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吊完喪回來,邢忠便跟姐姐問起了薛蝌的事情。才問了一兩句,邢霜便明白了邢忠的意思。
屋裡只有邢忠和鍾秀夫妻倆在,邢霜便也不遮遮掩掩,開門見山的問邢忠:“你看上那孩子了?”
邢忠笑道:“看上看不上的還難說,只是他這般年紀,就能擔起家裡的重任,倒是個有擔當的人。”
邢霜笑着問他:“你就不怕煙兒嫁了過去吃苦?要知道他家如今可落魄着呢。”
邢忠道:“即便如何,只要他爲人踏實,總有東山再起一日。再說我聽聞,他父親原是做奇珍異貨買賣的,他又跟着他父親跑過商,想必關係還在。
“如今只是爲了給他父親治病,把家當花光了,可只要給他些本錢,想必也是能再把這買賣撿起來的。”
鍾秀也道:“這些都不是什麼大事,我瞧着他爲人厚道,又不失變通,便是他不撿回那生意,也不打緊。做什麼都是做,他定不會把日子過死了。”
邢霜倒是佩服鍾秀這看人的眼光,笑着對她道:“還是你慧眼識人,我也是瞧着他不錯,才讓家裡的小的處處幫着他。
“只是他父親纔沒了,現在還談不得婚事,免得被人詬病。倒是可以先和張太太通個氣兒,大家心裡有數,免得誤打誤撞的錯過了。”
鍾秀笑道:“有姐姐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姐姐素來看人極準,那我明日便去給張太太說明。”
邢岫煙與薛蝌的事情,便這麼成了。
邢霜這頭聽聞鍾秀和張氏已經達成了口頭約定,還沒樂呵完呢,幾天之後又來了個驚喜。
這一日小紅來替王熙鳳跑腿,正走到甬道,就見前頭一少年站在門口跟人說話。
她路過時好奇的看了一眼,見是賈芸忙福了一福道了聲:“芸二爺好。”
賈芸回頭,一見小紅,頓時人怔住了。
要說這天定的姻緣真是奇妙,原本兩人一個是怡紅院的小丫鬟,上有襲人晴雯壓着出不了,一人是家境落魄的旁支子弟,還在四處託人尋關係找個餬口的差事。
這樣兩個人走在一起,只能說是機緣巧合。
可如今這兩人命運已截然不同了,卻還是誤打誤撞的碰到了一起。
小紅是見過賈芸幾回的,她一直服侍着黛玉,只是個二等丫鬟,不能進屋伺候。但跟着姑娘去太太那裡時,也在廊上遠遠的見過賈芸。
賈芸卻是第一回見到小紅,這一眼便驚爲天人,忘卻不掉了。
書裡,賈芸藉着手帕,暗地傳情了一回。這裡他卻絲毫不必再遮掩什麼,打完招呼看着小紅進了二門,便向旁邊的小廝打聽這是誰。
小廝笑着道:“二爺沒見過她,她叫小紅,是京城本家大管家林之孝的女兒。原是伺候林姑娘的,後來因爲大奶奶人手不夠,將她從京城調來了。
“如今在大奶奶手底下,她可是一把手,絲毫不比原來的平姑娘差。就是大奶奶也離不得她,好些事兒都要她親自出馬呢。”
賈芸聽聞是嬸子的人,心裡也知道該向誰開口了。在叔婆這邊彙報完財務之後,便往王熙鳳那裡去請安去了。
王熙鳳聞得賈芸來了,還只道奇怪,聽着賈芸請安問好了半天,也不提別的,心裡一急問道:“你這人無事不登三寶殿,究竟什麼事,還不直說了,再拐彎抹角的,當心我攆你出去。”
賈芸笑了起來,道:“不愧是嬸子,侄兒就是再掩飾的好,也瞞不過您。”
王熙鳳道:“快說,別跟我打馬虎眼,待你叔叔回來,見你這般外道,看他不揍你。”
賈芸便也不再掩飾,對王熙鳳說:“不怕嬸子笑話,我如今早該成婚了,卻一直因爲事情忙拖着沒個頭緒,我母親催了我幾年,我皆沒什麼主意。如今眼看再不成婚,我母親就要來找叔婆了。”
王熙鳳頓時明白了過來,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可別是看上我的人了,是哪一個?平兒如今可是正經的官家小姐,你要求她,自去周家求去,我可不做這媒。”
賈芸作了一揖,笑着道:“平兒姑娘可是嬸子的心肝寶貝,侄兒再有那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打她的主意。”
王熙鳳挑了挑眉,心道不是平兒又能是誰?論年紀,賈芸和平兒的年紀相仿,兩人又經常見面,他不是來求平兒,還能求誰。難不成還求那攆出去的安兒不成?
“你給我好好說清楚。”王熙鳳怒道:“究竟求的是誰,莫再拐外抹角的。”
賈芸笑道:“不求別人,只求嬸子手下的一把手,名喚小紅的丫頭。”
王熙鳳一怔,直起身來壓低了嗓門對他道:“那可是個家生子,你想清楚了?”
賈芸淡淡一笑:“家生子又如何,我瞧她好,她便百般都好。我不嫌棄,我母親自然也不會嫌棄。
“再說我又能比她好上多少?若不是叔婆一直接濟我家,我怕是連她都不如。如今雖家裡好了起來,可我也不是那眼高手低的人。
“她能幹,又入得了我的眼,這便是對的人。換了別的,我都不要,只要她一個就行。”
王熙鳳更加驚訝了:“你還想娶她?不是納妾?”
賈芸又笑道:“爲何要納,都說她是最好的一個,我想要她,自然是娶。叔婆打小耳提面命的,咱家又有誰敢納妾。自然是依着叔婆的教誨,一生一世一雙人了。”
王熙鳳倒被賈芸說的啞口無言了,半天晃過神來,喃喃道:“你這孩子,這麼大的事,我可不敢答應。”
賈芸笑問:“爲何不敢,人是嬸子的人,我來求,嬸子只說準不準就好。若準了,以後我也不會讓她耽誤差事,依舊給嬸子當差,這些都不是問題。”
王熙鳳搖頭道:“不是這麼回事,你要娶個丫鬟,這事兒給太太知道了,怕她不允。她可是對你抱有期望,指着你出人頭地的。若是你執意要娶,先過了她這一關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