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旺兒下去,張霖這纔想起正事,詢問賈亮接下來該怎麼應對。
賈亮想了想道:“這隻怕不是那羣海盜,想來是衝着這批軍餉來的。有的人吃得多了,如今吐不出來了,自然想讓我閉嘴,好叫他日後安生。可惜沒這麼簡單,若是他乖乖想辦法把這些銀子拿出來補上,倒也罷了。
“可偏偏他自尋死路,不但貪墨銀兩,還要謀殺朝中大臣,甚至謀殺陛下親封的貴族,那就別怪我提前給他送行了。”
張霖只當總督大人是在說笑話,誰知賈亮進又把旺兒叫了進來,對他道:“回去同你大爺說一聲,家裡頭去那白事鋪子買上幾十個花圈,分別給城裡的幾個人送去。”
旺兒噯了一聲,又問:“老爺這是鬧哪出啊?城裡最近沒聽說有哪個官員家死了人的。”
賈亮咧着嘴一笑,問旺兒:“有人要殺你老爺,你說這是什麼罪?”
旺兒歪着頭想了想:“老爺乃兩廣總督,兩廣之中無人比老爺官職更高,此乃犯上,殺頭之罪。”
賈亮又問:“那有人想殺你大爺呢?”
旺兒不緊不慢又道:“大爺乃陛下親封男爵,非陛下之命,任何人敢動大爺一根寒毛,都是死罪一條。”
賈亮笑眯眯的,不說話了。
旺兒也不愧是賈璉的心腹,立刻明白過來,一臉壞笑着道:“老爺,這隻送花圈,怕也不周到。不如奴才叫那白事鋪子,扎些童男童女的一併送去,令還有那紙錢什麼的,也不能少。”
張霖在一旁聽得頭皮發麻,心道這賈總督素來有“渾人”一說,看來一點不假。別看他這段時間在軍中作風正派,又實打實幹,可他要渾起來,還真沒人比得過他。
自己這種武將粗人,遇到這種情況,頂多也只是帶着人馬打上門去,鬧上一場。
可賈總督這“提前送行”……這接到花圈的人,心知肚明,肯定也不敢大鬧。可這一口氣又咽不下去,定會怒火中燒,卻又無處去燒。賈總督人在軍中,非總督和軍中之人不可入內,那些人是有火也沒地方發,只能寫信去京中求助。
而這廣州離京中十萬八千里的,送信一來一回也幾個月過去了。幾個月的時間,別說搞定他們,只怕京中那些靠山,也要被總督大人抓住馬腳了。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張霖打了個哆嗦,看着總督大人笑的一臉“孺子可教也”的樣子,誇了旺兒一頓,又把旺兒放出去了。
張霖鎮定了一下,嚥了口口水問道:“總督大人此舉,萬一引得他們狗急跳牆了,只怕也不好吧?”
賈亮反問他:“狗急跳牆怎麼不好,那不是正好給我理由,鎮壓那些造反官員嗎?”
造反?這帽子大了吧!張霖此刻深深地悟出了一個道理,惹誰都行,千萬別惹賈總督,這是個張口就胡來的主兒,不是什麼人都能跟他槓的。
你說他不怕死吧?他把家裡安排的妥妥當當,滴水不漏。你說他怕死吧?他做的事又都是些荒唐至極之事,這要是鬧到堂上,烏紗帽不保不說,再鬧大點,可能還要掉腦袋。
他到底哪裡來的底氣啊?擁軍自重這個罪名一旦安上,便是陛下的心腹也逃不掉死罪一說啊。
可賈總督爲了軍中,做了那麼多事,得罪了那麼多人,自己難道要讓他一個人承受所有的罪名?
張霖精神一震,心道無論賈總督要做什麼,自己定要好好跟着他幹,他有種感覺,賈總督這一鬧,非但不會有事兒,反倒說不定會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廣州軍依舊不急不慢的休整着,直到這個月下旬,全軍休整完畢,所有將士皆穿上了新甲,拿上了嶄新的武器,賈亮這才下令,命張霖率先鋒部隊發往潮州,與李總督的軍隊匯合。
眼看着要正經剿匪了,張霖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這是立功的好機會,若是剿匪成功,不但自己有機會晉升,就連弟弟也能跟着一路上去。
誰知賈亮卻不讓張震跟着一塊去,竟留了他下來,說另有他用。
張霖惋惜弟弟錯失了此次機會,卻被賈亮叫去帳中細細解釋了一番,出帳後,張霖滿心感激,轉過身來對着帳簾行了個大禮,這才翻身上馬整兵出發。
張震心中雖有遺憾,可從小就習慣了服從軍令,倒也看不出什麼不滿。又在營中待了幾日,賈亮這才叫了他來,在他耳邊低語了一番。
張震眼睛一亮,聽完吩咐抱拳道:“末將領命,多謝大人信任末將。”
賈亮嘿嘿一笑,揮了揮手:“去吧,叫上你家軍師一起,那個小狐狸賊着呢,有他在,也方便你隨機應變。”
張震心裡偷笑了一番,出去找了“小狐狸”,把總督大人的命令一說,張家的軍師嘴一咧,臉都扭曲了。
“小狐狸?”李軍師很苦惱:“我都三十好幾了。”
張震憋着笑道:“總督大人如今年近五十,說你小,你難道還不服?”
李軍師很是鬱悶,收拾收拾東西,跟着張震走了。走之前,他們還去了一道營中,挑了好些個士兵跟着一道走了。
賈璉這邊在家裡聽了旺兒的話,對父親的命令雖然無語,卻也命旺兒趕緊照辦。於是乎城裡的白事鋪子忙了起來,趕了三天三夜才把所有要的東西都備上,膽戰心驚的送到名單上的各府上去。
果不其然,這些東西送到門口沒人肯收,那些官員的看門家丁更是把白事鋪子的活計罵的狗血淋頭。
可夥計們收了錢,又知道是總督府的命令,沒人敢把東西再拿回鋪子去,只當貨已送出,竟把那些個花圈紙人的丟在人家門口就跑了。
這些官員的家丁那是一路罵一路把東西趕緊擡到郊外去丟了,等晚上這些官員回來,聽到這件事,自然也是各個氣的內傷不已。
可是,誰敢真的把東西送回總督府去?總督即便不在家,那裡還住着男爵大人呢,這股子氣,也只能打掉牙往肚裡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