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仙鶴堂那兒,熱熱鬧鬧的吃了個飯,到下午邢霜李紈王氏陪着賈母一道打牌,姑娘們在屋裡坐了一會兒覺着沒了趣味,便相約往園子裡去了。
黛玉和迎春兩個好靜,都在後頭慢慢走着,唯探春拉着惜春兩個早跑到沒了影,也不知去了哪裡。
探春這廂拉着惜春跑到玫瑰園了,看了看四下無人,這才問惜春:“頭裡老太太去了東府一趟,回來也不大高興,你可知道是爲何事?”
惜春咬了咬嘴脣,看向光禿禿的玫瑰,賭氣道:“他們是死是活與我何干,我打小在這邊長大,你拿這事兒問我,卻是問錯了人。”
探春知道她不喜東府的做派,如今這話是說到她的痛處了,忙賠不是道:“我可沒別的意思,不過想打聽打聽,若是能將你永遠留在這兒,與我們一道才最好。就怕是你哥哥嫂子想要你回去,老太太這才發了火。”
惜春聽了心裡一暖,再不那麼排斥了,反而笑着安慰探春說:“三姐姐放心,老太太說了,自今後我就是西府的人,再跟東府沒什麼關係,東府也不可插手我的事兒。就算老太太沒了,還有大太太二太太呢。我哥哥嫂子皆是小輩,總不能越過她們去的。”
探春鬆了口氣,又問:“聽說那邊的小蓉奶奶很是個妙人,你這回過去見着了沒有?”
惜春冷笑一聲道:“她妙不妙我不知道,不過瞧着她那穿着打扮,竟比璉二嫂子還要再高貴幾分。不知道的,還當她是哪家的貴女。我那哥哥和侄兒聽說爲她花了不少銀子,上好的蘇繡堆滿了屋子,首飾也裝了好幾個盒子。”
探春聽到這裡,趕緊摟住她道:“你也不必氣惱,日後你的東西定比她還多。你哥哥嫂子原不懂事,又才接手東府,勢必繁忙這才忘了你。如今他們也掌家多年了,會照顧小輩了也說不定。”
惜春不惱是不可能的,打小一出生就沒了母親,父親又不照顧自己,哥哥嫂子更是當自己不存在。她還好不記事,以前的種種都是聽說來的,但她仍能判斷,自己確實不受哥嫂待見。畢竟來了這邊這麼久,那邊連一次都沒派人來看過自己。
再回去看到侄兒媳婦如此受寵,如同衆星捧月一般,她心裡哪能受得了?
但如今在西府大房這兒也不錯,每日跟姊妹們一道進出,吃穿用度皆跟姐妹們一樣,她也淡了同東府那邊的關係,再忿忿不平也是庸人自擾。
想到這裡,惜春臉上怒色褪下不少,笑着對探春道:“姐姐不必擔心我,老太太既開了口,我便是這裡的人。且我早將姐姐們當做我親姐姐看待,再沒想過回那邊去的。”
探春鬆了口氣,笑道:“我知你恨不得天天粘着我,愛我愛的緊。倒不如正經過繼給我母親了,日後做我親妹妹纔好。”
惜春心裡一動,倒是也想如此,可再想想這不過是說笑,哪有這個可能?
自己又不是沒有父親,且東府也只有自己這一個嬌客。說是讓那邊不要管了,可始終自己也算是那邊的人,不能真的過繼過來,不然父親就沒了女兒。
人都道兒女雙全,父親一把年紀才得自己這個女兒,必不肯過繼的。且這邊大房二房都不缺女兒,想過繼更是沒有藉口。
“姐姐這話說的,像是我不過繼了,便不對我好了似的?我便再是那邊的人,也仍是你妹妹,過不過繼有什麼要緊。”
惜春淡淡的說着,拉着探春出了玫瑰園:“這一園子的花都凋了,也沒甚看頭,還不如正經去綴錦樓賞雪去。”
探春見她不願再說這話題,便也丟開不去講了,兩人一齊往綴錦樓去,路上正遇着也要去綴錦樓的迎春和黛玉,便攜手一道前往。
姊妹四個賞了雪,又去摘了幾支梅花,都覺着有些涼了。加之丫鬟們都一再勸說,天氣太冷怕着了涼,便又一起回了仙鶴堂去。
出了園子,迎春便對司琪道:“去把我摘的那幾支送到直節堂去,大奶奶和二太太那兒各一半。”
探春聞言笑道:“你倒是慣會拍馬,如今她那裡又沒人,全在老太太那邊,何不直接拿去仙鶴堂罷了。”
迎春拿手戳了探春的額頭一下,嗔道:“你呀,又來氣我。大嫂子給咱們這麼好的硯臺,總得謝謝人家。再說嬸孃身邊只有個五弟,平日又沒女兒家孝敬她,自然少了些閨趣。咱們今兒纔去時,你又不是看不到,她見咱們過去,歡喜的跟什麼似的。
“我自幼雖不愛往那兒跑,如今見了也心有不忍。自大姐姐出去了,嬸孃就日夜掛念她。咱們雖不能取代大姐姐,好歹對她也多些孝敬,讓她少些惆悵纔是。”
探春聽了這話,心裡也是觸動。想起前世雖她待自己冷淡,好歹也是自己的嫡母。早晨去拜年時,自己看到她也差點落淚,還不是心中有感而發?
於是她也對侍書道:“我的也拿過去一些,再留些給母親就是。”
迎春忙拉住她道:“快罷了,你就摘了這幾支,一會兒還要給老太太留些。我那些儘夠了。再說也不拘誰摘的,只說咱們一塊送的就是。”
黛玉笑道:“正是這個理兒,如今花也不在咱們手上,到時誰摘的插到誰屋裡都說不定,一起送的也省了這許多麻煩。”
正說着話,打二門外進來幾個男子,一看到她們便靠了過來。姑娘們仔細一看,不是自己哥哥又是誰?
賈琮帶着寶玉和賈芸回來,看到妹妹們就過來笑道:“好巧,正要去找你們。芸兒給你們尋了不少好玩意,皆送去家裡了。一會兒吃了飯,都回去看看,保管你們驚喜。”
探春掩着嘴吃吃的笑着道:“還吃飯呢,早過了時辰了。老太太知道你們幾個會忘了飯點,叫咱們不必等了,不然等到這個時候,人都餓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