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自個兒, 宋雨蓮就開始拷問起黛玉來了。
“你與我二師哥到底怎樣了?”她問,“這些日子我出不去,也見不着二師哥, 許多消息根本無從得知。”
黛玉微微紅了臉, 輕描淡寫道:“沒怎麼樣, 各人過各人的, 互不打擾。”
“怎麼, 黃了?”宋雨蓮一臉驚訝與惋惜,“如此半途而廢,完全不像二師哥的作風啊!”
黛玉懶得跟她解釋, 故意道:“也許人家又瞧上了哪個高門貴女了呢,這有什麼奇怪的?”
“他敢!”宋雨蓮氣得瞪起雙眼道, “他這不是戲耍咱們嗎?不行, 我得去罵他, 不然我咽不下這口氣!”說完,果然氣呼呼就要更衣去找樑琨。
黛玉尷尬, 急忙拉住她解釋道:“我在跟你開玩笑呢。其實,他隔三岔五就差人送這送那的,只是這幾日他進京了,才暫時沒了消息。也不知皇上召他回去有何要事,我這心裡正不安呢。”
宋雨蓮聽了, 這才放下心來, 安慰道:“你放心吧, 他如今精着呢, 可不是以往那個愣頭青了, 說不定他這次進京就是爲了你們的婚事呢,你且在家安心等着吧!”
黛玉嘆息道:“別的我倒都不奢望, 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地回來就行。”
宋雨蓮覷着她的臉嘻笑道:“怎麼,你們還沒成親呢,這就牽掛上了?哎喲喲,得虧我沒死乞白賴地嫁給二師哥,要不然現在可成笑話了!”
一句話,說得兩人都掩面吃吃笑起來。
當天夜裡,兩人頭一次睡在一張榻上。大概是因爲分享了彼此秘密的緣故吧,兩人的關係似乎又更進了一步,所以嘰嘰咕咕地直說了大半宿纔在紫鵑的一再催促下各自睡去。
次日,兩人破天荒地睡到日上三竿纔起來用了早飯,之後黛玉便把帶來的衣裳和首飾拿出來讓她試了試,兩人捎帶着紫鵑等幾個丫頭又這個肥了那個瘦了,這個顏色鮮亮,那個更襯你的膚色等,評頭論足了一番。
正在議論着,丫鬟小桃一溜小跑進來回道:“兩位姑娘,霍家的新奶奶來了。”
“誰?”宋雨蓮吃了一驚,“我表哥新娶的嫂子?”
“正是呢。”小桃道:“聽外院裡的人說,是來給姑娘添妝的,讓您過去那邊說話呢。”
“真巧啊!”宋雨蓮感嘆道,“林姐姐不來她也不來,林姐姐一來她也來了,這可真是難得的緣份啊!”
黛玉聽了嗔道:“別亂說,她來她的,我來我的,不過巧合罷了。——既然如此,你就去待客吧,我正好清靜一會兒。”說完,就攆着宋雨蓮過去。
宋雨蓮翻翻白眼,不耐煩道:“姐姐在這裡,我若走了豈不失禮?再說了,外面自有我娘支應着,她來,也不過是瞧着親戚的面子走個過場,我懶得應付她。”說完,便讓小桃到前面去知會一聲,就說師傅在此不好冷落,改日再敘吧。
小桃答應一聲轉身去了。黛玉笑道:“你這性子,將來可怎麼主持章家的中饋呢?”
宋雨蓮笑道:“管他張家李家呢,我就這性子,要是看不順眼就別讓我管,我還懶得操這份心呢!”說着話,便來到書案前翻出自個兒寫的幾張大字遞給黛玉道,“姐姐瞧瞧,我的字可有進益了?”
黛玉有些意外地接過來看了一眼,笑道:“的確進益了。真沒想到,你這般懶人居然還能堅持習字,倒讓我刮目相看了。”
宋雨蓮感慨道:“我是真正體會到了‘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感覺所以才督促自個兒努力的。”
“哦?怎麼講?”黛玉不解。
宋雨蓮嘻嘻笑道:“還不是因爲那章鬆年?雖然瞧着男人了些,可說到底也是個讀書人,萬一他想吟個詩作個畫的什麼的,我要是兩眼一抹黑豈不掃興?”
“原來如此!”黛玉恍然大悟,笑道,“早知如此,就該提前一兩年讓你瞧瞧他,不然這時候你都能出口成章了!”一句話,惹得宋雨蓮哈哈大笑。
兩人正笑着,忽聽窗外有人輕笑道:“妹妹們說什麼笑話呢,這麼高興!”
黛玉和宋雨蓮兩人同時一愣,不約而同地扭頭去看窗外,隨即又把目光轉向了門口。
霍家新奶奶——霍儉從未謀面的媳婦孫如月微笑着走了進來。
黛玉和宋雨蓮同時起身迎接。
黛玉倒是淡然,畢竟自個兒不是主人,例行打過招呼後就伸手拿了本閒書翻看,好讓這主客兩人盡情暢談。誰知,宋雨蓮卻有些不太情願的樣子,草草支應了幾句就有送客的意思。
孫如月也不是傻子,自然把宋雨蓮的意思看得清楚,心中頗不是滋味,略帶惆悵道:“雨蓮妹妹,嫂子我還未過門時,就聽說你與婆母最爲親近,一年之中倒有一半日子是在霍家過的。可不知爲何,自打嫂子我進了霍家門,卻從未見妹妹過去玩過,難道……是嫂子讓妹妹不喜?”
“嫂子,您誤會了,此事與你沒有半分關係。”宋雨蓮尷尬地解釋道,“你也知道,我如今這處境,已不能如從前一般跟個沒籠頭的馬似的到處撒野了。所以,還是嫂子趕的不是時候,倒沒有別的什麼緣由……”
“若是這樣,那嫂子就放心了。”孫如月長舒一口氣,親熱地拉住宋雨蓮的手感嘆道,“嫂子我才進門,許多親戚都還不熟識,平日裡除了婆母,竟是連個連說得上話的姐妹都沒有。所以,今日才冒昧地多問了妹妹幾句,請妹妹勿怪,我和婆母還盼着妹妹多去走動呢,免得親戚們都生份了!”
宋雨蓮尷尬地答應着,不聲不響地抽回了手。
孫如月也不惱,轉頭又對坐在書案前翻看閒書的黛玉笑道:“林家妹妹也是一樣的,既然熟識了,也該多多走動,大家姐妹一處說笑,豈不熱鬧?”
黛玉迴轉身子,對她微微一笑,大大方方道:“多謝霍家嫂子,日後若有機會,一定會常去走動的。嫂子若得了閒,也到我那裡轉轉,叫上雨蓮一起,咱們釣魚烤肉,好好熱鬧一番!”
“這個主意甚好!”孫如月拍手笑道,“不怕兩位妹妹笑話,我在孃家時最是個籠不住的野馬,夏天裡釣魚摸蝦,冬日裡玩雪捉兔,簡直不要太快活。可惜現在嫁作人婦,又有婆母管着,實在憋悶得很。今兒好容易得空出來,本想痛快玩耍一回,誰知兩位妹妹卻是這般嫺靜文雅的,我原本還失望得緊,沒想到你們也是個愛玩的,如此,我就放心了!”
說完,點手喚過丫鬟,從捧着的匣子裡取了兩支小金釵分別遞到兩人近前,不好意思道:“我是個留不住東西的,手裡但凡有個好玩意都讓我送人了。所以,如今只能拿出兩支不像樣的釵子來給妹妹們做見面禮。妹妹們切忌嫌棄纔是。”
宋雨蓮和黛玉再次略感詫異地交換了眼神,只得伸手接了過來,又各自從頭上摘下一樣首飾作爲交換,孫如月都歡天喜地地收了。
不過短短時間,孫如月的表現已讓兩人倍感意外的同時,也增加了不少親近感。兩人誰都沒有想到,原本傳言中溫柔嫺靜的孫如月竟是這般開朗直爽之人,細品之下,竟與宋雨蓮頗有許多相似之處,這真真是令人大感意外了。
閒話之後,宋雨蓮故意問她日後的打算。孫如月嘆息道:“如今夫君不在身邊,我只能一邊侍奉婆母一邊等待。但若是兩年之後他還不回來,那我只能對不起婆母,先去尋他了,不管他願不願意!”
宋雨蓮驚訝道:“那嫂子知道表哥現在所在之地嗎?”
“現在還不知情,只從他來過的一封信中推斷應是在苦寒之地。”孫如月沉吟道。
“那嫂子也不怕?”宋雨蓮皺緊眉頭,“苦寒之地可不是鬧着玩的,嫂子打小嬌生慣養,能吃得消嗎?”
“只要他在,沒什麼吃不了的苦。”孫如月語氣淡淡但又堅定道,“我就是怕婆母不答應,到那時,還請妹妹多多美言呢!”說着,將乞求的目光轉身了宋雨蓮。
宋雨蓮無奈地聳聳肩道:“只要舅媽不攆我出去,我就一定去幫你。但成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說到這裡,不由得想起張氏那張氣急敗壞的臉,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
孫如月卻欣喜起來,拉着宋雨蓮一個勁兒道謝。
孫如月走後,黛玉忍不住感嘆道:“又是一個苦命人兒啊!好在她性情樂觀,日後當是個有福的。”
宋雨蓮託着腮幫感嘆道:“其實我表哥娶這麼一個新婦倒是不錯,可惜他這人死心眼,這會子怕還鑽在你這牛角尖裡出不來呢……”
話音未落,已然招來一記嗔怪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