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王氏,邢霜便向丈夫埋怨王氏有多難纏。自個已擺出嫂子的身份了,依舊搞不定她,偏丈夫一出現,她就改了口。
賈亮聽着妻子的抱怨,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當爲何?我再不濟也是這家的家主,若是像書裡那樣,她住着榮禧堂,賈政當家管事,你當她還能聽我的?如今情況不一樣,我又是長兄,這身份壓她不止一頭,她若不給我這個面子,我犯渾跑去她家,你當她能有好果子吃?”
邢霜聽了忍不住掩嘴直笑:“是了,老爺威風。早知如此,我也不跟她囉嗦,她既然說請了她孃家嫂子,我又不是不認得那邊,只說親自去那邊商量,她想必也要讓步。”
賈亮點頭笑道:“你終於明白了,你雖壓不倒她,可她始終被家庭關係所累,老太太或是孃家,都是她的軟肋。”
說到這裡,賈亮又皺了皺眉:“只是方纔我進屋來,見到元春,她這偷聽的毛病可不大好。”
邢霜也極不耐煩她,對丈夫道:“偷聽也罷了,之前還正大光明跑榮禧堂來聽我當差辦事,害我不得不處處防着。”
賈亮嘶了一下,一臉的不解:“就她這樣,還能被封妃?我雖不懂什麼宮鬥宅鬥,可這樣的貨色,只怕也活不過兩集吧?”
邢霜被丈夫的反應逗樂,打趣道:“可不就是?她正經加起來的戲份,頂多也就兩集罷了。她若是個懂規矩的人,又怎麼會省親過後讓弟弟妹妹都搬去一個園子裡住?這男女大防的規矩都不懂,讓自家弟弟與姐妹們廝混,說出去只是貽笑大方。”
賈亮搖了搖頭,丟開元春這話題不說,又與妻子提起了自己的計劃。邢霜聽聞賈亮想把國公府還給朝廷,忙不迭的點頭稱是。
“是了,咱們如今也沒有國公的身份,依舊住在這裡可以說是皇恩聖寵,可在外頭人眼裡,就成了逾越的證據了。”
賈亮又道:“本我是想着請辭,可那邊大哥哥一時半會還做不到,我想着如今什麼都還沒發生,他只怕還想再觀望一番。咱們就先搬出這國公府去,一來府裡的下人也太多了些,這麼大個宅子,白養這麼多人伺候着也沒必要,二來也堵住外人的嘴。”
夫妻倆想法一致,又說了一會兒,這才叫人進來伺候,更衣睡下。
第二天一早,賈亮天還沒亮就先行離開,邢霜這邊帶着孩子去給賈母請了安,就放孩子們自個去玩。她自己又去了王氏那邊,準備問問她具體哪天下定。
才進王氏的院子,就瞧見院中有個人影一閃,躲進了屋裡。邢霜心中冷笑進了上房,王氏見了她立刻起身行禮。
“方纔我瞧見一人,怎麼看着頗像周瑞家的?”邢霜故意裝作不知,一提起周瑞家的,那王氏果然慌了。
“怕是嫂子看錯了。”王氏訕笑着,讓邢霜來坐,又讓丫鬟來上茶。
邢霜坐下,搖了搖頭,不緊不慢道:“我還不老,眼神依舊好着呢,就是周瑞家的沒錯。只是她怎地見了我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也不上來行禮,只一味躲我?”
王氏見瞞不過,乾脆破罐子破摔,嘆了口氣道:“這事兒還請嫂子原諒,原也不知是誰弄了塊玉來,在我出生時放在那襁褓裡。穩婆又不清楚,只當是二子出生時帶的,傳了開來。
“老太太最不喜歡這些裝神弄鬼的事兒,便氣急了,讓老爺把我那些陪嫁都給綁了發賣了。可這周瑞家的,碰巧不在,又不知情,我這才瞞了她下來。
“嫂子,求嫂子爲我美言幾句。你也知道,咱們這女人,嫁了進來,身邊若是每個知心知底的人,日子有多難過。”
邢霜自賈亮說過那賈雨村的事後,也明白有些人放在眼皮底下才最安全,至於這個周瑞家的,只要她不把寶玉出生帶玉這種話隨便傳出去,放她一馬也不是不行。
於是她笑着安撫王氏:“我當是什麼,原是這事兒?要我說,當日老爺那番做派我也是極不贊成的。這當媳婦兒的,說是主子,可始終還是孃家帶來的下人更貼心些。
“只是這事兒惹了老太太,那周瑞家的還是別放她進院子裡的好。不然被老太太瞧見,我莫說爲你開脫,就是我跪在地上求老太天,只怕都攔不住她老人家的怒火。
“且她如今女兒都嫁人了,再不適合貼身伺候了,只叫她管着你外頭的事也就罷了。你若無人可用,叫那周瑞家的給你尋幾個可靠的丫鬟進來就是,她尋來的人,你總放心得下的。”
邢霜這一番話,倒是說到了王氏的心裡去。這歷來嫁了人的女人,是不讓進來貼身伺候的,奶孃另當別論,可奶孃也只在小主子還小的時候能進屋來,主子成年之後,也是住在外頭,時不時進來看兩眼就是。
若是以前,邢霜只怕要拿了周瑞家的,去賈母跟前邀功了。可現在她不但替王氏瞞了下來,還替王氏出主意,這就讓王氏有些意外了。
王氏狐疑的看着邢霜,邢霜感受到她的目光,淺淺一笑:“有些話,說了怕弟妹不信。咱們這做妯娌的,本就該擰成一股繩。說到底了,這男人能靠得住?婆母能靠得住?始終不是親生的,再好也隔着心。”
王氏還是不信,只訕笑着不答。
邢霜又道:“我才進門,便有想跟你親近的意思。只是你看不上我,我也年輕氣盛,不想那熱臉貼了冷腚,纔有這許多的誤會。
“我也知道,因爲我,你受了不少委屈。可你仔細想想,是我主動挑事不成?幾次下來,我有心解釋也知道解釋不清,且我若常去你那敬義堂,被人知道,還不知要說些什麼。
“如今咱們來了莊子,走動方便了,這纔有機會與你細說。我倒不求別的,只求咱們相安無事便好。你也省心,我也不必麻煩,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