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薛寶釵這一世還是未能如願。公主侍讀,多得是大臣家的千金想入選的,她一介商賈之女,即便祖上是紫薇舍人,如今也早就身份不如當初了。
一過這月十五,宮裡的消息下來,薛家上下無不氣氛凝重,無人敢大聲說話。
往日的薛姑娘,素來臉上帶着笑,走哪兒都和和氣氣的。如今卻躲在屋裡愁眉不展,哭啼不止。
寶釵這哭,倒不是因爲別的。而是她自詡風華絕貌,定是人中龍鳳。可誰知連個公主侍讀都選不上,可見這世上對才華看得不高,人人眼裡只有出身二字。
她想起落選時母親眼中的失落,和哥哥臉上的忿忿不平,心中更加痛楚不堪。
那些對她來說,都是更深一步的刺激,使她更加認清了現實。
這個世道,唯有出身最高!
寶釵落選的消息,同時也傳到了賈家。邢霜聽了這話後,一句話沒說,倒是王氏聽了心疼的不行。
“這孩子打小就要強,這會兒沒選上,還不知難過成什麼樣兒”?王氏憂愁道:“不如我明兒去看看她,或是叫她進來?”
邢霜勸道:“你明知她要強,還這會兒去安慰?那豈不是更讓她難堪?這會兒只怕在她眼裡,無論是安慰還是關懷,都會成了奚落和同情。
“且你叫她進來,又有何用?姑娘們都在莊子上住着,無人陪她,更讓她冷靜孤單。你我也事多,沒法天天讓她在跟前的。她離了母親,還要小心翼翼在咱家住着,豈不是更爲難她。”
王氏聽了這話恍然大悟,忙道:“我只想着讓她歡喜一些,卻忘了這茬,還是嫂子想的周到。那依嫂子之見,那邊該怎麼辦?”
邢霜心裡冷笑道了句關我屁事,嘴裡還是道:“這樣吧,現在無論咱們做什麼,都怕她會誤會,反傷了親戚和氣。不如等過了年,待出了上元節,我陪你親自上門拜訪。
“想來過了那麼久,她也該緩過來了。咱們再寬慰她,她也不至於誤會了。你妹妹也不會多心,覺着咱們是去看笑話的。”
王氏連聲道:“很是!這咱們一片好心,若是被人誤解,自個也委屈不是?就怕她到時又覺着,咱們沒第一時間過去,是不關心了。”
邢霜嘆道:“這人吶,哪能面面俱到?這會子你說咱能怎麼辦?送禮?她又沒選上,這送禮豈不是真的成了奚落人了?送信兒?送信過去,只怕她還要罵我們小氣。
“她如今一家子都在氣頭上,無論咱做什麼都討不了好。即便是過了年去,你瞧着好了,定也會怪這怪那,拿你的不是。
“只是好歹也是一家子親戚,她再不滿,那也是你親妹妹。人心都隔着肚皮,誰也不能讓誰完全滿意不是?她有氣要撒,你只管讓她撒好了。忍一忍就過去了,何苦在意這些。”
王氏嘆道:“這世上也就你是這樣的脾氣了,再找得出第二個來,也是裝的。”
邢霜忍不住噗呲樂了:“你得了,以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王氏忙道:“那不是還不瞭解你?都說日久見人心,以前也是我豬油糊了眼,如今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了,再回想你說的話,真是歷歷在目,句句戳心。
“咱傢什麼情況,我也想明白了。你與大伯哥這番努力,真真是讓人汗顏。偏我那會兒還不知道,硬要和你對着來。
“如今咱們擰成一團,妯娌一心,日子過好了,別的什麼也別多想就是。”
邢霜笑着點頭,伸手握了握王氏的手,心裡冷笑道,你別怪我,我能對你真心,那是因爲你對我也是真心。可這薛家,我卻不得不防着。
邢霜對薛家的估計也沒有錯,過年時薛家的年禮就看着比往常少了三分,王氏因這事兒來找邢霜,邢霜還笑着勸道:“她家之前打點宮裡,想來沒少花錢。可你瞧瞧,她家送別家的年禮都得打掉牙充面子,到了你這親姐姐跟前,還不能實誠點了?”
王氏聽了無語,直罵邢霜是傻子,那薛家分明是在賭氣,她還一個勁的爲薛家說話。
邢霜笑了笑沒跟她計較,只叫她回去好好想想。
王氏回了直節堂,尚且還不順氣,李紈見狀問了情況,想了想道:“伯母也不是個受氣的人,只怕也想着法子要給太太找回場子來呢。”
王氏眼睛一亮,問媳婦:“你怎地知道?”
李紈笑道:“給薛家的回禮,我也幫着理了,送薛家的看似很多,可往日附庸風雅之物少了,金銀之物卻多了幾分。
“我想着,這薛家的心病便是出身不高。如今伯母回禮,卻朝着金銀這類俗物給,反倒少了風雅之物。想必那邊接到了,定會知道是什麼意思。”
王氏聽得大笑,笑了好一陣才道:“不愧是她!好一個妙人!真真是順了我的意了!我記得她獨愛玻璃的物件,前兒我不是才得了個玻璃炕屏,一會兒你叫人給她拿去。”
李紈忙道:“這會兒給伯母這個,倒顯得太太也參與了。被薛家知道了不好,大太太不讓您理會這事兒,也是想將您摘了出來,免得親戚間難堪。”
王氏嘆道:“人家若是七巧玲瓏心,她便是百竅了。頭裡她分析的,竟全對了。只是沒想到,我那妹妹竟這麼浮躁。”
李紈道:“原姨媽在家時,聽說不是這樣。許是那商賈之家始終規矩差了些,不見那蟠哥兒的性子,與咱家的哥兒都不同麼?”
王氏連連點頭道:“可不是?咱家的哥兒,那就是在京城裡也是數一數二的。蟠兒那浮躁的性子,倒是和他爹如出一轍。”
婆媳倆說話間,賈珠帶着兒子過來,這話題便先拋開不提,幾人又聊起了元春的事情來。
要說這元春也是怪了,在山莊一個多月後,還當真比以前好了太多。再一細問,竟不像大太太預想的那樣,是玩出來的,卻是帶孩子帶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