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香菱傷
黛玉笑着應了,“明兒個,女兒想帶着燕嬤嬤和李嬤嬤一道過去看望鳳姐姐。”
“這是怎麼了?”賈敏問道,那次的事情之後,金嬤嬤就被九阿哥給送去莊子上榮養了起來,餘下的幾位教養嬤嬤也被宜妃和九阿哥給聯手狠狠的敲打了一頓。如今賈敏對着燕路徐三位嬤嬤也是看的嚴,又把李嬤嬤給提拔到了教養嬤嬤的位置上,一是爲了更好的看顧黛玉,再就是盯着留下的這三位教養嬤嬤,擔心她們會因爲金嬤嬤的事情對黛玉和林家生出什麼不好的心思來。
黛玉擡頭看了一眼正在那裡低頭喝湯的賈敏,想着九阿哥前幾日跟着自己說的賈敏曾經叫人給下藥謀害的事情,水眸一沉便嚥下了原本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只拿着鳳姐兒身子不好的事情來說,“燕嬤嬤說,鳳姐姐的這一胎瞧着有些不太好的樣子。女兒琢磨着叫燕嬤嬤去給鳳姐姐仔細看看,燕嬤嬤懂藥理擅養生,若能幫着鳳姐姐調理調理,自是最好。便是燕嬤嬤力有未逮,這些事情告訴鳳姐姐知道,好不好的也叫她自己和她身邊的人注意着些,再去尋些婦科聖手幫着看看,對症下藥也是好的……”
賈敏點了點頭,“玉兒想的周全。成不成的,總是你對姐妹們的一片心意。”又道:“家裡剛進了不少的上等血燕和阿膠,明兒個你包一些帶去,也好給鳳丫頭補補身子。”
“幫孃親跟你鳳姐姐說一聲謝謝,就說這一回的事情咱們就不虛客套的說什麼空話了。日後,他們小夫妻但有什麼事情需要咱家出力的,只管使人來說一聲。”
林如海拈鬚笑了一聲,道:“夫人這話說的在理。璉二兩口子瞧着也不是那等眼大心空心思歹毒之人,這番話,玉兒只管說給他們知道就是了。”
黛玉笑道:“女兒知道了,定會轉告鳳姐姐的。”
賈敏又唸了一聲佛,“璉二兩口子成親這麼些年。鳳丫頭總算是有消息了。可見,咱們以前着急也是白着急的,不過是時候未到罷了。”
林如海笑着點了點頭。
黛玉卻只是淡淡一笑,心下卻是暗自嘆息了一聲。
“大爺呢?又出去了?”薛王氏乜着眼睛問着身旁伺候的香菱道。
自從夏金桂走了之後。這香菱便被薛王氏叫到了自己身邊來伺候,連着“秋菱”這個名字也給薛王氏改了回來。
“回太太,是的。大爺早上就出去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呢。”香菱回道,同時將裝好的飯碗放到薛王氏的面前,又轉身去端湯。
“可說了去哪裡?幹什麼呢?”薛王氏擰着眉毛問道。
香菱搖了搖頭,“大爺沒說。”
“大爺沒說,你長了一張嘴,難道就不會問的?!”薛王氏瞪着一雙眼睛,恨聲恨氣的問道。“真真是個沒用的東西!連自己的爺們兒也管不住的……”
香菱低着頭也不吱聲,只是依舊手上不停的往桌上端着菜盤。
薛王氏見狀,心裡更氣了,只指着香菱的鼻子斥道:“你看看你,我這裡說了半天了。你也不知道要回我一句話的嗎?白長了這麼一張臉了,瞧着倒像是個機靈聰明的,卻原來是個不中用的……”
香菱咬了咬脣,輕聲說道:“奴婢問了,可是,大爺沒理奴婢……”
想起薛蟠,香菱頓時覺得渾身上下都疼痛了起來。整個人忍不住就瑟縮了一下。
自從夏金桂跟着薛蟠和離了之後,薛呆子的脾氣便愈發的暴戾了。素日裡,這呆霸王只要一有個什麼不順心的,見着香菱動輒打罵不提。每天入夜,更是香菱避之而唯恐不及的噩夢的開始。
薛王氏一拍桌子,怒道:“沒規矩的東西!不過跟着那個賤人幾日。如今竟敢回嘴了!!”
香菱“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噙着淚給薛王氏磕頭喊冤。“奴婢沒有……奴婢不敢……”
“還說你沒有!”薛王氏如今把對着夏金桂的一腔怒氣盡數撒在了香菱的身上。她是怎麼看香菱都是各種不順眼,總覺得跟看着夏金桂沒什麼兩樣。
說着,薛王氏猛地一揮手。把手邊的湯碗朝着香菱的方向摔了出去。
裝着熱湯的白瓷湯碗在香菱身邊應聲而碎,濺起的熱湯灑在了香菱的裙邊腳邊,甚至有一塊碎瓷從香菱的頰邊飛過,留下一抹細小的劃痕。
香菱只覺得臉上一痛,卻不敢伸手去摸,只能強壓下心頭的害怕顫抖着將身子伏的更低。
“請太太息怒……請太太息怒……”香菱一邊磕着頭一邊討着饒。
發作了一番的薛王氏心裡只覺得順暢了一些,掃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不免又心疼起銀子。
“還快點把地上給打掃了?真是沒個眼力勁兒的,整日裡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能幹個什麼……”薛王氏絮絮叨叨的抱怨着。
香菱微微顫顫的站起身,低垂着頭將地上的碎瓷一片一片撿了起來。
“奴婢再去給太太端碗湯來。”
薛王氏冷哼了一聲,見香菱沒有動作,不禁怒道:“還不快去!”
香菱連忙福了一禮,捧着那些碎瓷便出去了。
不一會兒,門簾再次被撩起,薛王氏偏頭一看,卻是薛寶釵。
“唉——”薛王氏嘆了一聲。
薛寶釵眼神閃爍了一下,明知故問道:“哥哥還沒回來嗎?”
“嗯。”薛王氏又是一聲嘆息,“那個孽障如今是越發的不着家了,這整日整日的在外頭也不知是跟着什麼人一道瞎混……香菱也是個不中用的。我原還指着她能拴住你哥哥的,沒承想……唉——說不得,還得給你哥哥說門好親才行啊……”
“媽媽別急,這事兒咱們還得好好謀劃謀劃才行。”薛寶釵在薛王氏身邊坐下,笑道:“先嫂子再怎麼不好,只排面兒一樣,便是極出挑兒的。再者,香菱也是個美人坯子,這樣兩個人尚且不能留住哥哥,新嫂子怕是要比着這兩人還要標緻才成啊……”
“唉——是這麼個理兒……”薛王氏嘆了又嘆。自從夏金桂那個喪門星帶着嫁妝和離了之後,薛王氏不止一次想着個給薛蟠再尋一門好親,只是找來媒婆尋了幾回,也沒有一個能叫薛王氏滿意的,不是嫌着姑娘的家世不顯,就是嫌着女孩兒家裡沒錢等等。
“只是,這事兒不能再拖了。”薛王氏想起薛蟠心心念唸的那兩個人,便又是一陣子的發堵鬧心。
“我瞅着你哥哥他如今倒是不怎麼在意女色的樣子……”薛王氏遮遮掩掩的抱怨道,“唉——總要找個厲害的能管着那個孽障方纔好呢。”
又道:“排面兒不排面兒的暫且不論。這一回,咱們得好好給哥哥挑一個知書達理的,至少不能跟那個喪門星一樣,見天兒的跟着我撒潑使性兒,忒糟心了也……至於我兒擔心的,這還不好辦嗎?找人牙子買幾個模樣標緻的回來,放到你哥哥屋裡就是了。一個爺們兒,多幾個通房丫頭有什麼不行的呢……”
薛寶釵勾了勾脣角,笑道:“就聽媽媽的。明兒個,女兒就叫大管家去請李媒婆過來。”
母女倆又說了一會兒話,這時候香菱端了食盒進屋裡來了。
她給薛寶釵福了一禮,這才重新給薛王氏端了湯碗上桌。
“你這臉是怎麼了?”薛寶釵將香菱拉到身邊打量着問道。
香菱摸了摸臉頰,搖着頭只不說話。
“還能有什麼,整日裡也不知道她那個腦子在想些什麼,昏頭昏腦的,也沒個明白的時候……”薛王氏斜睨了香菱一眼,撇了撇嘴,冷嘲道。
香菱抿了抿嘴,淚珠子只在眼眶裡打着轉兒。
薛寶釵見狀,又想起薛王氏這些日子裡的情緒,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呢。只聽她拉着香菱的手,在那裡溫聲細語的安撫香菱道:“家裡最近事情一出一出的,太太身子又素來不是很好,許是心裡煩躁了,一時失手也是有的。你且別往心裡去。”
香菱咬着脣,站在那裡搖了搖頭。
薛王氏不滿的撇了撇嘴。
薛寶釵又笑道:“你打小就跟在太太身邊伺候,太太待你如何,你定是知道的。如今,太太心情不好,有什麼不是,你只多擔待一些。”
香菱偷偷擡眼看了一下薛寶釵,又悄悄睃了一眼陰着一張臉的薛王氏,微微的點了點頭。
薛寶釵又安慰了香菱幾句,這才喚了鶯兒去跟大管家取些傷藥過來。
“你先回去把臉上的傷處理一下,把這藥上了。這麼一張小臉,落了疤可就不美了……”
香菱自鶯兒手裡接過傷藥,對着薛王氏和薛寶釵又福了一福,“謝謝太太,謝謝姑娘。”
“下去吧。”薛寶釵笑着打發香菱出去了。
“我兒對着下人未免也太寬厚了。”薛王氏呷了一口湯,不甚滿意的抱怨道。
薛寶釵笑了笑,“在新嫂子進門之前,媽媽可不得只指着她先攏着哥哥嗎?她那張臉若是有了什麼不是,可就更不得哥哥的心了……”
薛王氏想了想,覺得確實如此,便心不甘情不願的作罷不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