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倒是挺贊成這個主意的,於是回信與妹妹說了一聲,便叫了育才的人進來,租了二十幾個家政工,過去打掃屋子。
薛家在京中的宅子可不小,又長期沒怎麼打理,雖有幾個老家僕看着,也只是日常清潔他們常住的房間。
是以這一打掃下來,竟花了足足五日的時間。剛打掃完,金陵又來了信,王氏一看頓時失了魂了,跌跌撞撞來找邢霜。
“什麼?鬧官司了?”邢霜驚訝的問道:“究竟怎麼回事,你且好生道來。”
王氏哭哭啼啼的把事兒一說,說的邢霜滿心一片涼意。
原來這沒了甄英蓮,卻依舊攔不住薛蟠搶人的事兒。這一回卻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又遭了秧。
好在此次薛蟠打的並非馮淵,那個與香菱有緣的公子哥兒逃過了命中一截。但另一個卻也是個書生,聽說是想買那丫頭做個丫鬟,也並未找薛蟠糾纏,只叫那牙子把買人的錢還了。
這事兒本不該薛蟠什麼事兒,可這愣頭青去領人,聽得那書生罵那牙子,一言不合就上去給了一巴掌。
書生本就體弱,被他這一掌下去,打的頭暈眼花,一隻耳朵都打聾了。
邢霜皺着眉問道:“雖沒死人,可這將人致殘也是大事兒。弟妹,我素來隨和,可這心頭也是有一杆秤的,是非曲折恩怨黑白,咱們還是當分清些好。
“當初那人對你這般無情,我甚至還起了殺心最後都忍得住,可你這侄兒卻看着不把人命當一回事啊。”
王氏哭着道:“我知蟠兒素來被嬌寵壞了,可這孩子心並不壞。他也是看那牙子被罵,只當是被人欺負了,這才替他出頭。誰知那書生這般不禁打,才一巴掌下去,就聾了耳朵。”
邢霜嘆道:“你就慶幸只是一隻耳朵吧,他這樣子,只怕日後鬧出人命來都不怕。”
王氏忙道:“不會不會,嫂子信我一回,他雖頑劣,也不是全然不懂事兒的。”
邢霜心中冷笑道,薛蟠要是懂事,那豬都會站起來叫媽媽了。書裡的薛蟠就是打死了人,還是兩回。第一回是有個賈雨村給他掩蓋過去了,第二回可就沒那麼好命了。
只是這會兒也不能跟王氏直說,即便說了王氏也不會信。邢霜只能道:“但願如此,但弟妹也勿就此放心,此子頑劣,必要好生管教,別的不怕,家中這些子嗣,你那兒還有蘭兒環兒,切勿叫他帶壞了纔是。”
王氏一怔,心中隱隱有些不爽,卻聽邢霜繼續道:“倒不是我不讓你親近侄子,她們這一家的遭遇我也同情,不然也不會讓你過去幫忙。
“只是咱家好容易消停下來,若是再有個意外,老爺被人奏上一本,雖不一定會被人拉下馬來,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這看似只是打人,可卻將人致殘,雖未死人,卻叫傷者日後生不如死。弟妹想想,好端端的一隻耳朵聾了,便是斷送了那書生的前程。日後他再怎麼苦讀,也無非到那金鑾殿上,一試身手了。
“若只是個普通人,也就罷了,可偏偏是個書生,這殺人依律當斬,此事也就比殺人輕上一分,少說也是徙刑了。”
王氏聽了頓時慌了起來,哭着問:“嫂子,聽聞那應天府府尹與你家是舊識,求嫂子幫個忙,替我那可憐的妹妹說道說道吧。我發誓,不日他們上了京來,定叫我妹妹好生管教,再不叫他胡鬧!”
邢霜心裡一怔,沒想到老孃跟自己說的人,竟這麼快就有機會接觸到了?
可是自己並不是邢氏本人,也不知該怎麼開口好,真的要幫嗎?
邢霜看了看王氏,見她一臉期盼的看着自己,心裡一橫道:“我只能幫你問問,卻做不得數。更別想叫我拿了老爺的名帖,去命人家做那草菅人命的事兒。”
王氏破涕而笑,忙道:“嫂子放心,便是我這裡也會讓妹妹多封些賠金給那書生,好叫他一世無憂。”
邢霜點了點頭,算是應了下來,待王氏一走,便叫來探春,讓她替自己代筆寫信。
探春還不明白爲何這次母親叫的是她,只是這一等母親開口,寫了沒兩句,她就一臉震驚的看向母親,手中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邢霜見狀叫屋裡的丫鬟都出去,看向她嘆道:“沒錯。”
探春微微的搖了搖頭,懇求母親道:“這事兒咱們不能管。”
邢霜小聲道:“你當我不知?可你嬸孃求到我這裡來了,我能拒絕?”
探春眼眶都溼了,小聲問道:“真的不能不管麼?母親……她……”
邢霜知道探春說的意思,忙對她道:“你放心,我必不讓她再住進來,只是你嬸孃的面子我不好駁。只是我唬了她一通,到時就算真的判下來,也不過打幾十杖就好。”
探春忙問:“不曾死人?”
“不曾!”
探春鬆了口氣,突然想起什麼又道:“可甄姐姐……”
邢霜忙道:“她沒事,不然我不會早早救了她下來,又認了她做乾親,又早早的給你哥定了下來。”
探春始終不放心,舉着小狼毫難以下筆,可最終聽了母親的信後,她卻笑了起來,開始奮筆疾書。
很快這信被送去了金陵邢家,邢老孃看到這信冷笑了一下,叫來了丫鬟道:“拿了我的帖子,送去應天府,若是府尹大人問起,就說我這老婆子一人在家害怕的很,想請他相商這金陵治安的問題。”
這丫鬟本就是買進來的,一時也不知道邢家老太太有多大能耐,心道這老太太莫不是瘋了?
可當那名帖送了出去,應天府府尹竟親自登門拜訪,這一家子的丫鬟奴才這才知道,自家老太太可不簡單。
薛蟠這頭已在去京城的路上,結果走到一半被一隊官兵快馬加鞭的追上,直接拿了人押回了金陵。
薛姨媽一看這情形,京城也沒心思去了,只得叫家僕護送姑娘先去拜訪姨媽,好做待選,而她自己則回了金陵,打點薛蟠的事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