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倫西南三百里,伊尼爾山腳,有一大片營地,連綿數十里,密密麻麻的營帳有上千座。這日清晨,天剛剛麻麻亮,太陽還沒有從東邊的山頭鑽出來,營地裡就炊煙四起。人聲,馬叫聲,還有其它各種聲音,就像天邊的雲朵一樣,時不時地飄了過來。
等到太陽從東邊山頭蹦了出來時,營地的各大門打開,數千軍士身着披甲,舉着各色兵器,依次地出來,在營地門前,伊尼爾山腳下整隊列陣。
在伊尼爾山腳一處山丘高處,早早地就搭了一個木臺子,王子騰、劉玄等人天不亮就到了這裡,等待點檢的開始。
在等各軍整隊列陣的時候,劉玄跟王子騰介紹道:“王大人,此地東北三百里是北海行省首府,漠北重鎮,庫倫城。再北五百里就是北海了,那一片廣袤萬里,都是極苦寒之地,一年只有三四個月屬於暖和的時日,其餘都是大雪覆蓋,難以行走,一般人很難在那裡生活。”
“但我聽說那一片還有牧民和化外之民?”
“是的王大人。從葉爾石河(額爾齊斯河)以東,一直到我們關東以北黑水入海口和東里島(庫頁島),烏樑鎮、北三鎮和我們關東山北軍以北的地方,綿延四五萬裡,人跡罕見,從東到西分別住着嘎吉斯人、都波人、拔野人、僕骨人、烏羅人、靺鞨和鄂倫春人。都波、拔野都是室韋人西遷後留下的遺民,爲數最多。突厥、回紇人被室韋人驅出金山、安西、蔥嶺等原居住地,其中一部北遷,盤踞在葉爾石河以東,劍河(鄂畢河)和謙河(葉尼賽河)流域居住,便成了那嘎吉斯人。”
“僕骨人、烏羅人原爲契丹、奚人,前周北伐滅遼,這些人一路北逃,盤踞在北海以東、大黑山(大興安嶺)地區。室韋人興起後,便附爲臣屬,被賜予了呼倫草原。後前周北伐復土,室韋人西遷,部分人就留了下來,向前周稱臣,變成了這僕骨人、烏羅人。”
“靺鞨和鄂倫春人盤踞在黑水、白山和黑嶺山(小興安嶺)一帶,原名女直、女真人,據說前周太宗皇帝甚惡這兩個名字,便將其改爲祖名靺鞨人,另外幾支賜名鄂倫春人。”
“都波人、拔野人有四十萬之衆,嘎吉斯人大約有十餘萬,都以遊牧爲生。僕骨人、烏羅人有二十餘萬,部分以遊牧爲生,部分以漁獵爲生。靺鞨和鄂倫春人有四十餘萬,大部分以漁獵爲生。朝廷設立北三鎮看守着都波和拔野人,呼倫鎮看守着僕骨和烏羅人,山北和東寧鎮看守着靺鞨和鄂倫春人。”
“咦,那個什麼卡,卡吉斯人怎麼沒人看守着?”薛蟠忍不住開口問道。
“不是卡吉斯人,是嘎吉斯人。他們在烏樑鎮轄區之內,不過烏樑鎮主要的任務是防備葉爾石河以西的溫欽查汗國。嘎吉斯人人數不多,且不少青壯都在烏樑鎮效用,充爲義勇。”
李公亮出聲回答了薛蟠的問題。
“哦!”薛蟠應了一聲。雖然他心裡還是搞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看到舅舅王子騰、璉二哥都是瞭然的樣子,也不好再問。真要是出口問了,只怕會顯得他愚鈍無知。
一騎從軍陣中過來,大聲稟告道:“報!諸軍列隊整齊,等待點檢!”
“好。”王子騰整理好了衣裝,欽賜的飛魚服,兩樑折翼帽,配上欽賜的繡春腰刀,端是威武。劉玄也是着飛魚服,只是顏色花樣與王子騰的有異,頭戴着一樑折翼帽,除了欽賜的繡春腰刀,還配着自帶的井中月。
李公亮轉身對薛蟠、賈璉說道:“蟠哥兒、璉二爺,我們該下去了。”
“幹嘛下去,這臺子上看多好。”薛蟠不明就裡說道。
“王大人是正使,持明是副使,都是領皇命的欽差,代天點檢,自然有資格站在臺上接受諸軍檢閱。你我只是隨員,可沒有資格站在上面。”
聽完李公亮的話,賈璉二話不說,拉着嘴裡還叨叨的薛蟠,跟在李公亮的身後下了高臺。在他們身後,王子騰高聲呼道:“請王旗命牌!”
王旗是代表聖上,命牌是代表身負皇命的兩位欽差。因爲只是點檢,不是出鎮或出征,沒有持節,只有這王旗命牌。
等到王旗在高臺前的木杆上升了起來,兩面命牌分立兩邊,幾支人從軍陣跑了出來,陸續跑到高臺前。
“報!錫林軍提監吳進忠奉命領錫林軍軍士五百,列陣受閱!並衆將士恭請聖安!”
“聖躬安!”王子騰朗聲答道。
“報!德寧軍兵馬副使郭臨安奉命領德寧軍軍士五百,列陣受閱!並衆將士恭請聖安!”
“報!呼倫鎮提調牛白路奉命領呼倫軍軍士五百,列陣受閱!並衆將士恭請聖安!”
錫林、開平、歸化、德寧四軍和呼倫、翰北、翰西三鎮的領兵將官們一一稟告,恭請聖安,王子騰也以天子欽差的身份一一回答。
“這就是九邊點檢?”薛蟠在臺下低聲問道。他可是知道九邊有好幾十家軍鎮,怎麼只來了四軍三鎮?
說到這裡,李公亮似笑非笑地說道:“王大人這次算好的,只是來陰山北海點檢,要是輪到去蔥嶺金山點檢,那纔是真苦。那裡的點檢場地在碎葉鎮轄區的熱海畔。開春從京師出發,還得在隴右或安西某地歇一冬,等第二年開春再去。一來一回,至少得三年時間。”
三年?薛蟠不由打了個冷戰,我的個親孃額,下回有點檢,打死都不沾身。
這邊臺下說着悄悄話,那邊臺前諸軍領軍將官稟告完畢,劉玄一一驗過他們的旗號,然後回到王子騰跟前,拱手:“諸軍齊備,請欽差代天點檢觀閱軍容!”
衆人也齊聲高呼道:“請欽差代天點檢觀閱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