怎麼會恨您呢?明兒他要是看到這些年下來您給他準備的這些玩具,還有一針一線縫製的從小到大的衣裳,感動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恨您?就算要恨也是恨佟側福晉纔對,是佟側福晉千方百計的阻撓格格和八阿哥相處的。”
耿氏眼底閃過濃郁的恨意,嘴上卻道:“這樣的話可不能隨意說出口,佟側福晉教養八阿哥八年,我應該感謝她纔是。至於八阿哥,我相信他總有一天會明白誰纔是真正對他好的。”
香卉笑着附和,“奴婢相信很快就有那麼一天的。”
晚飯胤禛是在馨園吃的,他今天心裡有事,就沒有什麼胃口。黛玉給他夾了一筷子木耳,“爺多吃點木耳,這東西是清肺的,你成日在外頭騎馬,每天也不知要吃多少灰塵下去。”
紅油木耳經過黛玉調味,酸辣爽口。胤禛嘴裡覺得好吃,只是心裡裝着事兒,喉嚨就有些咽不下去。
黛玉知道他心中的結不解開是吃不下飯的,放下筷子,說:“爺可是在爲八阿哥的事情煩心?”
胤禛也放下筷子,向後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是啊,弘晝小小年紀,心思就這麼多,偏偏又沒有和那些心眼兒相匹配的心計。他做的那些事,以爲別人都是傻子,卻不知道大家都在看他的笑話。也不知道佟佳氏是怎麼教的。”
胤禛不反對兒子們競爭,但是你爭要爭得有水平,最重要的是,現在還不是他們爭的時候。
於是,弘晝在胤禛心目中就落下了一個不分場合、不分時間、不懂輕重的考語。
黛玉努努嘴,“佟佳氏又不是自己不能生,抱養弘晝不過是她的權宜之計罷了,我聽說她在佟家求了生子方子,這些天正喝着藥呢,肯定是想自己生一個。既然她一直都抱着要自己再生的想法,又怎麼會用心的去教導弘晝?教導得太過出色了,豈不是會成爲她將來兒子的絆腳石?”
胤禛無奈的看着黛玉,“這些話你不該和爺說的。”
黛玉哼哼兩聲,“怎麼,爺以爲我是在詆譭佟佳氏麼?”
胤禛握着黛玉的手輕笑,“爺知道玉兒不會做這樣的事的,那玉兒認爲,爺應當如何做,才能夠把弘晝給矯正過來?”
黛玉道:“爺不是已經在做了嗎?將弘晝身邊屬於佟佳氏的人換下去,減少佟佳氏和弘晝接觸的時間,增加弘晝和生母耿氏接觸的時間。我覺得這幾個法子一起使用,應該是有些作用的。”黛玉雙目含笑,“當然,最好的法子是讓佟佳氏自己生個兒子,這樣她就沒時間來管弘晝了。”
胤禛捏了捏手中黛玉柔滑的小手,“玉兒不吃醋?”
黛玉抽了兩下,沒抽回來,別過頭道:“我吃醋有用嗎?我吃醋爺還不是一樣要寵幸別人。”
胤禛呵呵輕笑,“你放心……”
放心什麼?黛玉回頭,胤禛卻是不再說了。
佟佳氏還沒懷孕,弘暉的嫡子就生病了。
弘暉的嫡子胤禛取名永琨,因爲先天心肺功能較弱,生長的比同齡的孩子要慢一些,七個月的孩子看起來就像是五個月似地。
永琨心臟供血能力較弱,使他的身體有些體寒的症狀,一到秋冬,手腳就冰冷得很,一晚上也暖和不起來。進入十月,天氣更冷了,晚上永琨的房間就點了兩個炭盆。
這天,值夜的奴才蘭嬤嬤昏昏沉沉的醒來,只覺得昨晚上仿似睡得很沉,卻奇怪的一大早就呵欠連天,像是沒睡醒一般。她打着呵欠走到小牀前,伸手在小阿哥的屁屁下摸了一把。
手感覺到了溼潤,看來小阿哥是尿牀了。
蘭嬤嬤叫人打了熱水過來,準備給小阿哥洗乾淨屁屁,再給他換身乾淨的衣裳。將小阿哥的衣服找過來放到牀上,熱水就送了進來,蘭嬤嬤將襁褓打開,就發現小阿哥不僅是尿牀了,還畫地圖了。
蘭嬤嬤笑着搖頭,所幸給小阿哥洗了個澡,給他穿好衣裳。蘭嬤嬤笑道:“小阿哥今天真乖,尿牀了也不哭不鬧,洗澡的時候也乖巧得很。”蘭嬤嬤撩起衣裳,抱着小阿哥餵奶,卻一直沒有感覺到小阿哥有吸吮。
蘭嬤嬤臉色忽然變得驚恐起來,以前,早上給小阿哥換衣服的時候他就會醒來,今天不僅是一直沒有醒來,連奶水也不吃了。蘭嬤嬤小心翼翼的把手指頭放到小阿哥的鼻孔下,感覺到了從鼻孔中呼出來的暖氣,蘭嬤嬤才放鬆下來,至少不是最壞的情況。
她把小阿哥放回牀上,對屋裡伺候的小丫頭道:“小阿哥怕是生病了,你們趕緊去通知大福晉和福晉,再派人去找太醫。”
鐘太醫過來的時候,烏喇那拉氏和伊爾根覺羅氏都在,兩人都着急得很,永琨一直都叫不醒,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看到鐘太醫過來,烏喇那拉氏免了他的禮,“鐘太醫不用多禮了,趕緊給小阿哥看看,這一直不醒到底是怎麼回事?”
鐘太醫把了脈,試了體溫,看了瞳孔,回話道:“小阿哥這是中了炭毒。不知道昨天晚上是誰值夜?”
蘭嬤嬤站出來道:“是奴婢值的夜。”
鐘太醫問道:“昨晚上點了幾個炭盆?”
“因爲小阿哥身體不好,特別畏寒,奴婢就點了兩個炭盆。不過奴婢並沒有將炭盆放在小阿哥的牀邊,而是放在屋子裡的兩個角落的。”
鐘太醫看了蘭嬤嬤指的位置,捋着鬍鬚繼續問:“昨夜可曾開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