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賈敏是遲早要沒的,邢霜這頭就不得不準備起來了。但如今她不當家,若是以前鑰匙在手裡,隨便她怎麼安排,也不會有人傳到賈母那兒去。
所以她只讓人收拾了離清遠居較近的一個小院出來,只借口說往日給甄士隱留的小院被賈芸佔了,先收拾一個出來,免得甄士隱一家來時沒地方住。
邢霜這頭派人去做了準備,那頭賈母便知道了。她把邢霜叫來了仙鶴堂,又提起了管家的事。
這回邢霜倒沒有沉默了,她也感覺到了權利不在手頭上,做事多有不便,加之王氏先頭勸她的那些,讓她也感同身受。可爲了不再發生以前那樣的事兒,邢霜還是婉拒了一下。
“老太太身子骨還硬朗着呢,前兒也是老太太賭氣才塞給我的,如今怕又是老爺惹老太太生氣了?”邢霜輕輕問了句,隨手玩了玩茶碗蓋,最後擡頭笑道:“我看也別折騰了,老爺再是一族之長,也是老太太的兒子。老太太心頭有什麼不爽利,只管叫他來罵一頓就好,他哪裡還敢跟老太太犟嘴?”
沒等賈母又開口,邢霜緊接着又道:“老爺也是,就是外頭受再多的氣,回來也不能朝着咱們娘們撒氣不是?老太太是該好好教訓教訓他了,若是慣着他那破毛病,誰知日後會不會又變回原來那樣兒了?
“如今使團的事已差不多有了結果了,老爺這會兒也不算忙了,不如我讓家興去禮部衙門,就說家中有事,叫老爺先回來?”
賈母嚇得都快跳起來了,她還一句話都沒說呢,怎麼就要找她兒子麻煩了?這老大家的,是不是會錯了自己的意思?
“胡鬧,男人在外做事,女人搗什麼亂?”賈母板着臉道:“叫你做點事兒就這麼難,非要推到你老爺頭上去?你好歹進門也這麼些年了,如今還想着躲懶不做事?”
邢霜輕笑出聲,哎喲了一聲道:“原來是叫我做事,那老太太直說啊,我還當又跟原來似的,老爺找老太太撒氣,老太太便找我撒氣呢。
“這要做事也簡單,老太太吩咐下來就是了,我哪有推脫的?往日裡老太太叫我做什麼,我還不是都乖乖的做了?”
邢霜這一番話,堵得賈母一時有些氣悶,可再一想老大家的還真跟她自己說的那樣,平日裡很是聽話。
“我知上回的事兒,弄得你氣不順。我原也是看着你懷了身子,才替你管着鑰匙的。這一家之主是老大,主母便只能是你。如今瑨兒也過了百日了,你身子也大好了,還不把鑰匙拿回去,想丟在我這兒到什麼時候?”
邢霜皺了皺眉,賈母見狀又道:“你可別想累死我這老骨頭,前兒你兒子成親,我都累成什麼樣子了,你竟這麼不孝,也不知替我分憂解難。”
邢霜聽賈母這番話,便站了起來,福了一福:“老太太連不孝都搬出來了,媳婦兒也不敢再推脫了。只是這回老太太可想好了,這一家的女主人換來換去的,底下的人也不好當差不是?一換個主子就得換地方回事,她們往日的習慣又要打亂了。”
賈母怔了怔,心裡一時有些惱火,咬着牙道:“以後都是你了,我不要回來了!”
邢霜笑了笑:“是,那媳婦兒就領命了。”
邢霜這頭接了鑰匙回去,賈母還兀自在屋裡生悶氣,鴛鴦這朵解語花見她心情不好,上來錘着腿替老太太說笑話解悶,過了一會兒倒是令賈母打開了心扉。
“你說,這老大家的,究竟是個什麼樣兒的?”賈母覺得自己實在有些弄不懂老大家的了,平時看着規規矩矩也挺孝順的,可爲什麼總在管家這件事上,讓自己這麼心氣不順。
說她不想要權利吧,偏她拿鑰匙拿的痛痛快快的,一點不拖泥帶水。可說她想要權利吧,先前她那些諷刺自己又不是傻子聽不出來。
第一次給她鑰匙,確實自己跟老大賭氣,心想着老大給了自己氣受,她便爲難一下從未管過家的大兒媳。
誰知那一次倒是出人意料,這個從未管過家的大兒媳不但沒出一點紕漏,反而把家裡打點的妥妥貼貼。
老大家的只怕也是從那時起,心裡就有了怨懟,賈母想到這裡又嘆了口氣。
“老太太前兒不是說想去廟裡小住幾日?正好如今鑰匙也交了,不如去散散心也好?”鴛鴦此時倒是說到賈母的心裡去了。
賈母也一直覺得心裡老這麼七上八下的不好,可她有這心情,卻又不能馬上開口。上回老大擔任族長時,她想去廟裡,都給媳婦兒給攔下來了。
這回鑰匙剛給出去,自己就去廟裡,豈不是刻意不給她臉麼?
好容易才把這鑰匙推給老大家的,若是自己這會兒就跑去廟裡待着,讓外頭說了老大家的閒話,到時真把老大家的惹毛了……
想了想自家老大那個脾氣,賈母就覺得心裡一陣發毛。
不該這樣啊?她纔是這家的老太太啊?爲什麼就這麼怕看到兒子發火呢?
賈母琢磨了一回,突然道:“去廟裡也就罷了,我這段日子身子也鬆乏,想去莊子上養養。”
鴛鴦也馬上領會過來,笑道:“那再好不過了,如今正值春季,又快五月了,莊子上最是不冷不熱的時候。老太太這會兒過去,還能吃到春季的野菜呢。我這就去同大太太知會一聲,另外四爺和四姑娘要不要一起過去?”
賈母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他們倆一個要上課,一個還抱在手裡,我也不方便帶,就先送去你大太太那裡吧。”
邢霜回了自己的院子,還沒鬆口氣,就見鴛鴦過來,傳了賈母的話。
聽完這話邢霜差點背過氣去,什麼?才把鑰匙交給她,就要去莊子玩,還要把寶玉和惜春都丟到她這裡來?
當她這裡是什麼?託兒所嗎!
她都幫人家養孩子養成習慣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