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慎刑司若蘭審宮女
慎刑司隸屬於內務府,是掌上三旗刑獄案件,當然也包括對紫禁城中人員的刑罰。一個孤立的小院裡,分出了七八個乾淨的小牢房,今天卻都慢慢的住進了人。這些人自然都是從慈寧宮送過來的。自從慈寧宮裡兩位小阿哥一位小格格見喜,整個慈寧宮裡的人包括太后身邊近身侍候的嬤嬤無一例外的都被送進來小住了兩天。慎刑司的官員更是打起了精神審問這些人,畢竟皇上和太后一天連下幾道聖旨懿旨要求徹查,他們那裡敢敷衍了事?完全沒什麼問題的人早在昨天就被放了出去,另外關押。剩下的這些卻要一個一個的重新再審。
“你們幾個,可知罪?”慎刑司的主事郎中揚聲問道。
跪在堂下的兩個宮女兩個嬤嬤正是平素弘晨身邊侍候的人,原本弘晨身邊是有貼身侍女和嬤嬤的,只是小小年紀住在宮裡康熙唯恐她跟前的人不夠,便讓暗和碩公主的例又添了幾個。堂下的幾人連稱冤枉,主事郎中皺了皺眉道:“你們身爲格格近身侍候得人,如今格格病重還敢說不知罪?”其中一個模樣清秀的宮女道:“大人明鑑。格格病了自然是咱們做奴才的罪過,但是奴才們侍候格格卻是盡心盡力不敢有半刻疏忽啊。”主事郎中哦了一聲,看着那宮女道:“你是哪一旗的?在格格跟前做什麼的?”宮女道:“奴婢是正白旗的包衣,崔氏。平素只在格格房裡做些灑掃的工作。”主事郎中點點頭,有詢問了其他幾個人一遍,確實並沒有什麼可疑的。揮揮手便要人將人放了。
“慢着。”就在衆人都在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一個略顯冷淡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主事郎中一怔,纔看到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口容色冷峻的白衣男子,身邊還跟着四個穿着侍衛服飾的人。雖然慎刑司管着上三旗刑獄,權利不可謂小,但是在這高官宗室遍地的四九城裡還真不是什麼角色。主事郎中自然不敢輕易得罪,起身小心的問道:“敢問這位大人?”因衛若蘭並沒有官職在身,自然也沒有穿官服主事郎中也不知道這位的身份。衛若蘭淡漠的掃了一眼房間裡的人,道:“有勞大人了,這裡從現在起由在下負責。”主事郎中心中有些不悅,這男子這般理所當然的態度讓他有一種權威被冒犯的不喜,上前一步問道:“敢問這位大人是什麼人?上官的調令何在?還有這幾個人本官已經審完了這要放他們走。”
衛若蘭輕哼一聲,“走?正好有幾個人想讓大人見一見。”一揮手,宮女太監被帶了進來,主事郎中微微變色,這些人正是他昨天放走的人之中的幾個。正想要開口,衛若蘭擡起手來,掌中卻是一塊金黃色的令牌,“大人可看明白了?這裡…暫時由在下負責。”金牌令箭!見令牌如見皇上,主事郎中有些腿軟,顫聲道:“看…看清楚了。既然如此,下官告退。”衛若蘭道:“連你的人一起帶走。”
沒一會兒功夫,原本慎刑司的人退了個乾淨。衛若蘭走到堂中的桌案後坐了下來,漫不經心的打量着堂下跪着的人,淡然道:“不想受苦的就老實的將該交代的交代清楚。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
聞言,堂下跪着的人都不由得變了顏色。向他們這樣能夠在主子跟前侍候的人和那些做粗使的是不同的,總是有一些後臺和關係的。因此即使到了慎刑司沒有證據也輕易不會被用刑,但是這個陌生男子一進來就直接撂了狠話,卻讓他們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衛若蘭平靜的喝着手下送上來的茶一面吩咐道:“這幾個是昨兒從慎刑司混出去的,想必你們也認識。先讓你們見識見識我的手段,免得一會兒聞起來浪費時間。”帶進來的兩個太監和一個小宮女被押跪到地上。一名青衣女子帶着一個小丫頭走到三人跟前,那小丫頭手裡的托盤上擺着慢慢的一盤長長短短的銀針。青衣女子笑道:“公子,可以開始了麼?”衛若蘭漠然的點頭,掃了那三人一眼道:“聽說宮裡的刑訊本事也不少,拿出你的手段來讓人瞧瞧吧。”青衣女子粲然一笑,道:“公子放心便是,屬下斷不會讓您失望。”
走到看起來最高大強壯的太監跟前,青衣女子帶着淡淡的微笑反身從托盤裡取了一根銀針拈在手裡,尋了個穴位慢慢的刺了進去。開始的時候旁邊的幾個還有些不以爲意,畢竟宮裡的私隱事情多了,有些脾氣不好的喜歡拿下人撒氣的主子也愛用針扎人,倒也不是什麼讓人受不住的刑罰。只是那太監的反應卻有些出人意料,只是一根小小的銀針扎進去開始還好,之後漸漸地開始顫抖起來,臉上的神色也開始扭曲,額上的汗水更是如雨一般的流下。等到第二根針進去的時候那太監已經開始哀嚎起來,那聲音悽慘痛苦的讓人不寒而慄,但是身體卻彷彿被定住了一般一動也不懂。青衣女子臉上的笑容更加美麗,顯然對受刑之人的反應頗爲滿意。毫不猶豫的回身取了第三根針扎進去時那人開始慘叫起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見了……饒命啊…”青衣女子對此聰耳不聞,直到扎到第七跟針那小太監只能躺在地上渾身抽搐了,青衣女子纔回頭對衛若蘭笑道:“公子,可以問了。”
衛若蘭滿意的點點頭,身邊自有人上前詢問。那小太監早就神智全失,知無不言。原來卻是榮妃讓在慈寧宮的眼前,倒沒有做什麼不該做的事,只不過是不時傳一些消息給榮妃罷了。
等到將三個人審完,身下那四人看那青衣女子的眼光已經完全和看魔鬼一樣了。彷彿眼前的不是個清秀婉約的美麗佳人,而是個會吃人的惡魔。青衣女子並沒有動板子或者夾手指甩鞭子之內的刑罰。不過是一根銀針就將三個人扎的渾身痙攣,宛如驚弓之鳥只怕這一輩子看到針也會忍不住害怕了。衛若蘭揮揮手讓青衣女子站到一邊,道:“這是我手下最簡單的針刑,你們若是不喜歡還可以換別的。現在可以考慮說還是不說了。”
這世上不怕死的畢竟還是少數,沒一會兒功夫其中三個都招了。不是哪個主子的眼線就是收了哪個主子的好處,也都沒有什麼大事。衛若蘭接過屬下遞上來的卷宗看了看,再看看底下戰戰兢兢的人,滿意的點頭道:“帶出去。”
偌大的刑堂內只剩下一個清秀的宮女還跪着,雖然面上還算鎮定但是仔細看卻可以看出臉色有些慘白了。衛若蘭也不急着比她,只是低頭看着手裡的卷宗,好一會兒才道:“崔青萍,正白旗包衣,康熙二十六年生。康熙四十年進宮,先在成嬪處爲粗使宮女,康熙四十二年被宜妃擡舉成了宜妃宮裡的灑掃宮女,後來因爲繡活做得好,被宜妃提爲女官,管着宜妃娘娘的衣飾。去年被送給弘晨格格。可對?”
叫崔青萍的宮女點頭道:“回大人,大人說的都對。”
衛若蘭道:“不看看,這件衣服你可認識?”一個男子遞上一個油紙的小包袱,放在崔青萍跟前。崔青萍望了一眼衛若蘭,才低頭打開包袱,裡面裝着的卻是一件粉紅色的女童衣裳,點了點頭道:“回大人,這是格格的衣服。”衛若蘭冷笑一聲道:“這是格格併發當天穿的衣服,你…不怕麼?”崔青萍臉色一變,道:“不可能,慈寧宮裡的東西都已經燒了!”天花的傳染很強,因此慈寧宮裡換下來的東西都是立即焚燬的。衛若蘭道:“燒了?誰告訴你的?”崔青萍道:“可是萬一這些再傳染給別人……”衛若蘭道:“這個你倒不必操心。接觸這些東西的人都是跟你一樣出過花的。聽說這件衣服是你做的?”崔青萍一怔,道:“確是奴婢做的。奴婢針線上強些,小格格也甚是喜歡奴婢繡的花。因此針線上的人便央着奴婢給格格做了幾件。”衛若蘭眼鏡微微眯起,點頭道:“甚好,你一共爲格格做了三件衣服,格格只穿過這一件,本公子聽說你家裡還有一個弟弟和兩個侄兒侄女。已經吩咐人將你做的衣服改了改給你家裡送去了。另外,負責小格格衣飾的小宮女今兒早上也病了。”
崔青萍聞言身子一軟,頓時臉色如土,“大人…奴婢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奴婢冤枉……”
衛若蘭冷笑一聲,道:“聽說你在宮外還有一個未婚夫,明年出宮就要完婚了?本公子知道他家裡也有幾個孩子,還有那位癡情公子,不如將這件衣服做成幾個荷包賞給那位公子如何?”崔青萍臉色更見難看,卻死咬着牙不肯說話。衛若蘭似乎沒什麼耐性了,轉頭看向那青衣女子,道:“交給你了,三個時辰之後我要看到答案。”青衣女子信心十足笑道:“一個時辰若是沒有結果屬下自己回刑堂受罰。”衛若蘭點點頭,看了一眼崔青萍拽在手裡的衣服道:“找個出過花女紅好的人,做三個荷包送出宮去。”言罷,懶得再看她一眼轉身拂袖而去。剩下的人除了那青衣女子依舊興致勃勃,其餘人看着那宮女的眼神只剩下憐憫了。
一個半時辰後,青衣女子拿着那件女童衣裳一臉輕鬆的走出了刑堂,隨手將手裡的衣服扔給門口的人。門口的人見機極快,連忙閃開道:“分堂主,屬下可沒有得罪你。”女子莞爾一笑道:“怕什麼,不過是一件新做的衣服罷了。哄哄哪個笨女子而已。”真正的衣服確實在弘晨患病以後就全部銷燬了,畢竟若是天花真的在宮裡傳播開了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這一件不過是根據慈寧宮裡其他人的記憶找手工極巧的人仿着崔青萍的針法做出來的罷了。不一會兒,兩個人從裡面拖着渾身癱軟的崔青萍走了出來,原本還一臉倔強堅強的女子此時卻軟的如麪條一般,只怕拖着她的人一放手她就要立刻癱倒在地上了。青衣女子滿意的點點頭道:“走吧,帶她一起去見公子和老爺。”
養心殿暗部暫住之處,林如海等人看到青衣女子帶着人進,慕蓮抿脣嬌笑道:“阿蘭,看來你手下果然是能人輩出啊。不如把小青調給我如何?”衛若蘭對她的暱稱毫不動容,淡淡的掃了她一眼道:“你用得着麼?何況,你以爲你能比她更善良?”能在暗部昏倒七閣主之一的位置,無論哪一個都絕對稱不上善良。梅子靖輕咳了一聲道:“咱們還是先聽聽她們怎麼說吧。”青衣女子呈上一份摺子道:“這是崔青萍的供詞,老爺還有什麼要問的儘管吩咐。”林如海接過來打開,越看臉色越是陰沉,看到後來卻反而笑了出來。衆人互相忘了幾眼,默默交流着心得:老爺子生氣了。
看完了,林如海將摺子遞給離他最近的梅子靖,衆人傳看了一遍臉色都有些難看,慕蓮冷笑道:“好大的膽子!老爺,咱們該怎麼回敬她們呢?”心底一瞬間轉過了千百個折磨人的注意。
林如海思索了片刻,道:“去天璇閣取藥,我要跟天花發作一模一樣的藥。全部下到十四爺院子裡去吧。十四爺的兩子三女,一個不落都要照顧到了。”
慕蓮眨了眨眼睛道:“老爺…那藥…”是藥三分毒,總會有那麼一點不好的影響的。
林如海漠然道:“死不了就行。等玉兒她們從慈寧宮出來了再來算這次的賬。”衆人膽寒,如果不是看在康熙的面子上,老爺大概就直接讓下真的天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