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下場

史太君整整想了兩天,也沒拿定主意,她只要選了某一個,就會覺得另一個更好,可要是換回來,她還是覺得沒選的那個更好,幾次三番下來,史太君就沒有主意了,感覺怎麼選都是錯。

張氏那邊雖然沒有催,可她的話說得很清楚,不管謝家還是唐家,因爲賈家這邊沒有定好,她都是沒跟人打招呼的,若是遲遲定不下來,很可能就被人捷足先登了,過了這個村未必有這個店。

史太君越想越亂,乾脆把元春叫到了面前,先把伺候的人通通打發下去,再把謝家和唐家的情況跟她說了一遍。畢竟,日子是要元春自己過的,謝家人口多,規矩大,上頭兩層公婆等着伺候,唐家倒是沒有這些麻煩,過門說不定就要分家,兩口子單獨過日子,自由是自由了,也要立得起來才行。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史太君的話還沒說完,元春的臉頰就變得緋紅,可她還是安安靜靜聽祖母說完了。元春是聰明的女孩子,知道史太君這麼做是爲了她好,可是史太君都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她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能有什麼辦法,還不是用小到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回道:“全憑老太太做主。”

史太君微微搖頭,拉着元春的手語重心長道:“傻孩子,這是你的大事,怎麼能一點都不知道。”

元春低垂着頭,半天沒有說話,良久方道:“老太太,我先回去想想,想好了再告訴你。”

史太君頷首道:“是該好好想想,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你若是想好了,可就不要再動搖。”說到這裡,史太君再次忍不住埋怨起賈政來,倘若他的官職還在,元春的婚事何至於這般艱難。

元春生在大年初一,跟祖父賈代善的生辰是同一天,從小被人恭維生得好,福氣大。外人這麼說也就罷了,不過是句客套話,可王氏真心是這麼認爲的,就經常在女兒面前唸叨。元春打小聽着這樣的話長大,不可能不當真,況且那時祖父還在,她每次跟着母親出門都能享受到衆星捧月的滋味。

一直以來,元春都是把賈敏當成自己的目標的,因爲史太君一向就愛在她耳邊說起賈敏的舊事。賈敏是國公府的嫡女,自小備受寵愛,長大了又嫁了個家財萬貫的探花郎,可謂真人生贏家。

元春也是國公府的嫡女,從小也很得寵愛,她曾一度以爲,賈敏有的那些,她都會有,甚至會比她更好。第一次發覺自己的身份不如人,是在迎春出生的時候,元春做夢都不會想到,長房那個姨娘生的小丫頭,從小吃的、穿的、用的,竟然樣樣都不比自己差,祖母看不過去,就提醒了大伯母。

可大伯母是怎麼說的,她說迎春是侯爺的女兒,還是長女,養得尊貴點,也是應該的。元春恍然大悟,原來除了嫡庶之分,她和迎春還有一層差距,就是各自父親的地位,那是完全不同的。

誠然,她是嫡女,可她只是個從五品小官的嫡女,而迎春雖是庶女,卻是超品侯爺的庶女,真要論起身份,她未必能比迎春高到哪裡去,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元春對自己的未來開始變得不安。

元春沒有想到的是,這還只是開端,她噩夢的開端,更加糟糕的消息,還在後面等着她。

爲了謀取私利,王氏把官中的銀兩挪出去放利錢,結果卻被東府的賈敬發現了。私放利錢、重利盤剝乃是大罪,賈家和王家的人都被驚動了。王氏那時候懷着身孕,史太君看在孫子的面子上,饒了她一命,只是將她禁足,對外說是安心養胎。元春從小養在史太君身邊,可母女天性使然,她跟王氏一直很親,但是王氏被禁足以後,史太君就不怎麼讓她們母女見面了。

賈寶玉更是一生下來,就被史太君從王氏身邊抱走了,元春很懷疑,在她弟弟的腦子裡,有沒有母親這個概念。元春有些不滿史太君的專橫,可她不敢表現出來,祖母就是他們姐弟的依靠。

再後來,就是賈政被罷官了,元春身上官家千金的光環也因此掉落了。若非如此,史太君怎麼會讓張氏給她說親,就是想着張氏朋友多、人脈廣,也許會有比較好的人選提供給她們。

但是謝五郎和唐三郎,元春想了一個晚上也沒法接受,這和她曾經的期待,實在差得太遠了。

謝五郎是定城侯的孫子,說起來好聽,就跟她是榮國公的孫女一樣,可實際上呢,他只是謝家二房的嫡次子,十八歲了還呆在家裡,也沒聽說有什麼才名,興許還不如她爹呢。唐三郎稍好點,也就是個秀才,家裡窮得很不說,以後能不能考上舉人、進士也沒譜,元春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去冒險。

可除了謝五郎和唐三郎,她就沒有選擇了,史太君無能爲力,張氏不可能爲了她盡心盡力。茫然無措之下,元春想到了王氏,她是她的親生母親,她一定知道,怎麼選才是對自己最好的。

賈寶玉生下來以後,王氏每天就在佛堂唸經,初一、十五會跟史太君請安,逢年過節也會在家宴露臉,因她表現不錯,史太君倒也沒讓元春完全不準見她,只是次數有限,一個月兩三次。

這天,元春想了又想,終於帶着一對脂粉都掩不住的黑眼圈去了王氏的屋子,向她求助。

王氏歷來不喜歡張氏,不管她做什麼,都覺得是要害自己。聽說是張氏給元春說的親事,王氏第一個反應就是她設了什麼圈套,想要害元春。元春頓時就愣住了,她是不滿意張氏給挑的婚事,可她最多就是覺得,大伯母對自己不盡心,而不是像王氏這樣想着,張氏會故意害她,這怎麼可能。

王氏見女兒不怎麼相信自己的話,就細細給她解釋道:“傻丫頭,我是你親孃,我怎麼會害你呢。你說你大伯母是好人,我看她呀,就是包藏禍心,不想讓你有好日子過。就說那個謝五郎吧,他是定城侯的孫子沒錯,可是謝家子孫衆多,他一個二房的次子,還是前頭去了的原配夫人留下的,將來分家的時候能分到什麼家產,你要是嫁過去了,苦日子全在後頭呢。”

王氏雖然被禁足了三四年,可京中顯貴的家長裡短、陳年舊事,還是知道很多的,尤其謝家那些事,都是好多年前的,她的消息倒也沒有過時,說得元春臉色都變了,一臉蒼白如雪。

元春本就不喜謝五郎的平庸無能,再聽王氏說了這些,對他更是沒有興趣了,遲疑片刻方問道:“謝家五郎不好,那麼唐家三郎呢,祖母和大伯母都說他有才名,十四歲就中了秀才的。”

唐家不是勳貴世家,唐郎中自己就是科舉出來的,王氏並沒有聽說過,可她說起唐家的壞話來,卻是一套一套的,“說你是傻丫頭,你還真是傻的啊。考試哪是那麼容易的,你爹考了一輩子,連個秀才也沒考上,你哥爲了考個秀才,連命都沒了。那個唐三郎,可是父母都沒有的,那是伯父伯母,不可能供侄兒一輩子,他要是一直考不上,你拿嫁妝供着他嗎?”

元春原本還想着,若是嫁了唐三郎,只要他是個爭氣的,日後夫榮妻貴也不是不可能。此刻被王氏一打擊,心思就去了一半,不是每個人都是蘇怡,要是唐三郎一輩子考不中,她該怎麼辦。

元春信了王氏的話,卻對未來更茫然了。推了謝家和唐家的婚事不難,可張氏勢必不會再管她,想要更好的婚事,又有誰能幫她找呢。史太君不可能,被禁足的王氏,那就更不可能了。

“娘,那我該怎麼辦?”祖母不可靠,伯母靠不上,元春能依靠的,就只有王氏了。

王氏眨了眨眼,壓低聲音道:“春兒,你過來,你聽我跟你說。”王氏拉過元春,在她耳邊耳語道。元春聽了她的話,不時輕輕點頭。王氏更是把拳頭握着死緊,她等了三年,終於等到了。

張氏記得自己提醒過史太君,有了決定就要儘快告訴自己,無論謝五郎還是唐三郎,都不是隻有自己一家看上的,若是說得晚了,說不定就來不及了,她可沒有心思再給元春忙活一回。

誰知等了十來天,史太君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張氏不得已,只好打發人去問。問的人去了好半天才回來,說是老太太對這兩家都不滿意,就說算了,張氏聞言驚呆了,元春還想嫁得有多好。

其實,史太君是不想推掉謝家或者唐家的婚事的,她只是不知道該選哪家纔好,不料元春也是個耳根子軟的,自己拿不定主意就去問王氏,然後就聽從了王氏的意見,兩家都不肯嫁了。

史太君心裡明白,經過了這一次,張氏絕對不會再管元春的婚事,而王氏就是解了禁,也不可能爲元春找到更好的,她長長嘆了口氣,沉聲道:“大丫頭,你都想好了,要聽你孃的話?”

看到祖母帶着些許倦意的表情,元春有點後悔,她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可是想到王氏對她說的那些話,她還是輕輕點了點頭,小聲道:“祖母,對不起,我已經想好了。”

“既是如此,你就去吧。”史太君揮了揮手,表情晦暗不明,養了十幾年的孫女,終究還是跟她親孃更親,“從今天起,你就搬去你孃的院子吧,以後你的事啊,就是她來做主了。”

張氏給元春說的婚事沒成,王氏反而被史太君給解禁了,賈瑚同時聽到這兩個消息,整個人都不好了。張氏明明跟他說過,王氏不會再惹事的,怎麼突然就冒出來了,到底怎麼回事。

張氏對此並不是很驚訝,只是淡然笑道:“我原以爲,她無論如何,總要爲了一雙兒女考慮的,卻沒想到,她連親生女兒都要利用了。”除非是當填房,否則就憑元春的身份,王氏能給她找到什麼更好的人家。既然有人連親生女兒的幸福都不放在心上,她這個當伯母的,也就可以撒手不管了。

正如張氏所料,王氏和元春看不上謝五郎和唐三郎,卻有人眼光好能看上,還沒到年底,就先後有他們訂婚的消息傳出來,而且兩人定的姑娘,家世都比元春要好。張氏突然有點想感謝王氏,虧得她看不上謝家和唐家,不然不管是哪一家,要想把元春嫁過去,她都要費點工夫,如今倒是省事了。

王氏信心滿滿,一心要把她有福氣的女兒嫁入高門,可惜她看得上的人家,眼光比她還要高。開什麼玩笑,人家繼承家業的嫡長子或者年少有爲的少年郎,爲什麼要娶一個全無助力的妻子。

直到年後,元春已經十六歲了,婚事還是沒有着落,張氏起初還有心思看戲,現在也沒這個閒心了。賈瑚即將下場參加會試,這對張氏來說,纔是人生的頭等大事,其他的通通不足爲道。

跟全家人如臨大敵一般的緊張態度相比,賈瑚可能要算是最輕鬆的了,每天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就連早晚的練武都沒有停止。用賈璉的話來形容,賈瑚那是成竹在胸,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元春的選擇出來了,她被她娘坑死了,司徒景的那個畫,重點在“枝”字上,答案揭曉之前,猜中了都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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