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白山之遠憂其君(三)

“誠中,你教出的好弟子啊,真是羨煞我等啊,以後必是我等的臂助啊。”

“齊賢,實不相瞞,對於這個關門弟子,我的心裡還有些發怵。”

“誠中,你這話什麼意思?”

“或許只是直覺吧。”楊慎一嘆息了一聲,緩緩道來。

“這世上,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那年我一家被安置在遼陽,雖然還有從八品官階在身,可是嚴旨天威下,衆官側目,避之如蛇蠍。所以有刀筆小吏,揣測上意,一味地刻峻急厲,逼得我一家困頓窘迫,幾乎要閉門自縊,了卻殘生。幸得劉奉國受當時還在潛邸的聖上所託,對我是多加照拂。斥退酷吏,善加安置,纔有我一家這十年的安穩日子。”

說到這裡,楊慎一微眯着眼睛,回憶道:“當時我成了白山書院的山長,劉持明也只是八九歲的童子,卻長得跟十二三歲的少年郎一般。他跑到書院裡,徑直找到我,開口就說,煙溪先生,聽我父親說,你是這天下最有學問的先生?”

聽到這裡,呂知淳不由仰首大笑起來,楊慎一也忍不住莞爾,直在那裡搖頭。

“當時我只能說,這只是奉國將軍的繆贊。誰知那劉持明接着又來了一句,先生的文章他都一一看過,覺得其父所言不差。”楊慎一說道這裡,臉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他開門見山道,他一直想拜天下最有學問的人做老師,而今有幸遇到了我,就想拜在我門下。那時的我有些心灰意冷,已經絕了收徒授業的心思,便一口回絕。誰知此子就跪在我門前,一跪就是三天三夜。”

“我找人打聽了劉持明的過往,才知道他是關東有名的神童。他世代將門,卻三歲能跟讀《千字文》,五歲開始習武之時能自讀《論語》。”

呂知淳聽到這裡,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他們這些才學高絕之人,小時候誰還不是個神童?就拿呂知淳本人,三歲背唐詩,五歲開蒙跟着老師讀《四書》,也是閩海行省有名的神童。只是像劉玄這樣自學外加文武雙全,就真的有些匪夷所思了。

“齊賢,你知道持明此子最讓我器重的地方在哪裡嗎?”

“文武兼備?”

“非也,非也。”楊慎一搖着頭說道,“是他身上的自信,那股子捨我其誰的氣勢。”

說到這裡,楊慎一眯着眼睛說道,“正是這股子氣勢,所以持明纔會養出堅毅果敢,纔會在戰場上無懼前敵,有着陷陣先登的勇往直前。這股子氣勢,正是我等顧前慮後的文人最缺乏的。否則的話,他如何能在東華門前,喊出了‘國朝養士百年,仗節死義,正在今日’。”

聽到這裡,呂知淳也忍不住長嘆一口氣道:“誠中兄,不瞞你說,當日我聽到這一句,也是氣血上頭,恨不得衝到東華門前,一頭碰死在宮闕外面。

說到這裡,楊慎一念道,“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誠中,這是?”

“齊賢啊,這是我那弟子代我回故里祭拜恩師,在江南京口入運河時做的半闕詞,那時他才十五歲啊。”

呂知淳不由臉色一變,“氣吞萬里如虎,十五歲,誠中,此子有王霸之心。”

“是啊。我當時一時激盪,收下了這個關門弟子,現在想來,也不知是福是禍。此子志向高遠,心思深沉,我教導他三年,卻不知他到底想的什麼。有時候,我半夜驚醒,覺得此子頗像一先人。”

“誰?”

“前周神武帝!”楊慎一一字一頓地說道。

無數個焦雷在呂知淳的頭上滾動炸開。

他知道好友楊慎一很是推崇前周神武帝,對這位千古一帝非常瞭解,而今說出這樣的話,應該是有所思。如果比照其他人還好說,只是這前周神武帝太特殊了,在道教和民間萬民裡,已經被神化爲“紫微北極玉虛大帝”,上統諸星,中御萬法,下治酆都,直接成爲諸天星宿之主,“神王之王”。

而在衆文人士子心中,更是繞不過的一座萬仞高山。雖然遠離六百年,但他留下的十萬裡疆域,三省內閣政制,還有完整嚴密的科舉國試,種種良政,就算後世的衆多儒生不滿他的諸多舉措,也必須歌功頌德,讚一句千古一帝。

現在楊慎一突然爆出這麼一句,自然不叫呂知淳心驚膽戰。

“誠中,慎言!”呂知淳脫口而出道。

“我知道此言大不妥。只是這句話在我心裡深藏了好幾年,實在憋不住。今日能在你面前說出來,真是說不出的暢快。”楊慎一長舒一口氣道。

呂知淳默然無語,他知道,像楊慎一這等才志絕高的人,最怕的就是無法掌控或預測的人和事,而他又何嘗不是。

“齊賢,”楊慎一突然又開口道,“我那憐兒的事,你應當也知道了吧。”

呂知淳眉頭連連跳動,好容易才安定下來,遲疑地問道:“誠中,你真沒跟持明說起過此事?”

“齊賢啊,你覺得我有臉說嗎?”

“那他怎麼知道的?”

“這纔是我心裡發怵的原因,此子平日裡心靜如古井,卻能明映萬物。你知道他將身上佩戴的寶刀改名爲什麼嗎?”

“不知。”

“井中月!這臭小子,你聽他取得這名字。”

“古井止水,卻能明映天地。誠中,你這徒弟,果真有神鬼莫測之玄啊。”

“變數啊,齊賢,有時候我在想,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這持明,或許就是那難以捉摸的玄一吧。”

“齊賢,此前你說的對。”呂知淳思量許久,緩緩地說道,“顧前慮後是我等讀書人最大的弊端,不管持明這變數,既然我等到了今日這步,難道就要縛腳不前了嗎?”

楊慎一的臉上又恢復此前的平靜,語氣卻無比地堅毅,“不,我已經荒廢了十年,時不待我,前面無論是龍潭虎穴,還是深沼懸崖,我當走下去,無怨無悔!”

呂知淳的臉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來,“這纔是我認識的楊煙溪!”

這時,有家人在書房門外稟告道:“老爺,四郎來了,三哥兒出門相迎,正往書房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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