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亮和賈珠在榮禧堂這一耗就耗到大半夜,眼瞅着都快十二點了,賈珠這才意猶未盡的回了直節堂外的小院。賈亮也揣着摺子一溜煙回清遠居睡覺去了,這會兒邢霜都睡下了,他自個換了衣裳躺下,連臉都沒洗。
到了堂上,聖人自然點了他的名,偏他上了摺子還來了句:“陛下,這事兒我還瞞着我家老太太呢,就怕她記掛孫兒,您可別當衆說啊。”
結果人家本來不好奇的,一下子全好奇了起來,眼睛齊刷刷的望了過來,站在後頭的賈珠無力的捂了下臉。
記掛孫兒?賈珠不是在這兒嘛?剩下的官員們都在納悶,再一想,好像是有些時日沒見着賈璉了,那可是賈赦的親兒子,到哪兒去了?
難不成,送出去了?可又送去哪兒了?送到地方上去了?可真是這樣,也該有消息傳來啊?
一羣人虎視眈眈的盯着賈亮,賈亮厚着臉皮,可憐巴巴的盯着聖人。
聖人乾咳了一聲,打開摺子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沉着臉道:“退朝,賈赦留下。”
得!又留下了!
賈亮感覺現在就像是一考試就不及格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去的學生一樣,特難受,特尷尬。但隱隱的心裡那點小得意又是怎麼回事?
又跟以前一樣,進了御書房,賈亮還沒來得及跪下,就聽聖人說了句:“賜座。”
賈亮這人向來最會順杆而爬,立馬舔着臉嘿嘿笑了一下,謝了恩就坐了下來。
“你這廝,朕若不問起,你準備多久跟朕提起這事兒?”
賈亮趕緊坐直了回道:“陛下不問,臣也要找個時間跟陛下提,只是也不能公開的提,畢竟還瞞着家裡的老太太呢。”
聖人看了看摺子,又想起自己早先得到的密報,心裡暗自感慨道,這賈赦還真是事無鉅細,啥都給自己說了。連一些他的暗衛沒打探到的細節,賈赦都主動交代了。可見他這一舉也非異心,而是真的心疼兒子罷了。
賈家有意讓賈珠襲爵之事,聖人早就知曉。且平心而論,賈家孫輩裡頭,賈珠確實最爲出息,由他襲爵也不爲過。再說人賈赦自己都要讓侄兒襲爵了,他幹啥去管人家家事。
如今賈珠有了着落,又這般出息一舉拿了探花,那賈璉就會處處被他哥哥的光彩壓着了。再走科舉這條路,只怕也處處活在哥哥的影子裡,確實對他不利。
賈赦將兒子送去西洋,怕就是想讓兒子走工科這條路,日後入朝爲官了,也不會被人拿來跟他哥哥比較。
不過沒想到賈璉這孩子,倒是性子品行都是上乘,不但謙遜儒雅,還好善樂施。就是去了英吉利,也不吝幫助自己的友人,倒還真真是個好樣的。
而邢氏這個婦人……說她是精明好呢,還是心軟好呢?倒有些像是濫好人,誰都要搭把手,幫襯一下。偏她越是幫襯人家,自己的日子又越發好了起來。
聖人笑着搖了搖頭問:“那邢氏就無阻攔?這父母在,不遠遊,她倒好,將長子送了出去,就不怕別人說她是爲了自個親兒子,故意送走嫡長子?”
賈亮一愣,倒沒想過這一茬,一時有些怔住了,不知怎麼回答。
聖人見他這模樣,只道他糊塗,提醒他說:“後宅之事雖是婦人掌管,可你也不可不聞不問。”
賈亮忙道:“臣並非不聞不問,只是臣等夫妻倆都沒想過什麼嫡長子之類的問題。論起來,邢氏倒比臣還用心一些。自她進門起,就對璉兒關心備至,就連請先生一事,也是她提出的。
“璉兒這孩子,對他母親也是極爲孝順。往日有何訴求,也只求他母親,必定有求必應。倒是我這兒,反倒還要考慮一下。
“如今他出國讀書的事兒,也是邢氏先定了下來,又命全家都瞞着老太太,四處爲璉兒籌備盤纏。她自個的嫁妝,但凡賺了一點,都兌成了黃金給璉兒帶去。
“如今璉兒在外結交了朋友,她也是欣慰不已,說那西洋少年既是璉兒的友人,便也是她的子侄,是以格外照顧。”
賈亮說到這兒,又撓了撓腦袋,露出那一付糊塗模樣來:“再說臣那幼子,如今還小,話都說不清楚,這會子說邢氏爲他圖個前程,也未免太早了些。”
聖人又搖了搖頭,心道這賈赦是真真被媳婦拿捏住了。可好在這邢氏也不是那等眼皮子淺的人,她所做之事,看似皆爲濫好人之舉,可實則都爲家族謀了好處不說,也得了好名聲。
聖人本有些擔心,賈赦前些年因嫡庶之由,徹底自暴自棄,自個有心想用他,也沒了理由。如今這邢氏能解賈赦後宅之憂,又能令賈赦“改邪歸正”,倒也不枉自己把她指給了賈赦。
“罷了,你們二人總是不走正道。這西洋之學又有何好了,正經的工部那麼多大臣,還沒一個能做你長子之師了?偏要捨近求遠,跑到那看不到的地方。”聖人無奈的道了句,心中其實也沒轍。
賈赦這番心意,他倒是覺得十分受用。自個要培養親兒子,又不想太過結交朝中大臣,倒是個忠心耿耿之人。想到這裡,聖人看向賈赦的眼神,又柔和了不少。
賈亮被聖人這一眼看過來,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他心想這紅樓夢最不缺的就是兔兒爺了,難不成這聖人三番兩次的照顧自己,是看上自己了?
想到這裡,賈亮嚇得腿都哆嗦了,難不成活了兩輩子,到這會兒自己還得出賣色相不成?
好在聖人此時不知賈赦心中所想,不然他死一百次都不夠的。
賈亮趕緊把話題轉移到了西洋科學和中式工匠的區別上,聖人也隨着他的話題轉移了注意力,認真的聽了起來。
沒一會兒,聖人倒是對這阿拉伯數字起了興趣,讓賈赦和黃公公分別用中文和阿拉伯數字記下一串數字來,兩廂對比,果然那阿拉伯數字要更簡潔方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