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秦氏歿寶玉受驚嚇
聽了賈母的話，秦可卿原本已經有些心死的臉上閃過一絲怒色，道：“老太太要找的人是我，和這兩個丫頭有什麼干係？”賈母冷哼一聲道：“主子犯錯做下人的不知道勸諫也是有罪的。讓她們陪着你去已是恩典了。”秦可卿苦笑，側首看着忠心耿耿護在自己身邊的兩個丫頭，有些愧疚的道：“你們跟着我許久，如今卻是讓我連累了性命。”瑞珠臉色有些發白，卻還是固執的擋在秦可卿跟前道：“奶奶這是什麼話，咱們能跟着奶奶這麼好的主子是咱們命好。這裡好歹也是寧國府，老太太想要草菅人命不成？”秦可卿輕嘆一聲，她本就身世特殊，這麼些年什麼沒有見過。在這賈府這些人眼裡，一條人命還真的不是什麼大事。聽出了賈母話裡的意思，寶珠也是嚇得眼淚在眼睛裡打滾，嘴裡不停的道：“奶奶別怕，等老爺回來了就沒事了。”
秦可卿沒有言語，心中卻有些黯然。那人平日裡自然是百般的護着他，但是今天…她卻有些拿不準了。
賈母見一時勸不得秦可卿自己就死，心中也有些焦急，吩咐道：“既然她害怕，你們就去幫幫她吧。”因爲行的是如此隱秘的是，賈母並沒有帶多少人過來，不過就是賈母身邊侍候的鴛鴦，王夫人的兩個陪嫁的心腹婆子和湘雲的奶孃。鴛鴦站在賈母身後只覺得渾身發寒。她沒想到老太太平日裡如此疼愛喜歡着蓉大奶奶怎麼轉眼間就要她的命，甚至連侍候她的寶珠和瑞珠都不肯讓過。雖然一直知道老太太是個有手段的，但是這些年賈母早就不管家了，只做和藹慈祥的模樣，如今乍然變得如此心狠手辣，鴛鴦只覺得手腳僵硬的站在原地想動也動不了。賈母看了一眼渾身僵硬的鴛鴦和臉色慘白的湘雲，只當她們年紀小不經事嚇着了，也沒說什麼。王夫人揮揮手身邊的兩個婆子便上前撿起地上的藥瓶往秦可卿跟前逼近。寶珠和瑞珠自然死命的攔着，但是兩個當家奶奶身邊的大丫頭平時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姑娘家又怎麼比得過粗手大腳的中年婆子？湘雲身邊的奶孃看瑞珠和寶珠鬧得厲害也連忙上前去按住了寶珠。
眼看着一個婆子舉着藥瓶畢竟秦可卿，寶珠二人卻是動彈不得，急的粉面通紅，厲聲喊道：“老太太，二太太，你們都是吃齋唸佛的人，就不怕遭報應嗎？！”賈母臉色一變，很快又恢復如常，冷笑一聲道：“懲治一個無恥淫婦，難不成還不該了？你們兩個奴才助紂爲虐也是死罪。任你們如何巧舌如簧今日也逃不過去。”秦可卿平生最厭恨這等腌臢之人，更容不得她們此時近身如此欺辱自己，一把推開那婆子道：“不用你們動手，你們不配！”
王夫人道：“既然如此，你是知道自己做錯了。願意自行了斷了？”她們原本就是想逼秦可卿自盡，能夠不自己動手自然是好的。
秦可卿掃了一眼跟前那婆子，輕哼了一聲，一雙清媚明眸定定的看向賈母，道：“老太太今日一意要如此逼我，當真是爲了你所說之事麼？”
賈母眼睛一跳，盯着秦可卿並不說話。秦可卿也並不在意她回不回答，道：“我雖然不怎麼出門卻也聽說過三姑娘身孕是麼？老太太是想要用我的命討好太子殿下麼？”秦可卿心中冷笑，對於那位新的太子殿下她雖然從未見過卻也早有耳聞，那可不是位好討好的人。盯着對面神色各異的人，秦可卿冷笑一聲道：“我等着看你們的下場！”
“你還想磨蹭什麼？”王夫人被她的目光看的心中一慌，厲聲道。
秦可卿並不理會他，低頭看看重新回到自己手上的瓷瓶，再擡頭看向尤氏道：“我知道你恨我很。我要死了你就不用再恨了…只可惜，竟不能再見他一面。”
“你不用等他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身素衣的惜春出現在門口冷冰冰的道。她的身影突如其來，房裡的衆人都被嚇了一跳齊齊的望向門口，卻並不見其他人出現只惜春一個人走了進來。惜春走到秦可卿跟前看着她，冷漠的臉上多了一絲複雜的神色，聲音卻依舊冷漠的好像眼前的一切都跟她毫無關係一般，“我素來討厭你的很，今天卻本來想幫你。”秦可卿苦笑，點點頭，看着惜春的眼神多了一絲歉疚和溫柔，道：“我知道，你這些年不肯回來住就是因爲討厭我的很。以後你還是回來吧，他到底還是疼你的，還是自己的家裡好些……”她若是有自己的家……
惜春沉默了一會兒道：“他回來了，就在外面。他不肯進來。”她素來厭惡秦可卿和賈珍之間的那些腌臢事，所以這些年無論秦可卿和賈珍對她多好她都不肯回寧國府。今天聽了鳳姐過來傳的消息，惜春心裡就知道只怕有些不好。雖然看不慣秦可卿卻依然還是讓人去找了賈珍。卻不想賈珍原本就在府裡並沒有出去，只是不肯跟惜春進來罷了。聞言，秦可卿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即使是剛纔賈母等人逼着她自盡她也沒有如此痛苦失態。那個人…在她面前說的千好萬好，這種時候被放棄的終究還是她。看着惜春，秦可卿柔聲道：“我謝謝你。你回去吧，這些事情還是不看的好。”惜春默然看着一屋子的人，淡然道：“我沒救你你也不用謝我。我是該走了，我都分不清這府裡還有一個是人麼？”說完，也不理一屋子人的神色，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秦可卿怔怔了出了許久神，方纔看向寶珠瑞珠二人，突然提高了聲音道：“你若還記着你我之間的幾許情分，便饒了這兩個丫頭性命吧。”也不管有沒有人回答，一仰頭將那一瓶藥都倒進了口中。
“奶奶！”寶珠二人尖叫一聲，推開了鉗制着她們的人撲了過去，嘴裡跌聲叫眼看着漸漸失去生機的人放聲大哭起來。
見秦可卿如此乾脆，賈母等人心中微微放下了心。掃了一眼兩個抱着秦可卿痛苦的丫頭道：“送他們上路吧。”瑞珠急怒交加，忿恨的瞪着賈母起身道：“不用你們動手，姑奶奶嫌髒！我們奶奶說得對，等着看你們的報應！”說完竟一頭撞在了一邊的柱子上，頓時血染紅了一片。湘雲忍不住尖叫起來，賈母不悅的皺了皺眉瞪了她一眼，湘雲住了口癱倒在身後的奶孃身上。寶珠見轉眼之間主子和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都死在自己面前，也絕了生念拔下頭上的金簪自盡而死。只是那一雙含冤的眼神卻定定的望着賈母不肯閤眼，賈母心中亦是一顫轉過頭去不敢再看。
“啊？！”一聲尖銳的驚叫聲傳來。衆人一怔，王夫人才反應過來道：“是寶玉！”
賈母頓時也變了顏色，道：“還不快去找。”
不一會兒，衆人才出從秦可卿房間外面的窗戶下找到了寶玉，那半開半掩的窗戶竟將裡面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誰也不知道寶玉怎麼會在那裡，也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那裡呆了多久。被人扶着進來的寶玉面色如土神色呆滯雙目無神，直到看到還躺在地上的三具屍體才突然尖叫起來，“殺人了！殺人了！死人了……”跟着又痛哭起來，“死人了，老太太太太爲什麼要殺人？蓉兒媳婦死了，寶珠死了，瑞珠死了，我也要死了……。”賈母怒斥道：“還不快送寶玉回去！快去請大夫！”王夫人見兒子如此，連忙上前想要安慰，卻不想她還沒靠近寶玉便嚇得連連倒退了好幾步，跌倒在地上了也不停地用雙手撐着後退，只拿一雙恐懼的眼睛看着屋子裡的每一個人。
被從小心肝寶貝一樣養大的兒子孫兒如此看着，賈母和王夫人心中都很不好受。賈母向寶玉伸出手道：“寶玉，別怕。來…到老祖宗這裡來。”寶玉猛搖頭，恐懼的盯着她喃喃道：“你不是老祖宗，老祖宗被妖怪吃了，你是魔鬼……”說着便從地上爬起來尖叫着跑了出去。賈母等人連忙起身跟着追了出去，地上還躺着的三具屍體竟無人理會。
房間裡一片寧靜，燭火依舊靜靜地燃燒着，等下的紅顏卻已經香消玉殞。
屋側那扇窗再次被風吹開，一個黑色聲音扛着一個條形的袋子走了進來。掃了一眼地上的三具屍體，分別按了按經脈，黑衣人眼中閃過一絲惋惜。打開袋子裡面竟裝着一個和秦可卿容貌相同就連衣着髮型也一模一樣的女屍。黑衣人將秦可卿裝了進去，再將女屍重新擺好，掃了一眼房間各處又從原處掠了出去。他這一番動作極快，不過是一轉眼的功夫房間裡又恢復了平靜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許久，一個沉重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賈珍踏進房裡看着打在地上的絕色女子眼底滿是痛苦之色，“可兒……”
這一夜，賈家發生了很多事。比如寧國府的蓉大奶奶病死了，身邊的兩個丫頭殉主了。比如惜春失蹤了，再比如榮國府的寶二爺瘋了。從那晚親眼看到三個女子被賈母等人逼死，寶玉就瘋了。安靜的時候癡癡呆呆，瘋起來又鬧騰的厲害。而且無論是對賈母王夫人還是湘雲都是畏若蛇蠍。只要這幾個人出現在他的視線裡就會不停地尖叫到處亂跑甚至傷害自己。王夫人和賈母素來當寶玉是命根子一般，這樣折騰下來兩個人也老了一截，就連惜春失蹤的事情也顧不得了。
“醒了麼？醒了就睜開眼吧。”清越動聽的女聲傳進秦可卿耳中，讓她又一瞬間的迷茫。她不是已經死了麼？有些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睛，明亮的日光透過半開的窗戶灑在她的臉上，秦可卿眨了眨眼睛茫然的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美麗女子，“林姑姑…不，太子妃……”黛玉淡淡微笑道：“怎麼？嚇到了麼？你可睡了好些天了。”秦可卿道：“你…我爲什麼沒死？”
“就算要死你也不能死在一羣包藏禍心的奴才手裡！”胤禛冰冷的聲音在門口想起，秦可卿並沒有見過他，卻非常肯定眼前的人就是當今太子，“奴婢秦氏給太子殿下太子妃請安。”最開始的震驚過去，秦可卿起身恭敬地行禮。
胤禛冷哼一聲，走到一邊坐下。顯然秦可卿如此恭敬有禮的態度並沒有得到他分毫的好感。黛玉輕聲道：“你起來吧。你的身份想必你自己也是知道的，不必自稱奴婢。”
秦可卿震驚的擡起頭，望着眼前的兩人。這麼說，太子和太子妃竟是承認她的身份的麼？就連她親生的父親也從來沒有親口承認過她的身份。黛玉看着她震驚的模樣，心中嘆息，輕聲對她道：“你也坐吧。那藥雖然不會要了你的命，對身體還是有些損害的。這些日子你就好好休養吧。”
秦可卿望了一眼屋外，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圓明園。”黛玉道。
“？”秦可卿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皇上賜給之前雍親王的圓明園裡，要知道圓明園毗鄰暢春園，周圍也住了不少皇子王公宗室，若是被人發現了……
黛玉淺笑道：“安全的問題你不用擔心，倒是你趁着這段時間好好想想你以後要怎麼辦吧。”
秦可卿苦笑道：“我不過一個該死之人還能怎麼辦？倒是枉費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救我的一番辛苦。不過我身上並沒有什麼廢太子的殘餘勢力，恐怕讓兩位白費心一場了。”
胤禛冷笑一聲道：“你確實是個該死之人。”憑秦氏在賈家和賈珍的那檔子事，以胤禛的性子秦可卿早就是個死人了。胤禛起身對黛玉道：“她病好了就扔出去，省的礙眼。”黛玉無奈的點頭笑道：“四哥有事去忙吧，我還有些事和她說。”
胤禛點點頭轉身出門，從頭到尾都沒有再看秦可卿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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