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席上賈赦聽到裡頭有些動靜,忙讓貼身小廝去打聽。
結果聽到嘉順王府派人給賈琮送除歲禮,自己把那畜生嫌棄成狗,偏嘉順親王幾次三番捧着,這不是打自己臉。
賈赦心中憤怒,要不是席上還有其他家男,他怕不是連桌子都翻了。
這畜生有人捧,那又怎麼樣,他就是走到天邊,我也是他親老子,父爲子綱,是生是死還不都爺一句話。
賈赦怒氣勃發,端起桌子上的酒一飲而盡,今天他着實喝了不少,這時身邊香風帶動,卻是丫鬟走近上菜。
賈赦竟鬼使神差的想起賈琮那個俏美丫頭,他醉眼迷離,嘴裡嘟囔:“這畜生也配使這樣的人!”
芷芍窈窕秀麗的模樣似乎在賈赦眼前閃過,攪得他心裡躁動,又夾雜着股翻騰的惡氣……。
……
除夕之後,關係緊密的各家老親、與賈府同氣連枝的四王八公等勳貴,或家主親至,或派遣親近子侄,紛紛上門春拜。
寧榮兩府每日都忙着迎來送往,賈璉、寶玉等小輩也跟着父輩一起應酬賓客,忙得團團轉。
寶玉勉強撐過二天,便噁心與這些庸俗之人勾兌應酬,跑到賈母那邊撒嬌,推脫自己受了風寒,需要將養幾日。
本來每日打狗攆雞的賈環遭了殃,替寶玉跟着賈政去應酬客人。
因他年紀還小,舉止又有些猥瑣,客人面前鬧出些笑話,幾次被賈政訓斥至大哭。
與前面喧囂熱鬧的新春氣氛相比,賈琮住的廩庫房,一如既往的一片清冷。
雖前幾日他出了些彩頭,但這些並沒改變什麼,他在賈府的地位一如既往。
在後院姊妹眼中,他們多了個舉止有度,精通書法的自家兄弟。
對賈政而言,賈家出了個身具文華之氣、且用心上進的子弟。
賈母意識到那個她最不喜的孫子,是個會折騰的,叫人看得有些煩悶,偏還有些能爲。
與以前相比,賈琮只是在賈門衆人眼中加深了印象而已,大抵還是沒突破原先可有可無的境地。
該被忽視的依然被忽視,這種年關與老親同僚迎送的緊要關口,沒有人會想到拉他出來。
賈赦對他依舊厭棄到骨子了,只是這孽障命太硬,他不敢太決絕,以免傷到自己。
賈璉的性子也算是良善,只是好色荒唐與他父親類似,不過他嘴上抹蜜,就能勾引婦人動心,不像賈赦那樣下作用強。
他和賈琮這個兄弟一貫老死不相往來的,從小就是如此。
也不單是兩人嫡庶有別,好像也沒什麼原因,或許在賈璉意識中就沒有這兄弟。
賈政看着糟糕的賈環,倒是想過,叫那氣度不俗的侄兒跟着自己待客,不過賈琮畢竟是大房的人,他也不好太唐突。
新年的最初幾天也就這樣沒太多波瀾的過着。
直到正月初三,蕭勁東約他初四參加春宴,同去的都是在他店裡寄賣字畫的一些人。
賈琮心想,這不就是後世客戶團拜之類的套路,他每日拘在廩庫房中,也想見識外面的世界,便答應下來。
初四一早,蕭勁東便駕車到東路院去接他。
那日店裡的二叔說賈琮是榮國府的兒孫,事後蕭勁東一打聽,還真沒錯。
他問二叔爲何猜的怎麼準,那老頭子只顧掃地,並不接他話茬,他也就不再問。
知道賈琮不僅書道高絕,還出身不凡,蕭勁東對他越發重視。
在蕭勁東店裡寄賣書畫的都是些飽學之士,彼此來往次數多了,常聚一起喝酒散談,本沒想過叫賈琮這個孩子一起。
不過他店裡那幾幅賈琮的書法,被這些人看到了,個個都視爲神來之筆,紛紛慫恿蕭勁東,把人約出來相見。
蕭勁東在城西有名的春華樓訂了雅位,馬車經過東勝街時,迎面走來四五輛大車,隨車的還有十多個身形精悍的漢子。
領頭的馬車上掛着德州參軍的標識,看起來是一隊官衙的車隊。
馬車中的蕭勁東有些嫌惡:“早聽周閻羅要回京赴任,沒想到正好遇上了,大過年的晦氣。”
賈琮聽到這綽號,便知其中有故事,問道:“周閻羅?那是什麼人物。”
蕭經東透過車窗,望着對面粼粼而來的車隊,說道:“琮兄弟長於豪門深宅,當是不知道此人。
周閻羅本名周君興,他原是德州參軍,這次被陛下奉調入京,右遷太僕寺少卿,主理推事院。
聽說此人原是永州市井中一潑皮,因犯了事被關入大牢,靠着告發同室的罪囚立功脫身。
而後搖身成了永州府衙的一名小吏,這人讀過書,爲人精明狠辣,善於稽案審問,又工於心計。
因斷案緝兇時有斬獲,在永州數年,居然步步高昇。
因他生性酷烈,爲斷案緝捕,常常不擇手段,手上落下無數人命,才得了周閻羅的綽號。
當今聖上登基那年,他跟着升遷御史中丞的上官進了京,併成了御史臺的一普通御史。
他到京剛過一年,便告發當初帶他入京的御史中丞,讓對方以貪污瀆職罪被誅,還霸佔對方家產和美妾,行事爲人不齒。
當年陛下初登大寶,朝局動盪,隱像頻生,陛下爲穩定局勢,花了許多心力,據說這周君興在其中出了大力。
所以儘管此人私德口碑不佳,陛下還是予以容忍,但這周閻羅平時得罪人實在太多,幾番被人彈劾。
最後陛下也保不住他,就把他打發到德州做了名參軍,如今陛下有意重用先皇時期創建的推事院。
聽說這周君興在德州也沒閒着,緝匪捕盜,還拔了隱門餘孽在德州的分舵,殺了三四百人,震動江淮四州八縣。
這才讓陛下想到這位雖手段酷烈,卻很精明強幹的舊臣,這人在德州熬了五年,終於被重新啓用了。”
蕭勁東惶惶嘆道:“這神京城就要多事之秋了,還不知會有多少人,要落在這周閻羅手中。”
賈琮看着那四五輛大車從身邊經過,爲首那輛車圍着那十多個精悍的漢子,個個腰按長刀,神情戒備。
那車中應該就坐着蕭勁東說的周閻羅吧,不過一個州參軍,這聲勢排場可是不小。
舉報他人而脫身,構陷恩主而上位,奪人家產,霸人美眷,這就是個道德底線基極低的酷吏,總之不是個好東西。
當今的皇帝,會用這樣的人,看着是個信奉實用主義的,不是個省油的燈,不過這些離他太遠,當個熱鬧來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