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事院主事鄭英權外表文質彬彬,性子冷靜細密,問賈琮的每個問題,能聽得出是他事先深思熟慮過的。
賈琮說那賊人背部中了刀,因賈琮表明自己是榮國府子孫,那賊人心中顧忌,一時沒有加害,只想拿他做護身符。
後來這賊人刀傷發作,手頭藥物缺乏,得了創後熱病,奄奄一息,本想殺了賈琮滅口,不想卻被賈琮乘機逃走。
鄭英權心思縝密,問了賈琮賊人刀傷的位置、發熱病的症狀、他們躲藏的地方等等。
還問了他們路上有沒有遇到推事院的人,甚至連賈琮如何逃脫的細節都不放過。
如果換了一個人只怕早被問出破綻。
好在這些問題都在賈琮的設想之中,前世信息大爆炸,他在這方面的見識,自然是鄭英權無法想象的。
某些描述細節,在回城途中他甚至都和曲泓秀推敲過。
最終鄭英權一無所獲,走的時候他表情複雜的看了賈琮一眼,眼神有些陰惻惻的。
賈琮是受害者,還是榮國府子孫,推事院雖權勢囂然,於禮於法,都不敢將他下獄刑訊。
賈家背後站着的是四王八公的勳貴羣體,其中蘊藏的能量難以測算。
要對這樣的勳貴子弟,無罪論誅,除非鄭英權不要命了。
送走了鄭英權這個周閻羅下面的小鬼,賈琮鬆了一口氣。
他已打定主意,接下去這段時間閉門讀書,等到養好傷,便去青山書院讀書迴避,減少外界接觸,省的惹來是非。
……
五兒的娘管着廚房,那個地方婆子丫鬟來往頻繁,消息最是靈通。
五兒服侍賈琮用飯時,賈琮略微提了幾句,五兒是個極聰慧的,等她從廚房回來,賈琮便知道了東路院這幾日的情形。
就在賈琮見完外客那日,賈母便把賈赦夫婦傳到了榮慶堂,說了要把賈琮放在西府養的事。
老太太都發話了,賈赦做兒子的自然沒話好說,再說他逼死丫鬟打了兒子,話也說不響。
只是回到東路院後砸碎了滿屋的東西,後來就又每日和小老婆吃酒了事。
反正賈琮這兒子他本來就厭棄到骨子裡,沒在他面前現世更好。
至於邢夫人常關起門咒罵一通,老太太是不敢罵的,左右也就是對二房開懟,罵了幾次也就消停下去。
又過了一日,趙嬤嬤說王善保家的已請來馬道婆,在她屋裡做法一次,拿走了王善保家五十兩銀子。
並約定兩天後再來做法一次,定保王善保家的災劫全消。
……
賈琮等到傷好的差不多,就讓郭志貴駕車送自己去了東城,到了春華樓,又讓郭志貴駕車去請賀季真、周希哲。
說是感謝他們上次過府拜望,特地在春華樓請他們飲茶,因最近自己正在研修畫技,正好向兩位先生請教。
郭志貴走後,賈琮便獨自去了自己租賃的宅子,卻沒看到曲泓秀,不禁有些失望。
趕回春華樓,又等了許久,郭志貴才帶着賀季真到來,說是周希哲出門訪友未遇。
賈琮前世的外祖是書畫雙絕的裱畫大匠,雖然他繪畫上不如書法精深,但見識還是有的,提了一些畫技問題向賀季真請教。
便撓到了這位賀青竹的癢處,於是便談性大發。
賀青竹和性子嚴謹周希哲不同,很有些遊戲風塵的意思,雖是個滿腹經綸的飽學之士,卻並不困於案牘勞形,常出入市井街巷。
因此見聞廣博,談資縱橫,連宗人府老宗正年老卸任,聖上任命忠順親王爲新宗正這等官場軼事都隨手拈來。
聚了快兩個時辰才散,賀季真興致甚好,還當場畫了一幅墨竹圖送他。
第二日他又讓郭志貴送他去了春華樓,這次依然讓他去請周希哲。
等到郭志貴走後,他再去那小院時,卻見曲泓秀身穿粗布衣裳,秀髮用一塊印染花布包了,正在掃院子中的落葉。
素手纖纖,身姿嫋娜,髮絲撩動,像是一個布衣裙釵的小婦人,那裡有半點隱門殺手的模樣。
賈琮喜道:“你果然在這裡!”
“我正要在城裡找落腳點,你這地方十分僻靜,便來住兩天,看來你的傷好的差不多了。”
“這地方我就是用來做不時之需的,你住多久都行,我來找你,是想請你幫我一件事。”
曲泓秀笑道:“住了伱的院子,就要使喚我,你倒是不吃虧……。”
離了那小院,他再回春華樓,只等了半盞茶的功夫,郭志貴便請了周希哲到來,賈琮與周希哲請教畫技,坐了一個多時辰才散。
賈琮返回賈府時,五兒上前幫他解下外套,說道:剛纔平兒姐姐過來,說二太太指了梨香院旁邊的空院子讓三爺住。
這兩日二奶奶已命人收拾妥當,傢俱擺設正在置備中,過兩天就讓三爺搬過去。”
梨香院旁邊的院子,那裡不是薛寶釵一家剛到到賈府時客居的地方,只是按時間推算大概是一兩年後的事情。
晴雯聽說要搬新院子,倒是興高采烈的,還說那地方自己知道,離老太太的榮慶堂遠着呢,平時鬧一些也沒人管。
五兒卻只是淡淡一笑,又看賈琮的臉色,見他也沒有顯出異樣,心中卻有些爲賈琮抱屈。
她心思細膩,卻是品得出老太太和太太這是對三爺有芥蒂,不然怎麼給三爺派了個怎麼孤清的地方。
自從五兒來了,賈琮的飲食日常都有五兒來做,她從小在媽媽身邊幫閒,最懂這些精食榮養的事情。
而晴雯心靈手巧,做事麻利,便管了賈琮的穿衣針線的事情,自從屋裡多了這兩個丫頭,賈琮過得比以前細緻了許多。
等用過飯,天已經全黑,賈琮對五兒、晴雯說道:“今晚,我要閉門讀書,你們不用在房裡陪着,自去廂房休息。”
晴雯忙問:“那三爺要吃茶怎麼辦,也不用人伺候?”
“嗯,你把茶沏了,放在暖藤裡擱桌上就行,渴了我自己倒。”
晴雯好像有些失望,她來沒幾天,三爺話雖不多,但覺得這個爺與府上其他主子不同,透着親切,她也喜歡在身邊膩。
“五兒,三爺傷還沒好結實,就這麼拼命讀書,也不晚這幾天吧。”
五兒白了晴雯一眼:“都說三爺寫的好字,還能作好詞,這些個學問可不是天上掉的,還不是怎麼苦讀出來的。”
晴雯雀躍道:“我在榮慶堂聽林姑娘讀過三爺的詞,林姑娘有學問的,她也說三爺的詞寫的極好呢。”
五兒好奇問道:“你聽過三爺做的詞,念來我也聽聽。”
晴雯皺着小臉:“我又不識字,雖聽了但轉頭就忘了。”
晴雯突然覺得給三爺這樣有學問的當丫鬟,不識字好像挺丟臉的,等搬了院子,一定讓三爺得空教她識字。
兩個小丫頭正嘰嘰喳喳說着,就見賈琮關上主屋的門,又撥亮了燈燭,身影兒在書案前坐了下來。
晴雯忙沏好了滾茶端了進去,出來時有些無聊,就打着哈欠進了旁邊的廂房。
五兒出去打一盆洗臉水,突然見院子有團黑影一閃,唬了她一跳,再定睛看時卻什麼都沒有。
大概是方纔眼花了,她搖了搖頭,端着臉盆進了房間,卻見晴雯衣服沒脫,就歪在牀上睡着了。
五兒好笑道:“真是給沒心沒肺的,挨着牀就着。”
她用溫水洗了臉,突然覺得有些睏乏起來,搖搖晃晃便向牀邊走去,心中卻想都是晴雯這丫頭,都被她帶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