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的屋子裡自然也是熱鬧的。
今日南安太妃也過了府上來了。這又是闔府的一樁喜事。
要知道雖然兩家也是世‘交’,但是南安郡王也是王親貴族,比自己這榮國府可是高上不少的,太妃親自上府上,那也是給了賈母極大的面子了。賈母自然也明白這是自己那有出息的孫子賈璉給招來的。
賈璉便是再不得自己喜歡,可是那也是榮國府的子孫。如今他出息了,不止考了文狀元,在軍中亦是出類拔萃的,現在更是要凱旋而歸入京受封了,作爲榮國府上的老封君,自然是歡喜的。心裡的天平也向着大房這邊偏了幾分。
南安太妃一身紅‘色’的太妃品裝,頭上戴着金步搖,華貴的讓賈母有幾分自慚形愧。又想着南安太妃此行的目的,她心裡又有了幾分得意。都說一家有‘女’百家求,如今自家是有了兒郎百家求了。
“柳家姑娘是個好的,有太妃您親自說這個媒,老身哪裡還不放心的。”賈母說這話的時候,面上眼裡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讓南安太妃更滿意了幾分。
南安太妃長的亦是一副慈態樣,素來與賈母便很聊得來。近日賈府這邊的年輕人出了風頭,她又想着自家孃家侄‘女’正是到了議親的年紀,便也想着和賈府這邊連個親戚。沒想到才說了這個意思,這賈府的便同意了,這事情倒是水到渠成了。
她心裡一高興,面上的笑容更盛了,也免不了誇讚未來的侄‘女’婿,“府上的這位年輕後生可真是好的,我家王爺每日裡也要念叨幾次呢。聽說聖上此次可是準備封賞個好位置,你也是有福氣的了。”
賈母笑的滿臉菊‘花’,“他從小就是個好的,在身邊養着慣來便是有心氣的,我這心裡啊,別提多歡喜了。”
旁邊的王夫人和王熙鳳聽了,都不自覺的拿着帕子擦了擦臉頰,擋住臉上的不自然。
王熙鳳如今心裡暗自苦惱,每日裡看着賈寶‘玉’那不着調的樣子,心裡邊是恨也恨不起來了。如今原本應該是自己良人的賈璉卻少年得志,文武雙全,成爲京都貴‘女’們夢寐以求的良配了。她心裡只恨着眼前這兩位這般高興的談着他的婚事,卻不曾想着這人原本是與自己定親的。
外面老媽子打了簾子進來了,給太妃和賈母請了安,便稟報說大老爺來給老太太請安了。
賈母此時因爲賈璉爭氣,對這大房的掌舵人賈赦也有了幾分好臉‘色’,笑着道:“你去回了他,便道我這裡會着貴客,晚些時候讓人去尋她。”
老媽媽得令了便立馬行了禮又出去了。
走到外面的時候,賈赦正揹着手等着。見老媽子出來了,便也眼睛朝天看。
老媽子忙恭恭敬敬的到了賈赦面前,低眉順眼道:“大老爺,老太太這邊正在會南安太妃,說是晚些時候變讓人去尋您過來。”
“南安太妃來了?”賈赦眉‘毛’一挑,這位老貴人可是和自家母親關係很不錯的。他的之前的那股子得瑟勁兒也收斂了,開始擔心自己那位偏心的母親會不會在老貴人面前說自己的壞話。想到這裡,他拉着老媽媽往外走了一段距離,到人少的地方時,方纔小聲道:“你可知老太太他們在裡面說的什麼事情?”
老媽子撓了撓腦袋,“老奴也不知啊,剛剛在外面也未曾進去。只是隱隱約約聽到老太太在贊着璉二爺。還有說什麼柳家姑娘的事情,聽着不大真切。”
聽到自家老孃誇讚自己兒子,賈赦心裡一喜,心情也好了起來,猛然聽到這後面一句,他心裡一個咯噔。這兩個老太太又說起孫子好,又說人家姑娘,這自然就是想要結親的意思了。想到這裡,他心裡一涼,老太太可千萬不要因爲一時好面子高興就把孫子這麼賣出去了吧。璉兒是個有主見的,要是回來知道了,指不定要怎麼膈應呢。而且上次忠順期望吩咐過的,若是璉兒要成親,可是要和他那邊知會一聲的。這南安郡王和忠順親王相比,自然是那位忠順親王更加金貴嘛。
想到這些糟心事,賈赦心裡一陣糟心,看着老媽子那張諂媚的老臉也覺得厭煩,揮了揮手手,“去去去,這點子事情都幹不好。”
老媽子這才苦着臉轉身走了,還沒走幾步,便又被賈赦叫住了,“回去了可別提起這事,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了,讓太太給你發賣了去。”
老媽子自然連連承諾管好自己的老嘴,才驚慌失措的去了。
竟然猜到了自己母親的這些心思,賈赦自然就絕了在賈母面前蹦躂的心了。一心只想着躲避出去幾日,到時候等璉兒回來了,自己啥事也不知道,怪也怪不到自己頭上。他邊走邊想,愈發的覺得自己這主意好,回去了便讓邢夫人給自己收拾了行禮,匆匆忙忙的出‘門’去了。
出了‘門’後,坐在馬車裡,賈赦突然想起自己這一衝動,連去哪裡都不知道呢。這京都肯定是不能待的,要不然老太太掘地三尺都能把自己給挖出來,去遠了,就來不及看自家兒子進城了。這左思右想的一番,總算想了個好去處——金陵。這地方好啊,緊挨着京都,來回方便。到時候老太太問起來,就說自己去老家給老祖宗們報喜去了,也挑不出錯來。隨即一拍掌,往金陵城去了。
這金陵城離着京都確實很近,在馬車裡走官道,早上出發晚上便到了。賈赦可不委屈自己,他慢悠悠兒的邊賞着風景兒邊趕路,生生的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纔到了。跟着他身後的那些護衛可吃了苦頭,路上吃沒吃好睡沒睡好,還要打足了‘精’神不能給府上丟臉。待到了金陵老宅子,宅子裡的管事給配了新的跟班,這些人才鬆了口氣,趕緊找個地方吃飽喝足了呼呼大睡了。
老宅子的管事也是賈家的人,不過卻是旁支,叫賈全。年歲和賈赦一樣大,身材圓滾滾的,長的很和善,笑着像個彌勒佛。平日裡也很得府上的人喜歡。他做事周全,給賈赦安排的人都是長的體面的小廝,身邊又配了兩名美婢,讓賈赦樂的合不攏嘴。
賈赦一番梳洗打扮,抹了頭油,光鮮亮麗的領着美人和小廝去逛街了。
看着金陵城的繁榮景象,賈赦也忍不住咂舌啊。這老家的繁華可不必京都差了,瞧瞧這大宅院可修的都軒俊華麗的,難怪聽說好多人都到金陵來置辦宅子了,等璉兒回來了,也和他商量商量,在這裡多置辦點宅子,以後也是個祖產了。到時候從自己手上一代代的傳下去,子孫們日後拜祖宗的時候,少不得要給自己多添點香油呢。
柳大看着一直往兩邊瞧的賈赦,心裡暗自叫苦。二爺馬上要回京了,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自己都忙得焦頭爛額了,這下倒是好了,被大老爺叫出來逛大街,啥事也做不了。到時候出了差錯,還不是自己頂黑鍋。不過柳大這也是敢怒不敢言啊,他們夫妻兩如今在府上都是藉着大老爺大太太的勢,才能‘混’出個人‘摸’人樣來,走到哪裡人家都要尊稱一聲大管家。得了這麼大的好處,面對這兩位主子的時候,自然是十二分的盡心盡力了。
想到從剛剛出‘門’便一直沒有好生歇息了,他擔心累着賈赦那身老骨頭了,忙上前兩步,“老爺,可要歇歇腳?奴才聽說這裡的運來酒館的酒可是老香了,老爺難得回來一次,不如嚐嚐這老家的味道?”
不得不說這柳大是個會哄人的,說到美酒,賈赦吞了口水,“嗯,便去嚐嚐吧。”
一行人又浩浩‘蕩’‘蕩’的往酒館去了。
此時酒館裡面生意正好,賈赦當先走着八字步,顯示着自己京都貴人的地位。
剛剛踏入酒樓,一股酒香撲鼻而來,賈赦正要誇讚一句“好酒”,突然從裡面飛出一個人來,正好砸中了賈赦的身上。
“哎喲,我的老腰啊。”賈赦一聲痛呼。
“大老爺。”柳大驚的大喊一聲,忙招呼着身後的隨從一起上去扶人。
待小心翼翼的扶起了賈赦,柳大方纔忐忑的問道:“老爺,你可還好?”他心裡可是十二萬分的緊張啊,剛剛他是有時間捨身護主的,可是就在電光火石之間,他給猶豫了,結果好容易下了決心救主的時候,主子已經被人暗算了。他現在只想着老爺可不要追究這事情纔好。
賈赦‘揉’着老腰,八角鬍子隨着痛呼的動作上下左右的串動。只見他伸手捏住柳大‘肥’‘肥’的大耳朵,“好你個柳大,剛剛竟然幹看着老爺我被人暗算,你等着,回去了就讓太太發賣了你。”自從上次賈璉賣下人後,那些人都老實了許多,賈赦覺得這個辦法很能起到威懾作用,便也總是不離口。
柳大忙痛呼着,“老爺,奴才冤枉啊,奴才這老骨頭的哪裡反應的過來啊。”突然,他靈機一動,又對着裡面指着道:“老爺,要怪就怪裡面這人,好好的往外面扔什麼人啊。”
賈赦一聽也是這麼回事,伸着老‘腿’踢了一腳柳大,又看着剛剛砸中自己的“暗器”,只見剛剛砸中自己的人正滿身是傷的躺在地上,還在掙扎着要爬起來。再往裡面一看,好傢伙,裡面幾個小廝模樣的人正抄着傢伙往外面衝呢。
看着那幾人來勢沖沖的樣子,賈赦心裡頓時一頓火大。自從自己兒子出息了之後,他可沒再這麼受氣了,誰見了自己不是一副笑眯眯的諂媚樣啊。他雙手一叉,對着旁邊的柳大大喝一聲,“柳大,把這幾個奴才給辦了!”
柳大難得有了將功贖罪的機會,頓時‘精’神一來,對着身後的小廝喊道:“上!”
得了命令,身後的隨從們手腳麻利的抄了傢伙,便往裡面衝了。緊接着一陣乒乒乓乓打鬥聲和痛苦的慘叫聲傳了出來。賈赦得意的看着裡面被打的趴下的幾個人,“哼,也不看看你們面前的是誰,你們主子呢?”
幾個被打的趴下的小廝紛紛指着牆角處躲着的一個錦袍男子,看着年歲也不大,頂多十六七歲的模樣,模樣也算風流倜儻,只可惜那,滿臉的痞氣看着便不怎麼正經。此時這位小相公見賈赦看向了自己,心一橫,想着自己好歹也是這裡的地方一霸,豈能做縮頭烏龜。唆的一下就站了出來,強撐着勇氣對着賈赦怒罵,“哪裡的老東西,敢管你薛大爺的閒事!”
薛大爺?賈赦挑眉,腦子裡突然一轉,心裡一個機靈,便想起了和自己同氣連枝的四大家族之一的皇商薛家。
“你是薛家的哪一支的?”
那人見賈赦問自己,便以爲是怕了自家的勢力,得意的仰着脖子,“正是薛家嫡系薛蟠。我舅舅乃是京贏節度使王子騰。你今日打了大爺我的人,看你如何善了?”
好傢伙,原來是二房孃家侄子。
不待賈赦說話,旁邊那被丟出去的那個後生已經站了起來,撐着桌子勉強的站住,那張臉已經被打的看不出原來的俊俏模樣了。他腫着一張臉,對着賈赦喊道:“求貴人主持公道啊,小人馮淵,這薛家公子要強搶我買下的丫頭,我未曾應下,他們便往死裡打,剛剛若是不是貴人您攔着,只怕我這條命已經休矣。”
不得不說薛蟠的運氣實在不咋地。若是往日裡的賈赦還仰仗着二房的時候,自然要給薛蟠幾分面子的。只是如今,哼哼,他正愁找不到好機會打二房的臉呢。這要是薛家的旁系,他還顧念着家族情分,只是這嫡系就另當別論了。
況且,他如今可要給兒子長臉呢,這種見義勇爲的好事,可不能放過。賈赦冷笑一下,對着薛蟠道:“你這小兒,也不看看你面前站着的是誰。本將軍乃是京都榮國府上的世襲一品將軍,豈容你這小兒在此仗勢欺人?!”
薛蟠一聽是親戚家,忙收斂了臉上的傲氣,眉眼平順起來,“原來是姨媽家的親戚。剛剛小侄無禮,世伯可不要見怪。待小侄處理好了這些事情,再請您去府上吃酒。”
“呸!”賈赦冷笑,“你少在這裡攀親帶故的,整好你姨媽不在,我就替她好好的教訓教訓你這個兔崽子。”
“來人,捆了,我今兒個就在這爲民除害,把你捆到京城去看你舅舅去。”
“諾。”兩人不知從哪裡尋了繩子來,果真動手捆起薛蟠了。
薛蟠這下可真是怕了,嘴裡嚷嚷道:“你個老東西,你敢捆我,我告我舅舅去。”
“嗯——”賈赦對着柳大示意。柳大點頭,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個帶着汗臭味的帕子狠狠的塞到了薛蟠的嘴裡,頓時那喊聲便消失了。
“帶出去。”賈赦哼哼一聲,隨從們忙綁着人出去了。
周圍的百姓們見爲禍鄉里的呆霸王終於被人制住了,都紛紛的叫好,稱讚着賈赦。
難得做次好事,又被這麼多人圍着一頓稱讚,賈赦那高帽子也越來越高,心裡得意洋洋起來。心情一好,索‘性’也做了好事,拿出身上的一錠銀子給了那馮淵,滿臉痛惜道:“家‘門’不幸啊,你放心,我定會爲你們主持公道的。這些銀子你拿去治傷吧,日後若是他再來找你,你便去京都尋我去。”
馮淵得了賈赦的幫助,又拿着那銀子,一一下子跪在了賈赦面前,“恩人啊,您就是我馮淵的大恩人啊。”說着又使勁的磕着頭。末了,不待賈赦去扶,他又向旁邊招呼道:“香憐,快過來給恩人磕頭。”
賈赦順着馮淵看過去,這才發現人羣旁邊站着一個瘦小的‘女’子,看着年歲不大。待那‘女’子走近前來,賈赦方覺得喉頭一緊,心裡暗歎,這姑娘長的可真是風姿美態啊,這副嬌媚的樣子,真是撓人心癢癢,難怪那薛蟠小兒要搶人了。只不過他倒是沒糊塗到幫人又搶的地步,虛虛的受了兩人的禮,一番勸慰後,便在衆人的歡呼讚美中走了出去。
身後的柳大興沖沖的跟了上來,“老爺,您剛剛那樣子可真是威風極了。”
“哼,沒見識,這點子就把你鎮住了。”賈赦得意洋洋的按着頭‘挺’着‘胸’,還不忘吩咐道:“嗯,等璉兒回來了,你順便提提這件事情。”
柳大自然是滿口應了,又問道:“那薛家的公子怎麼處置?”
“處置?哼,等老爺我待夠了帶他去找她姨媽去。”
“額……”柳大停住了腳步,看着賈赦的背影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看來自家老爺這是鐵了心要打二太太的臉了。這鬥來鬥去的,啥時候是個頭啊。
作者有話要說:我一直覺得這姑娘可憐啊,希望她和馮淵能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