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屋外天色將明,房間內賈琮雙手枕在頭下,背靠錦靠,看着正一臉暈紅跪坐在一旁羞惱擦拭櫻脣的晴雯,輕笑一聲。
聽聞這聲輕笑,晴雯俏臉愈紅,扭頭狠狠白了賈琮一眼,可那眼中的流光哪有一絲怒意,分明是嫵媚嬌羞。
晴雯看着賈琮俊秀如畫中謫仙一樣的臉,臉上始終淡然溫和的帶着一抹微笑,平靜的眼眸中,只一眼目光就能看到她心窩深處,讓她無法拒絕他的任何要求,爲他做任何事……
賈琮見晴雯看着他的目光愈發如水般柔順,便從腦後抽出一隻手,對她招了招。
晴雯雖噘了噘嘴,臉上神色似不大情願,可眼中的笑意卻無法藏住。
她慢慢挪移過去,軟軟的靠進了賈琮懷中。
賈琮輕撫着她散在背後的青絲秀髮,雖一言不發,卻無聲勝有聲。
每撫摸一下,晴雯都覺得心化了一回……
不過,當晴雯動靜的擡起頭,想要主動親吻賈琮時,賈琮卻避開了脣角。
這讓晴雯眼眸一凝,咬牙道:“爺這是什麼意思?”
賈琮呵呵一笑,看着她搖頭道:“你還沒漱口。”
晴雯眼睛都豎起來了,切齒道:“你嫌棄……你自己?”
賈琮如實的點點頭,道:“怪怪的。”
晴雯惱的貓兒一樣伏在賈琮身上,張口咬了口。
不過她模樣兇狠,可哪裡捨得用力?
只輕輕一咬,就鬆開,臉埋在賈琮懷中,悶聲道:“再不給你做了……”
賈琮呵呵一笑,依舊撫着她背後的三千青絲,道:“那可由不得你。”
晴雯聞言心裡一點也不惱,只擡頭用水靈靈的眼睛狠狠瞪了賈琮一眼,膩聲埋怨了句:“爺最霸道!”
賈琮“嘿”了聲,雙手從腦後抽出,捧了捧晴雯的臉後,卻不再留戀,起身下牀。
晴雯一怔後,忙準備跟着起來服侍穿衣,卻被賈琮按在錦被裡,道:“今日有事,你繼續睡。”
晴雯奇道:“可是我不也要去邱園麼?”
賈琮玩味一笑,道:“你不去。”
晴雯眨了眨眼,眉毛委屈成八字,道:“不讓我去?”
賈琮笑道:“你們哪個都不去,邱園今日就是個戰場,你們去幹嗎?”
晴雯漂亮的眼睛瞬間茫然,不解道:“戰場?”
賈琮揉了揉她的腦瓜,將仰起的頭按倒在枕頭上,笑道:“你不用管,今日好生在家待着就是。睡吧,我去別處,與她們也說說。對了,沒到巳時,不許出門。”
說罷,賈琮又替晴雯蓋了蓋錦被,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對視一笑後,方轉身離去。
……
“不去了?不是說好了麼……”
已經起來梳妝打扮了好久的黛玉,聽聞賈琮之言,眼中登時難掩失望之色。
賈琮上下打量了眼,見她上身着一件芙蓉廣袖垂花錦衫,下面則是一煙霞銀羅花綃紗棉裙。
頭上倭墮髻上簪一枚白玉珠釵。
靈秀動人,美若皎花。
一旁的紫鵑亦更換了身新衣,梳起了雙鬟頭,怔怔的看着賈琮。
賈琮將緣由解釋了番後,對傻了眼兒的主僕二人道:“我尋思着,邱家實在沒道理在這個時候請東道……當然,這些也只是我的一點猜測,只有五成的把握。”
“五成把握?”
黛玉小臉都糾結起來了,想想都尷尬,她哭笑不得道:“萬一是三哥哥你想太多呢?你一點憑證也沒有,就……”
賈琮打斷了她的話,正色道:“林妹妹,我不會讓我的家人輕易去冒一分的風險,更不要說五成了。”
黛玉聞言啞然,目光也一下柔軟了下來,看着賈琮輕聲道:“我們倒是不妨,本也沒多想去她家,不去也不值當什麼。只是若是三哥哥猜錯了,豈不是下不來臺?既沒了體面,也無法給邱家交代呀……”
聽着她輕聲軟語的擔憂,賈琮呵呵一笑,伸手撥動了下黛玉額前髮梢,心中想到,這丫頭其實心腸很軟……然後他雙手抱於身前,揚起脣角笑道:“給邱家交代?呵,林妹妹,你三哥哥如何行事,又何須向邱家交代?隨便尋個由子,他會理解的,林妹妹盡放心便是。
好了,你們好好休息吧,我走了……對了,記住,沒到巳時,不許出門。”
說罷,轉身離去,沒有分毫猶豫。
然而黛玉、紫鵑二人眼中卻綻放出明亮異彩的目光,恨不得跟了他去……
……
辰時二刻,一駕翠蓋珠纓八寶車和四駕馬車朱輪華蓋車緩緩駛出鹽政衙門。
後又有六個嬤嬤,上了衙門口停着的兩駕青帘馬車上。
共七駕馬車,由賈琮並二百緹騎護衛。
臨出發前,賈琮於鹽政衙門大門前宣佈:“自此時起,至吾歸來,鹽政衙門行戒嚴之策,任何人不得出入,內外院隔絕,違令者殺無赦。如今奸邪太多,本爵仇敵太多,需防備賊人謀害姑丈。”
“諾!”
三百緹騎齊應,而原本負責警戒的鹽丁們,也無人反對。
如今巡演御史林如海病重在牀,分掌侍御史直接被幹掉,整個鹽政衙門羣龍無首,而賈琮除了是錦衣衛指揮使,超品二等伯外,更是鹽院大人的內侄,正經的親戚,鹽政衙門的表少爺……
所以,他這般做主,沒人能說什麼。
等安排妥當後,賈琮不再多說什麼,一縱繮繩撥轉馬頭,往邱家趕去。
不疾不徐。
……
揚州東城,雙槐街。
邱園。
邱家家主邱侖年近五十,本也是淵渟嶽峙的一方豪雄,氣度沉穩。
可此刻,看起來卻頗有幾分不安的在邱家大門門樓下來回徘徊着。
眼睛不斷的睜開眯合,似舉棋不定……
前日他的夫人唐氏去鹽政衙門看他的庶女,也就是鹽政衙門內的邱姨娘,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邀請林如海家的內眷到邱園做客。
她歸來後,只說是客套邀請,誰曾想,昨天鹽政衙門傳話,林鹽院家的小姐和那位錦衣衛指揮使最心愛的幾個丫頭,今日都會來邱園做客,還是赴約而來。
這個時候……
昨日一天一夜,邱侖都沒安穩下心來。
幾次想尋個理由,推了這次東道,可都無法決定。
最終,他不得不去求問趙家那位活成精的老爺子,趙樸。
趙樸給了他肯定的建議,建議邱家與鹽政衙門做好這次會宴。
他認爲賈琮的動機很簡單,白家、安家連續出事,八大鹽商如今只剩六家,彼此間的信任自安家滅亡那一刻起,降到了冰點。
所以賈琮此舉,極有可能是在主動緩和關係。
趙樸還看出,賈琮如今已經想讓錦衣衛抽身事外了,新法究竟能否在江南大行,就看新黨和江南本地望族之間剩下的鬥法結果了。
而想要恢復錦衣衛超然地位的賈琮,就沒必要讓他和他的錦衣衛,與剩餘的六大鹽商關係惡劣下去。
尤其是錦衣衛的諸多佈局,都建立在揚州府,譬如,鳳凰島上的那些東西……
只有和揚州府真正的掌控者緩和關係和睦相處,錦衣衛纔有可能在揚州府立足。
否則,憑藉強權和殺戮,壓服不了揚州城數十萬百姓。
邱侖深以爲然,便接下了這個緩和鹽商與錦衣衛的光榮任務……
只是他心中,依舊忐忑不安。
因爲他知道,賈琮可以輕易調查出來,邱家曾經是白家最堅定的支持者。
甚至在錦衣衛圈禁白家的那三天裡,邱家都有想過做些什麼,來聲援白家。
這些,並算不上絕密。
只要用心一查,賈琮就能知道。
如此,賈琮今日親自前來,會給他好臉色看麼?
躊躇不定的來回踱了數百步,邱侖一咬牙,心想到了這會兒,他還糾結這些又有何用?
既然趙家那位老爺子都判斷賈琮是爲了緩和而來,那賈琮必然不會愚蠢的讓他下不來臺。
口舌之利,毫無意義。
退一萬步,就算賈琮當面給他一些難看,也不會真將他怎樣,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邱家一介商賈,並不將所謂的“家族清譽”和“家族名聲”看的太重。
若果真能借此機會,和鹽政衙門並錦衣衛打好關係,利遠遠大於弊!
想明白這個節點,邱侖總算安下心來。
不過忽然又想起昨日去趙家臨走前,趙樸給他提的醒:“這個時間,一定要注意周全,絕不能出現半點閃失,將好事變成了壞事……”
原本邱侖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邱園內會有意外發生。
因爲邱園內哪怕是一個掃地的僕役丫頭,都是邱家幾十年來攢下來的家生子,知根知底,全家祖輩老小都在邱家做事,值得信任。
可這一會兒,他又覺得還是不夠穩妥,因而對身旁一直躬身侍立之人道:“宋耳,園子裡各處可都安排妥了?一草一木都不可漏過,還有湖裡,我知道有幾家最善養水鬼,埋伏在水裡伺機刺殺……”
那宋耳聞言,賠笑道:“老爺,奴才難道還不知這個道理?您放心就是,奴才也防着這點呢,所以親自帶着三十人持着削尖了的竹竿,狠狠往池子裡刺了幾千下,哪一處都沒漏過,還讓人拖網來回過了兩遍後,這才罷休。至於其他地兒更好說,張保兒帶人牽了十來條家養的大狗,昨晚折騰了一宿,絕不敢漏過一寸地兒。”
邱侖聞言緩緩點頭,想了想又道:“那服侍之人的安排都可靠否?”
宋耳忙答道:“今兒不同往日,所以奴才自作主張,非兩代以上的老陳人,今兒不準進園子,誰請託都不行。”
邱侖聞言,終於滿意了,讚賞的看了宋耳一眼。
宋耳今年不過三十出頭,是邱家老管家的兒子,宋家也是從祖輩起就在邱家當差。
原本邱侖還擔心宋耳太年輕,當不起大管家一職,如今看來,倒是不錯。
家生子,自幼耳濡目染,果然好用。
正想說忙完今天,回頭賞宋耳些什麼,卻見宋耳忽地小眼睛一睜,道:“老爺,來了!”
邱侖聞言一個激靈,轉頭看向雙槐街西面街口,就見四匹緹騎當前開路,後面緊跟着數架馬車,緩緩駛來。
第一駕馬車前,一頭戴紫金冠,身着飛魚服,腰懸寶劍的顯貴少年,騎在高頭大馬上,光彩奪目,貴氣逼人!
不是說巳時麼,這才辰時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