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可謂是京城最熱鬧的節日了,一到這天,平日裡不大出門的姑娘婦人們都走了出來,一觀京城夜景。
除了花燈,還有許多的小攤小販,擠在街邊排成兩列,吆喝聲和戲耍聲混做一團,好不熱鬧。
黛玉這還是打進京之後第一次出門,看着這繁華的街道,禁不住小小的興奮。
惜春跟着黛玉一路慢慢逛着,走至一面具攤子上,倆姑娘都挪不動道了。這攤子賣的面具多與別家不同,別人賣的皆是大頭娃娃或是京劇臉譜。偏這家賣的是些動物臉譜,看着別具一格。
黛玉手裡拿起一個狐面面具來,翻來覆去的看着,惜春盯着一貓臉面具愛不釋手。
正看得入神,背後有人擠了一下,襲人哎喲了一聲,差點跌倒攤子上去。正好有人一把拉住了她,道了句:“姑娘小心。”
襲人擡頭一看,見是一年紀不大的小哥兒,臉一紅立馬收了胳膊,福了一福道:“多謝相救。”
那小哥兒也不多留,只拉了襲人一把就立刻離開了。
倒是那小販認得那人,笑道:“那是忠親王府的一個小戲子,姑娘沒事兒吧?”
襲人紅着臉搖了搖頭,低頭替黛玉付款買下了那面具,可再回身要去拿帕子擦汗時,卻發現她的帕子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襲人心道莫不是方纔被那人摸了去,心中一時懊惱,想這小哥兒看似好心,卻不想只是個登徒子,心中便不爽起來。
只是這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也沒人察覺出什麼不對。
邢霜這頭看着姑娘們,正好一時也沒看到黛玉這邊,便也什麼都不知道。只是逛完了回府後,黛玉看着襲人一臉心不在焉的,追問之下才知她丟了帕子。
黛玉因跟惜春一個車,那惜春聽了便叫了起來道:“既是忠親王府的小戲子,派人去府上叫他出去,還了你的帕子就好。這等不存好心之人,真該叫忠親王好生教訓教訓!”
黛玉忙勸道:“也不知是不是他拿的,若是早就丟了,又賴在他的身上,白讓他擔了這責任,豈不是不好?”
襲人一聽,覺得也有道理,自己也不能肯定就是他拿的,只得道:“罷了,許是早些時候就擠掉了,下回若是再能見着,問問他就是了。”
這事兒都以爲很快就過去了,誰知才過了一個月,就讓襲人又見着了那小戲子。
二月十二是黛玉的生辰,這回她出了孝期,邢霜準備替她大辦,便與王氏商量了一番,請了戲班子不說,還將各交好府上的夫人小姐都請了過來。
姑娘們都搬好了家,有了地方待客,這一回來的官家小姐就多了起來。七七八八加起來,足足來了八家人,共十四個姑娘,加上府裡的姑娘,都二十多個小孩了,但在那新的清幽院裡,卻也不見擁擠。
邢霜在清遠居陪着太太奶奶們說話,迎春就在清幽院擔起責任來,照顧着妹妹們。
好在鐵氏的女兒張彥曦年紀與她一般,也拿出姐姐的架子來,跟着迎春一道看着妹妹們,倒也沒出什麼岔子。
一會兒吃過了午飯,邢霜派人去通知姑娘們一道聽戲,一夥人又浩浩蕩蕩去了仙鶴堂接了賈母邢母一道,去了園子裡搭的戲臺子。
邢霜這邊倒一切無事,不過說說笑笑。倒是姑娘們這邊,有個姑娘聽了幾句便道:“這戲班子從忠親王府請來的吧?裡頭那個小旦的,我看着倒眼熟。”
惜春和黛玉都看了身後的襲人一眼,黛玉忙問那姑娘:“姐姐說的是哪一個?”
那姑娘指了指臺上道:“瞧,就是他,他是忠親王最喜歡的一個小戲子了,去歲我家聽戲,也請的這一家。他扮上小旦倒是極像女子,只是我娘說了,他如今還小,若是再大些,變了嗓子,可就再唱不出來了。”
襲人望了眼臺上,見那個小旦舉手投足都皆是萬種風情,心道看着平常的扮相還好,怎麼一上了臺,這人倒比自己還嬌媚得多。
又聽黛玉問道:“他叫什麼?既唱得好,一會兒點名賞他就是。”
方纔那姑娘道:“原名蔣玉菡,又叫琪官。”
黛玉回頭對襲人道:“你拿一百個銅錢,一會兒下去賞了他。”
襲人點頭應下,知道這是姑娘給自己個機會去討帕子,便先下了樓,去對面戲臺子的後臺等着。
沒一會兒,琪官的戲散了下來,聽說有主子給他打賞,還派了貼身的丫鬟過來,忙趕過來行禮道謝。
待見到襲人,那琪官也認了出來,只是什麼都不說,只笑了笑便拜了下去道:“多謝小姐的打賞。”
襲人左右看了看,見沒其他人了,便問他:“那晚上元節,你可撿到了一條紅色的帕子?”
琪官起身搖了搖頭,正要轉身,又回頭問道:“姑娘莫不是以爲是在下拿的?”
這一問,倒又把臺上的女氣給問沒了,像是個正常的小哥兒。襲人心道這人變得還真快,趕緊解釋道:“並不曾,只不過隨口問一句罷了。”
琪官見她大度,笑道:“不愧是大家閨秀身邊的大丫鬟,氣度就是與常人不同。我雖沒撿到,可在那攤子不遠處,也瞧見地上有一方紅帕子,想來就是姑娘掉的。”
襲人忙問:“那你爲何沒撿?”
琪官笑道:“既不是我的,我撿來作甚?若是哪家姑娘的,平白給我撿了去,豈不是污了人家清白?姑娘也別擔心,只要那帕子上沒繡閨名,丟了就丟了吧。”
襲人有些鬱悶,心道那帕子上就是繡了她名字珍珠的。只是雖然不叫這個,但被人撿去了也不大好。
但既然不是琪官撿的,她也不想多留,福了一福仍回到樓上去,低聲對姑娘回報了一番。
黛玉聽了襲人的回報,笑着小聲對她道:“瞧,我說不是他吧?那帕子你也別擔心,找二哥哥給你打聽打聽,只是那晚都是人,只怕是要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