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字帖藏私隱
時序五月,街道上開始洋溢出喜氣,各家壽慶禮品店鋪,生意變得明顯紅火起來,酒樓娼館也變得熱鬧。
神京鎮安府和祈年府,派出大批衙役,清理街道偷盜,拘捕地痞無賴,收攏乞丐流民,又在城外大開粥鋪,哺食窮苦。
整個神京城呈現出整肅與祥和並存的氛圍。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場景,是因爲五月爲太上皇六十五歲壽期,嘉昭帝已下旨神京舉城大慶。
鎮安府和祈年府,自然要對神京城做一番清理,才能與太上皇壽辰的榮華之氣匹配。
屆時神京城的貴勳、誥命都要進宮賀壽。
教坊司去年底就從各地聘請名師,指導各色琴師、歌伎、舞娘。
經過半年籌備,已準備盛大音舞絕技,要在太上皇的重華宮上演,據說蔚爲壯觀,難得一見。
太上皇壽辰之日,神京城內酒樓、茶撩、勾欄、瓦肆、楚樓伎館,通宵不禁,與民同樂。
而自年初就開始流傳,太上皇五月大壽之期,聖上開科舉恩科的消息,也終於確定下來。
雍州各地參加鄉試的秀才,大周各州參加會試的舉子,如風從雲集般,從各地趕赴神京。
同時,寧國府也傳出世子賈蓉的婚事喜訊……。
……
正月十五之後,賈琮曾帶着晴雯,去過一趟桂枝坊秦宅。
因秦業還在金陵主持大慈恩寺次殿廟宇營造,秦宅之中只有女眷,書香官宦之家,門第規矩森嚴,賈琮是不便單身拜訪的。
他帶了晴雯去,便是讓晴雯以探望瑞珠的名義,順道來看望一下可卿,其實他也清楚做這樣的事情,並沒什麼意義。
但是金陵一別,總不能就這樣無聲無息,要說毫無牽掛,那纔是自欺欺人。
晴雯回來時帶回可卿一句話:安心待嫁,勿用掛念,安心讀書。
賈琮聽了可卿留言,雖有些失落,但也早想到是這樣的結果,禮教森嚴,媒妁婚聘,絕非兒戲。
賈琮將可卿的留話,在心中想了許久,又想起去年在春華樓看到的情景,終於放下心思,把精力先放在秋闈之上。
……
榮慶堂。
王熙鳳正和賈母、王夫人通報本月府上月錢發放、各處銀錢支用等雜事。
又說道:“老太太,東府正在籌備蓉哥兒的婚事,上午珍大哥向我們公中借支三千兩銀子,用做婚娶之用。”
賈母奇道:“怎麼一下子借用這麼多銀子,東府那邊根底不差我們這邊,怎麼就缺成這樣?”
王熙鳳答道:“老太太有所不知,這幾年北邊氣候反常,過年時烏進孝兄弟進京獻禮,說這兩年北面旱澇不停,天氣又冷得反常。
東府那八九處田莊,一年到頭收成連五千兩都不到,珍大哥那邊開銷比我們這邊還大,手頭銀子用起來自然不得勁。
聽說珍大哥很看重蓉哥兒這門親事,想要大辦,外頭也好掙些體面,這才向我們這邊借支銀子,說最多兩月就補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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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嘆道:“珍哥兒年輕就襲爵,他老子又一貫在道觀虛耗,沒個人管束着,由着他逍遙,這十多年奢靡過甚,家財萬貫也經不起這樣折騰。”
王熙鳳道:“左右娶親也就那麼一次,混過去也就好了,聽說珍大哥最近也在找營生,想來也是考慮來日方纔的道理。”
王夫人問道:“珍哥兒要大辦婚事,可是娶的哪家千金,這樣給他看重。”
王熙鳳笑道:“說起來珍大哥的親家,也不算外人,是老爺工部的同僚,營繕郎秦業,蓉哥兒娶的就是他的獨女。”
……
清芷齋。
黛玉走進院子時,看到東書房窗口下,賈琮正在提筆疾書。
黛玉知道他每天要寫程文策論的功課,也不去書房打擾他,直接去了正屋,找芷芍五兒她們說話。
進屋沒看到兩人身影,只有英蓮在靠窗小案上臨帖。
她穿着洋紅印花對襟褙子,白色交領襖子,淡粉色長裙,脖子上還戴着個黃燦燦的赤金項圈,雖未脫青澀,卻已俏麗動人。
黛玉走上前去,看英蓮練得是賈琮的書體,看模樣已練得頗有些火候。
黛玉倒也不意外,三哥房裡幾個丫頭,個個能識文斷字,英蓮管着三哥的書房,被三哥的書香薰陶,在文事方面更不會弱於旁人。
黛玉自己滿腹經綸,對英蓮這樣有文氣蘊養的女子,自然會心生親近,站在她身後看了半晌臨帖。
不過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英蓮寫字的內容吸引,竟是一首從未見過的新詞,然後目光就轉到了她用的字帖上。
黛玉知道賈琮善詞,早年在楠溪寫詠梅詞,在金陵又寫了滿江紅和臨江仙兩首新詞,給他博得名動江南的赫赫詞名。
只是回到神京後,再沒見過他出新詞,因爲這幾個月賈琮忙於苦讀,準備秋闈,姊妹們都不在他面前提新詞的事,怕分他的心思。
黛玉迫不及待拿過英蓮的字帖,發現上面記了七首詞,除了熟悉的三首,其他四首都是從未見過的新詞。
詞風或宏麗,或典雅,或溫婉,或慷慨,這幾首新詞都十分出彩,首首都具備傳世之姿。
黛玉滿臉驚喜的問道:“英蓮,這些是三哥新寫的詞嗎?”
英蓮答道:“也不算新寫的,都是少爺在金陵時閒暇寫的,平時都丟在書房,後來他就裝訂了給我當字帖用。”
黛玉聽這話,臉上涌起古怪的神情,笑道:“英蓮,你真是我們府上最有體面的女子。”
英蓮看着黛玉笑意盈盈,自己卻一臉呆萌,沒懂黛玉這話的意思。
黛玉笑道:“三哥這些新詞,首首都足以傳世,卻從不爲人所知,旁人得到一首,都會如得至寶。
他看得如同常物,隨手拿來給你做臨帖用,你說伱該是多大的奢侈體面,三哥行事真真不按常理。”
當黛玉看到其中一首時,秀眉不禁微微一蹙。
相逢不語,一朵芙蓉著秋雨。
小暈紅潮,斜溜鬟心只鳳翹。
待將低喚,直爲凝情恐人見。
欲訴幽懷,轉過回闌叩玉釵。
詞意中有溫潤纏綿,見而不得傷懷之意,芙蓉鬢釵之想,明明是爲女子而寫的。
雖然三哥和寶姐姐也在金陵認識的,但他們在金陵其實就見過一面。
平時姊妹們在一起,三哥對寶姐姐怎麼樣,她心中自然很清楚,這首詞必是另有其人。
黛玉問道:“英蓮,三哥這首詞是爲誰而寫的?”
英蓮一看這詞,臉上一紅,諾諾說道:“我……我也不知道。”
在金陵的時候,英蓮和晴雯輪流跟着賈琮,去安定寺抄寫經文,她怎麼會不知道,少爺這首詞爲誰寫的。
只是晴雯告誡過她,回到賈府千萬不能說這首詞的來歷,還有安定寺那位秦姑娘,一個字都不能提,不然就會害死三爺。
英蓮雖知道林姑娘和少爺親近,但會害死少爺的事,就算是林姑娘,她也不敢透露半句。
黛玉一看她這表情,哪裡還不明白,真是個笨丫頭,撒謊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