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又說了會兒話,不免就提到了去意大利的賈琮和甄英蓮。
迎春道:“我才動身時,接到二哥的來信,說是他已經到米蘭了。又邀我帶妹妹們過去,說是去羅馬玩上一回。只是我不得閒,正要離開,又怕妹妹們去不成失望,便央了寶姐姐帶她們一塊過去。
“算上時間,這會兒她們怕是已經玩過一回兒,早就回到倫敦了。只是怎地這回二哥哥與咱們不是去的一個地方,倒跑去意大利去了。”
賈瑨回他姐姐說:“是父親做的決定,說是要學藝術,還是意大利和法蘭西要好些。英吉利那地方,適合做貿易,卻不適合做藝術。”
迎春笑着對他道:“我聽說有人本該陪着二哥去的,卻臨陣退縮不去?是哪個小子來着,我想想?”
賈瑨紅着臉又道:“不是不陪二哥去,只是二哥出發那會兒,我跟大哥去了江西。大哥的廠子要我幫手,我總不能不去吧?”
賈璉見這小子明目張膽的拿自己做擋箭牌,忍不住憋着笑道:“是是是,三弟是個大忙人,小小年紀,又要幫襯大哥又要照顧二哥,實在分不開身來。最後只得先緊着大哥,委屈你二哥自個去了。”
賈瑨有點無語的看着大哥,冷冷的道:“那大哥以後別找我改良機器,我纔多大,還是個孩子呢。”
迎春見弟弟生氣了,忙笑着哄他別惱,又岔開話題去說其他的。
又說起怎麼會搬來廣州時,迎春這才知道母親之前跟祖母鬧了一場,且母親現在還不知道祖母到底怎麼想的呢。
王熙鳳說起這件事來,忙道:“是了,該找個時間,把老太太的心思說給太太聽了,也省的一直誤會下去。”
賈璉趕緊看了三弟一眼,見三弟一臉淡定的樣子,心裡鬆了口氣:“你這人精,怕是早就猜着了?”
賈瑨不緊不慢道:“說不說關係都不大,母親這人又不記仇,再說她也猜出一些了。現如今你看她與京城那邊,哪裡像是有仇的樣子?離開之前,她與嬸嬸就已經和好了,只是在祖母跟前還沒說清罷了。”
王熙鳳忙問:“你知道了,爲何不告訴咱們,害咱們一直提心吊膽着。”
賈瑨微微一笑:“你們不也沒告訴過我?”
賈璉王熙鳳立刻理虧,這事兒他們還真的一直沒告訴過三弟。
迎春這裡也不方便久留,各人都還有各人的事情要做。於是賈璉又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順手抓走了躲了他好幾天的賈瑨。
只剩王熙鳳一個人時,王熙鳳對迎春道:“你此番回來,有何打算?”
迎春想了想道:“暫時還沒有什麼打算,嫂子可有什麼建議?”
王熙鳳說:“偏你在大學學的是文學,這文學到了這兒,皆是男子所爲。西洋的文學又與咱們這邊大不一樣,真真叫你寫首詩歌出來,怕是人家也覺得狗屁不通。”
迎春忍不住笑了起來道:“還真是嫂子說的那樣,如今英吉利流行不押韻體,我又偏愛的是散文小說。對了,我這回帶了不少書回來,嫂子相看只管來我這拿。”
王熙鳳聞言好奇跟着迎春去看她帶回來的書,翻了幾本後,有些訕訕道:“我只學了兩年,說還行,讀書還真的有點吃力了。”
迎春笑道:“嫂子不急,我才答應母親,要譯一本魯濱孫漂流記給她看呢。再譯一本你要看的出來就是,不過就是要等些日子。”
王熙鳳挑了挑眉問:“譯一本要多久?”
迎春看了看書,估摸着道:“若是詩集,怕是一日兩日就能完了。可若是小說,少則十日多則一個月都很難說。”
王熙鳳笑道:“既如此,你先緊着母親的來,我這裡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的,也沒多少時間看書。”
迎春便真的開始翻譯起小說來,自當天回來休整了一番,又在晚上見過了賈亮,她便一頭扎進房裡,開始閉門手譯。
一開始一晚上她斟詞酌句能譯個一兩頁出來,一譯好了,便迫不及待拿來給邢霜看。
邢霜看完笑而不語,迎春忙問:“母親覺得怎樣,此書是不是極有趣味?”
邢霜這才放下書頁,笑着問迎春:“你才說你愛這兩本,是因爲其語言平俗通順,如講故事一般。可我平日給你講故事,難道是這麼文縐縐的?”
迎春怔了怔,拿過自己翻譯出來的幾章,細細的讀了一回,頓時恍然大悟。
她把整本書最大的特色都弄沒了,也難怪母親看着不愛。翻譯時她竟按着平日裡的習慣,給翻譯成了枯燥難懂的書面語。
迎春也是硬氣,直接將那幾頁紙一把扯了稀碎,擡頭對她母親道:“您再等我兩天!”
邢霜笑着,看着女兒倔強的背影,心道這孩子興許會在這上頭髮展出一條路來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她囑咐金釧:“讓廚房這幾日多做些菠菜和豬肝的料理,送到大姑娘那兒去,這兩樣東西皆是明目的,那孩子性子上來了,怕是坳不過要熬夜了。”
知女莫若母,果然當然迎春就熬到了晚上一點多。直到她院子裡的蠟燭都點完了,迎春又要司琪去別的地方討蠟燭去。
司琪勸道:“姑娘消停點吧,纔回來幾日,就讓太太擔心你不成?這東西又不是一步而就的,翻譯的急了,又出了錯,豈不是白費力氣?待到天亮了再好好的去寫,看得清楚不說,腦子也清醒些。”
迎春聽了丫鬟的勸,這才更衣上牀睡覺。只是白日又讓司琪去多領了不少蠟燭回來,晚上依舊挑燈夜戰。
三日之後,她終於翻譯完了第一章,一翻譯好,就迫不及待的拿去母親那裡,求母親閱讀。
邢霜看着女兒那兩個黑眼圈,搖了搖頭,低頭去看譯文。這一回她笑了出來:“還真真是極親民的寫法,又寫的生動有趣,就好似一切都發生在眼前一般,的確是本有意思的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