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見王熙鳳不明白,跟她解釋道:“這朝中大臣,雖眼紅咱家的不少,可敢真的趁父親不在就暗處使袢子的也不多。不說別的,即便父親在外怎麼以渾出名,可他做下的幾件事情,皆是萬人讚賞的好事兒。
“你看那馬桶,省了多少麻煩,自從家家戶戶普及了之後,城裡也少了許多惡臭。那些收夜香的,也不必每家每戶的跑,一日輕鬆了不少。
“再看幾次出使,往來南洋東洋的商人多了,城裡賣的特產也多了,那些農戶商家,也能小賺一比,對民衆來說,這都是值得稱頌之事。
“所以說,即便這會兒有人眼紅咱家,想趁着父親不在,擊垮咱家,那別說陛下不答應,傳出去,這些人的家人還要不要出門?
“可這御史就不同了,但凡給他們抓到錯處,他們告狀那是天經地義的。畢竟吃的就是那口飯,不告狀也奇怪了。”
王熙鳳皺眉道:“即便如此,好端端的,爲何定要告咱們家?”
賈璉苦笑道:“那還不是因爲,咱家最好欺負?”
王熙鳳想了想,明白了過來,冷笑道:“好一個過河拆橋,真真是忘恩負義的東西。咱家不說別的,光是每年給那些御史家送的年禮,都足抵得上他們十年的俸祿了。”
賈璉嘆道:“也許正是如此吧,讓那些御史覺着咱家必定是虧空了不少,恨不得早點把咱們扳倒。”
王熙鳳歪了歪頭道:“這些都是你琢磨的?”
賈璉忙道:“你這就高估我了,我與你一般,早早就去了英吉利,又在那裡待了多年,怎會了解這邊的情形。不過都是母親說的,我再告訴你罷了。”
王熙鳳聞言笑道:“這也是父親敢說走就走的原因了,換了別的婦人,誰敢分析朝勢?也得虧母親胸中有丘壑,如今你只照母親說的去查,想來必有結果。”
賈璉笑道:“你倒是奇怪,別人的話皆不信,只信母親的話。想來我若不是是母親告訴我的,你定也不聽。”
王熙鳳忙寬慰丈夫:“這就拈酸吃醋的了?那是母親,又不是別人。再說你只說我,你自己又何嘗不是?”
夫妻倆笑笑,丟開這個不提,又說起賈珍的事來。
王熙鳳皺着眉怒斥賈珍此人:“簡直吃了熊心豹子膽!沒成算的東西,白襲了個三品爵,乾的卻不是人事兒。敬大哥也是,原還是個明白人,自碰了那五石散,弄得家不成家,人不似人。”
賈璉勸她道:“何必動怒?此番下來,諒他們日後也沒臉再興風作浪。還有那蓉兒,我看了都覺着可惜。原也是個聰慧的孩子,怎地就被他爹帶成了這樣。”
王熙鳳冷哼一聲道:“細皮嫩肉的,長得倒是俊美,偏是個兔兒爺,他與那薔兒的事兒,早就包不住了。這才把薔兒調出了府去,他又找到新樂子了。
“要我說,太太也未免心慈手軟了些。這樣的人,你不給他個痛的,他可記不住。萬花樓那邊你去一趟,叫那邊可別太供着他了。欠錢的就得有點欠錢的樣子,別總一天天的把自個當爺了。”
賈璉忍不住噴笑,道:“真這般折騰他,待他知道是咱們做的,回來還不得記恨咱們?”
王熙鳳瞪了丈夫一眼道:“便是記恨又如何?東府那般算計咱們,咱們還得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不成?原太太就不喜跟他們來往,若不是老太太和姑媽拉不下臉面,那尤氏又三番兩次的來求,他們家如今還與咱們老死不相往來呢。也沒那麼多屁事兒!”
賈璉又道:“便是我打了招呼,人家也不敢怠慢。畢竟也是個三品侯家的公子,誰也不敢真的關押起來。只不過飯菜上面爲難他一下,正經也不敢對他怎樣。”
沒錯,那種電視裡書裡看到的事情,實際上根本不可能在這個制度嚴格的時代發生。什麼公子貴族的被酒樓關押,那都是扯淡的事。
真的欠了錢,人家只能舔着臉請你“留下小住”幾日,好讓他們“通知家人”。即便那些開酒樓花樓的人背後有勢力靠山,那也不是那些靠山能正大光明出面解決的事兒。
那些正面解決事的人,無非都是些小嘍囉。各個都是平民,甚至還有賤民,誰敢對一個貴族怎麼樣?
就算再是京城這種地方,再是貴族多如狗,身份地位也擺在那兒了。平民但凡敢對貴族動手,那就是以下犯上,只有入獄的份。
怎麼,你要說那貴族犯了事怎麼辦?簡單啊,報官啊。報五城兵馬司或是順天府都行,問題是報官也少有人願意去報。
一來這民告官就得先打四十板子,二來這真正開門做生意的,誰會願意得罪人呢?
也不是沒有人出門忘帶錢,今兒你把這個貴族給告了,明兒人家都不樂意來你這裡了。
所以賈蓉欠錢,也只是被留下來,不讓他回去而已,又沒有虧待他。只等家人送來錢了,您再跟着家人走。
賈蓉在花樓裡好吃好喝的,又有美人在臥,更是不願回去了。於是乾脆連信都不報,欠個欠條就光明正大的在花樓裡住了下來。
只是他沒想想,就這麼住下,每日的花銷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人家花樓憑啥白吃白喝的供着你,這些費用最後都要算在賬目裡頭,他住的時間越久,欠的錢就越多。
本來邢霜是和兒子打算讓人假擬一張高利貸的欠條,正準備去找人作假呢。誰知還沒動手,外頭就傳出賈蓉被扣的消息了。
邢霜一看,得,省事兒了。於是帶着兒媳就過去東府去了。
結果又鬧出來這麼個事兒,只能說東府的男人腦子裡都裝的是草了。
賈珍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新仇舊恨就着這一回一起跟他算了。而賈蓉,邢霜也不準備幫他,愛咋咋地,如果賈代儒覺得丟了面子,非要贖他回來,那就得動用族裡的財產。
而賈家的這些族人,要讓他們把族產拿出去贖一個紈絝,那還不是要他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