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小太監打探來了賈元春的去處,九阿哥聽完之後便將這人給擱腦袋後頭去了。不過一個奴才,還不值得他一個皇阿哥直接出手。反正,內務府那些個人都不是笨蛋,各個都是極會看人眼色行事的。無論那天在御花園裡賈元春是不是真的衝撞了十阿哥,掌權宮妃既然發話讓她重學規矩,那麼就只能是她做錯了事情,要將規矩重新學起來。沒有人會去在意她一個新進宮的小宮女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是否無辜。
這賈元春想要平步青雲,等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九阿哥沒再去理會這麼個在他看來完全是無關緊要的人物。眼下,他最關心的是揚州那邊傳來的關於林家的消息。
林家後宅的幾個主子被人一鍋端的全給下了藥。
消息是金嬤嬤傳回來的,附上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宜妃和九阿哥都很吃驚。
宜妃驚的是九阿哥竟能料事如神,林家後宅果然是出事了。
九阿哥驚的卻是這下藥之人竟跟林家太太的孃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可不僅僅是林如海官場上惹下的債了。九阿哥有自己的考量,他兩世爲人混跡皇室,更有多次轉世在高門大戶、世家門閥,對於內宅爭鬥的殘酷自是不缺瞭解。這擺明了是有人在趁機算計賈敏和她的兒女。否則,爲什麼林如海一點兒事都沒有呢?
現如今九阿哥最想不通的就是,以賈敏的爲人,這到底是做了多麼天怒人怨的事兒才引來了別人的斬草除根之策啊?
九阿哥召來了心腹這樣那般的囑咐了一番。旁人他不管,自家的蓮花小玉兒是一定要護着周全的。他倒要看看,這到底是誰的手居然能伸得這麼長?敢動小玉兒,爺非把人揪出來,剁了那隻爪子不可!
十二月,金陵難得的下了一場大雪。
城裡白茫茫一片,整個兒都是銀裝素裹的。
一陣北風呼嘯而過,吹得路人縮着脖子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一片積雪隨風揚起,帶動了一處人家門楣上的白幡跟着飄揚了起來。
那白幡圍着的牌匾上刻着“薛府”的字樣。
此時薛府的正房裡,一個全身縞素的富態婦人正坐在暖榻上嚶嚶哭泣,簪在鬢間的白花隨着她的抽泣而一顫一顫的。
“媽媽,且將傷心收一收吧。莫哭壞了自己的身子。”一個同樣全身縞素的女孩子在這婦人身邊勸慰道。
“如今,父親去了,哥哥便是咱們薛家的家主。只是,哥哥如今年歲還不大,且正是貪玩兒的時候,家裡的事情還有鋪子裡的生意都還要媽媽來費心操持呢。”
一聽這話兒,那婦人更是悲從中來,哭聲也大了起來。
“你父親也不知是了爲什麼,這麼想不開的,就這麼一碗藥喝下去了。丟下咱們孤兒寡母的,今後這日子可要怎麼過啊?嗚嗚……”婦人哭訴道。
這婦人正是這個薛府已故家主的正妻,薛王氏。她與京城賈府的二太太王氏是嫡親的姐妹。
薛王氏育有一兒一女。
剛剛勸慰她的那個女孩子是薛王氏的女兒,乳名寶釵。
薛寶釵也很傷心父親的突然逝世,可她看着母親薛王氏只是這麼一直的哭,竟是完全不理會外面的事情,心下很是着急。
今兒個早上,族裡有人送上帖子,說是要來家中弔唁,順便有事相商。
身爲家主的父親剛剛過世,幾位族老便聯袂來訪,看着不像僅僅是弔唁那麼簡單。
來者不善。
父親去世,這薛家的家主自然該由自家的兄長薛蟠來繼承。只是可惜,兄長尚未成年,且薛寶釵自己人知自家事,她哥哥薛蟠並不是一個能夠將薛氏家族發揚光大的。薛寶釵甚至覺得她哥哥薛蟠連最起碼的守成,也未必能做到。
薛蟠身爲薛家嫡支唯一的男丁,自出生起便是母親薛王氏的心尖子。
薛家豪富,珍珠如土金如鐵。
自幼,薛蟠便是在薛王氏無條件的寵溺中長大的。那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但凡能用錢買到的東西,薛蟠想要什麼薛王氏都會滿足他。薛氏家主手掌薛家八房的全部生意,事務繁忙,常年奔波在外,極少會留在家中。對於薛蟠,他沒有精力去嚴加管教。他只能信任出身不錯的妻子薛王氏,相信她能教好自己唯一的兒子。只是,他到死也沒有想到,自己這唯一的兒子會被妻子給寵溺成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紈絝惡霸敗家子。
只是,即便知道哥哥薛蟠是如此的不堪無能,薛寶釵仍舊想要爲哥哥守住薛家家主的位子。只因這個別人眼中的紈絝敗家子,對着自己的母親和妹妹,還是非常敬重疼愛的。
便是不爲這點,單俗氣的以金錢而論,薛寶釵也要爭這個家主之位。因爲薛家的家主掌握着薛家八房九成左右的財富。
如今,族中已來人,想是已有決斷。
不過,薛寶釵相信,族中不會同意哥哥薛蟠來繼續做薛家的家主。
薛寶釵已經預感到,自家身爲嫡支的地位已是搖搖欲墜。
就在薛寶釵爲了保住薛蟠家主之位而苦惱的時候,還有一家人也在爲薛家家主之位的歸宿而躊躇。
金陵城是個繁華的地方。
金陵城裡最是香豔的是秦淮河,最是富貴的是朱雀大街。
甄府,坐落在朱雀大街西邊兒,是一處七進的豪宅。
此時,在甄府的書房裡,甄氏家主甄應嘉正看着手中的書信,暗自琢磨着。
真沒想到,林如海居然能順藤摸瓜查到金陵這裡。
也不知道是哪個笨蛋出了這麼個昏招,連帶着壞了自己的大事!
哼!給後宅的婦人小孩下藥能頂個屁用啊!
實在是愚蠢之極。
愚蠢之極!!!
你說你要真想下藥,就不能用些個猛藥,直接將人全部放倒了?!
你說你要真想下藥,你就不能連着林如海一起給藥死算了?!
這到底是哪個混賬王八蛋想出的這麼愚蠢,這麼無能,這麼昏頭的招數啊!!!
甄應嘉已經快要維持不住他的名仕風範了。
就這麼一個昏招,把林如海給引到了金陵。
爲了自保,甄應嘉只能捨棄了跟隨着自己的薛家。
畢竟,薛家的那個家主已經暴露了,林如海已經順着一個線頭查到了他。
所以,這麼個人只能捨棄了。
棄車保帥。
這步棋,甄應嘉想到了。他也做到了。
他一句話就讓那人爲了保住自己的妻兒,而自己一碗藥了斷了自個兒。
這成功的讓林如海的調查進了死衚衕,所有的線索到了薛家便全部斷掉了。
甄氏,算是安全了。
只是,甄應嘉並不想就這麼放棄掉薛家的財富。
薛家的新任家主,必須還是能由着自己來操控才行。
甄應嘉想到了薛蟠,薛家上任家主之子,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敗家子。
嘴角慢慢上揚,甄應嘉真是越琢磨越覺得這薛蟠實在是一個很好的棋子。
“來人。”
門外,甄府的大管家應聲而入,躬身等候甄應嘉的吩咐。
“你親自去薛家弔唁一番。順便帶我問候一聲薛公子,就說讓他得空來我這兒坐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