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中那周姨娘年紀幾何無人可知,她一輩子無兒無女,不爭不搶,以至於到現在邢霜都弄不清楚,她究竟是什麼時候被提到妾這個位置,又是爲何會被提上來的。
若說那趙姨娘,也是因爲有了探春才被提爲了妾,可這周姨娘並無所出也成了妾,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邢霜心中遲疑着,想着莫不是因爲老太太捨不得周姨娘,這才安排給了兒子,所以這周姨娘纔會這麼如同小影子一般,一直在榮國府裡生存着?
可如今周姨娘究竟是誰,她還不敢確定,若是真的做了推手,將語凝推上去做了周姨娘,那真正的周姨娘怎麼辦?
語凝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太太的一言半語,心裡不由涼了半截,正準備起身告辭,卻被太太又叫住了。
“按理說,這叔叔房裡的事,我本不該插手。可你待我情誼不薄,我也不可袖手旁觀。只是還得待我跟老爺商量一番,纔好做下決定。”
語凝聞言大喜,朝着太太就拜了下去,口中直道:“無論成與不成,太太肯爲奴婢費此心思,已如同再造父母。”
邢霜心中微嘆,虛扶了一把讓她起來,又對她說:“此事還無定論,你心裡先別高興的太早。不過你也該家去說一聲,這與人做小畢竟不是什麼小事,還需好好商量定奪。”
待語凝走後,邢霜讓人去榮禧堂將賈亮叫了回來,與他商量起這件事來。
賈亮聽完語凝的事,眉頭一皺想了片刻說:“幫她一把倒沒有什麼,可那位是個什麼樣的人,別人不清楚,我們卻很明白。真的幫了她,豈不是害了她?”
賈亮說的那位,便是王氏了。
邢霜也明白,王氏不過是表面裝得大度,其實心裡頭根本容不得人。不過她也能理解,畢竟沒有一個女人希望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的。
“我也不敢做決定呢,要知道這語凝若是真的做了姨娘,她也沒什麼好日子過。可她一心就想留下,若是我們不幫她,日後他真的做了姨娘,少不得要幫着二房那邊。”
賈亮聞言失笑道:“我當是什麼,若是爲着這個,你大可不必擔心。一個姨娘而已,憑這裡的制度規章,她還掀不起什麼風浪。加之咱們這榮禧堂如今鐵桶一片,誰能害的了咱們?”
邢霜聽完心中也是安定了不少,她張口叫了兩聲含笑,待她進來了又對她道:“你去打聽打聽,周家是作何營生的。”
含笑心中瞭然,笑着應下轉身出了門,又與米蘭耳語了幾句,這才往那二門去了。
幾日之後,賈母那邊突然給二房塞了一個丫鬟,米蘭將這事兒說給邢霜聽時,邢霜不由問了句:“給的是誰?”
米蘭笑道:“太太認得的,是老太太身邊的語清。”
邢霜恍然大悟:“原來是她。”
這語清也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之一,只是沒語凝那麼得寵,爲人也較爲潑辣,和那安靜的語凝一正一反兩個極端。
只是這樣一來,倒是讓邢霜更加懷疑,那周姨娘也許就是語凝了。
想到這裡,邢霜扶着米蘭的手站了起來:“走,去給老太太請安去。”
主僕兩人去了賈母那兒,正遇着元春和寶玉都在花廳裡。元春坐在下首,看着賈母抱着寶玉逗弄,眼中的情緒有點複雜。
見邢霜進來,一干丫鬟們紛紛行禮問好,元春也忙起身行禮。自她母親生產過後,她漸漸明白,這個大太太雖然上不了檯面,卻影響極大,自己若再對其無禮,只怕下場就要像母親一樣了。
邢霜給賈母行了禮後,又上前看了看寶玉,這才入座纔剛坐下,一旁的元春就道:“今日怎麼不見二妹妹和三弟?”
邢霜笑着和氣道:“你妹妹歲數還小,不宜起的太早,至於你三弟,一大早我還沒起,他便跟着你二哥哥去了先生那裡。”
元春笑道:“既然如此,我平日下了學去伯母那裡看看二妹妹可好?”
邢霜心中納悶她的改變,卻也答應了下來,這小人精也不知肚子裡打的什麼主意,但自己畢竟一個成年人,根本不必虛她。
兩人正說着話,賈母已讓人抱了寶玉下去,喝了口茶,這纔對邢霜道:“江南甄家那邊來了信,說是也生了個哥兒,也取名叫作寶玉。你這幾日得了閒,親自選一批賀禮出來,讓人送去。”
邢霜心知這隻怕就是“甄寶玉”了,便笑着道:“這般湊巧,倒是要好好備一份大禮了。”
賈母不以爲然點了點頭,又道:“我身邊幾個大的已經都放了出去,如今只剩幾個小的,一時人手也不足了,便想着再放進來一些。如今我年歲大了,眼神不好,改日你幫我看看,有那好的先記下名來。”
邢霜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不如一併多進些人來,這府裡頭的丫鬟們也都有了年歲,誰該放出去,或是快到年紀的,都記下來。我那榮禧堂裡,也缺不少人手呢。”
賈母如今是樂的輕鬆,這些小事都不必她來操心,她只對邢霜道:“有什麼,你去同林之孝家的講,這也不是三天兩頭就能定下的事,須得一年半載纔好定奪。”
邢霜笑着點了點頭應了下來,似又想起什麼,對賈母道:“說起這到了年紀的,我倒想起前幾日語凝哭哭啼啼的來找我,似是捨不得老太太,不想出去呢。”
賈母聽得這話,眉頭一皺,揮了揮手,讓元春下去。
元春有點驚慌的站了起來,行過禮後退出,賈母這纔對邢霜說:“這事兒我早知道了,她存的什麼心思,我可比你清楚。你這人太單純,許多事並不清楚內情,不要插手。”
邢霜笑着應道:“是,老太太心疼我,怕我被人利用,媳婦兒知道呢。只是她好歹也伺候了老太太這麼多年,見她這般哭哭啼啼的,媳婦兒心裡也不落忍。”
賈母搖了搖頭:“你這心腸就是太軟,改一改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