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這頭用包裹把束胸包了,帶着去了清遠居的小庫房,開箱子選了四五條絲襪才住手。
待她看着人鎖門的時候,突然站着那不動也不說話了。
玉釧縮好了門,回頭見二奶奶站着發呆,目光呆滯,忍不住叫了她幾聲。
王熙鳳好容易回過神來,怔怔的看着玉釧,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二奶奶怎麼了?”
王熙鳳依舊神情呆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最後好半晌,才小聲道:“我先家去了,不與太太道別了,你替我跟太太說一聲。”
玉釧噯了一句,也沒在意。畢竟二奶奶來去自如,大太太也不大講究這些規矩,婆媳倆也經常這麼隨意。
王熙鳳走後,英蓮過了沒多久也出來了,紅着臉讓玉釧再開門,自己也進去選了些東西拿了回去。
玉釧等兩位奶奶都挑好了,這才把鑰匙拿回上房還給邢霜,並把登記入庫好的本子拿給邢霜過目。
邢霜數了數拿出去的東西,忍不住暗自偷笑,心道這大兒媳還真不跟自己客氣,統共也就十二條絲襪,她一下拿走五雙。
正看着,玉釧在碎碎念道:“咱家怕不是不乾淨吧,頭裡二奶奶從庫房出來,突然就魔怔了,怕是撞見了什麼,失了魂了。”
邢霜最不耐煩這些迷信的東西,頭也不擡的說道:“真有那不乾淨的東西,我怎麼沒事兒?”
玉釧又道:“太太可是福澤深厚之人,那些東西怎麼敢來衝撞。我看正經還是燒個香拜一拜的好。”
邢霜擡起頭來,無可奈何的笑道:“你這丫頭,怎地就這麼神神叨叨的。真有那些東西,第一個怕是就來找你了。”
玉釧見太太不信,一臉的失望:“奴婢平日裡何曾說過這些,今兒二奶奶確實不對,不信太太只管問紫鵑,她也見着了。”
紫鵑正端茶進來,聽聞這話也一臉擔憂的道:“奴婢也見着了,起先還當是奴婢看錯了呢。二奶奶那會兒嚇得臉都白了。”
邢霜納悶的歪了歪頭,扎巴扎巴眼睛,困惑了。
真有事?
“那……就燒點香吧。”
邢霜說完,低頭下去,卻怎麼也看不進去冊子了。
她突然想到,自己剛纔彷彿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
咣噹一聲,纔到手的茶翻了。滾燙的茶水潑了邢霜一手,她也顧不得手痛,忙叫着:“去叫六爺過來!”
金釧趕緊去拿水盆過來,讓邢霜把手放進去,又扭頭去叫玉釧拿藥,看到紫鵑已經出去,忙對她妹妹道:“這會兒叫六爺管什麼用,該正經叫太醫進來纔是。好好的一雙手,落了疤可怎麼見人。你快去請老王太醫來,快去快去。”
一邊她又回過頭來,眼淚汪汪的對邢霜道:“都是紫鵑的不是,拿這麼燙的茶來,又不是一日兩日當差了,怎麼還犯這樣的錯。太太疼的厲害吧,看奴婢一會兒罰她。”
邢霜哆嗦着嘴脣道:“不干她什麼事兒,我只是一時手軟翻了茶碗。這會兒我疼的厲害,你去拿我慣用的雪花膏來,給我塗一塗。”
金釧衝外頭叫了幾聲,一個二等的丫鬟進來接替了她端着盆給邢霜涼手,她自己衝去臥室,翻開桌上的妝匣,拿了雪花膏出來給邢霜抹上。
有了雪花膏的涼度,就不用再泡冷水了。可邢霜這心裡,卻涼嗖嗖的直髮顫。
露餡了!這下露餡了!
束腰這東西,她沒有去過西洋,卻知道是什麼樣的,甚至還能改良。文胸這東西,她也讓人做了出來。還有絲襪,她應該見都沒見過纔對,爲什麼一點都不好奇用法。
自己白裝了十幾年了,看到熟悉的東西,就都忘光了。該死該死!
賈瑨這邊聽說母親傷了手,嚇得趕緊往清遠居跑。待進了屋子,看到母親手上塗得滿滿的雪花膏,心驚膽戰的問:“嚴不嚴重,怎麼塗了這麼多?”
金釧嚇得六神無主,大哭着道:“十個指頭全給燙了,這老王太醫怎麼還不來!”
邢霜顫着喉嚨道:“你先出去,我有話同六爺說。”
金釧哭着往外走,邊走邊哽咽着說:“太太有事快些說吧,一會兒太醫來了,奴婢可不攔着。”
邢霜擔心那丫頭真把太醫給放進來,聽見她和兒子的話,等金釧走了便急忙對兒子小聲道:“你明天去子爵府打聽打聽情形,我擔心我露餡了。”
賈瑨一愣,忙追問發生了什麼,邢霜這裡三言兩語的交代了,賈瑨不由滿頭黑線。
“媽啊……”
邢霜這裡都快哭了:“我知道我知道,我說漏嘴了,可是你爸快回來了,我這裡一高興就得意忘形了。”
賈瑨只覺得腦殼疼,但想了想,其實母親說的這些,完全有理由搪塞過去,母親只是當局者迷,想不起來罷了。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嫂子再怎麼懷疑你,我都能幫你圓過去。”
邢霜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兒子:“你行麼?”
賈瑨失笑:“媽!我是學什麼的?”
邢霜鬆了口氣下來,心裡頓時安定多了。這一鬆懈下來,手就更痛了。
“哎喲,疼死我了。”
“你這是活該……別別,你手還傷着呢,別打,我自己來。”賈瑨嘴賤了一句,趕緊抱頭跑出了清遠居。
回去的路上,他想了一路,第二天一起牀先去看了看母親的手,見沒什麼大礙,這才往子爵府去。
王熙鳳頭天晚上回去,什麼都沒跟賈璉說,但她也沒睡得安穩,翻來覆去一個晚上都合不上眼。
到了早晨,她自然起不來身,也不知道丈夫此刻正在外廳跟六弟說話。
賈瑨這邊問起賈璉工廠的事情,賈璉笑道:“已經找妥了好幾家工匠,願意跟我籤合同的。只是如今這事兒不急,日後也許還有變更。”
賈瑨笑問:“可是因爲分家的事情,哥哥擔心那些匠人不肯跟着咱們走?”
賈璉道:“這事你也知曉了?不過你是從誰那兒聽說的?”
賈瑨道:“自然是母親說的,哥哥又是從誰那裡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