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琨揉揉眉心, 再不願去想這個麻煩的老太太,而是轉了話題問:“桃花灣那邊最近在忙什麼?”
桐林笑道:“林姑娘點子多,聽說最近又包了半邊山, 僱了釀酒娘子打算引用山泉水釀酒, 也不知現下如何了。”
“哦?怪不得上次喝酒她特別在意, 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樑琨失笑, “她倒是頭腦靈活路子多, 就是太理想化了,她以爲釀酒是那麼容易的事?!”
桐林笑道:“爺要是不放心,要不親自過去指點一二?”
“算了, 我纔沒這閒功夫,讓她自個兒折騰去吧, 我就是掛着這天氣涼了, 她那宅子也不知晾好了沒有, 現如今很該打些傢俱搬進去了!”說着,便吩咐桐林道, “把我收着的那幾罈好酒包好,過幾日去瞧瞧。”
桃花灣內,山腳下的小院迅速蓋了起來,孫五娘帶着幾個新配的小廝從山上擔了水來,每日在山下忙忙碌碌着, 倒是熱鬧得很。
黛玉倒不擔心這邊, 畢竟釀酒這個事項也不是個急活, 她更關心田裡的菜蔬長勢, 以及新宅子的裝點, 畢竟這可是真正屬於她們自個兒的家呀!
這天,她正指揮着衆人將一株纔買來的海棠樹移種到窗前, 忽然小丫頭來報,說宋姑娘來了。黛玉聽了,欣喜道:“這丫頭不在家裡繡嫁妝,亂跑什麼!”
話音才落,就聽宋雨蓮的聲音接話道:“我好不容易偷跑出來瞧姐姐,姐姐竟然還怪我!”說着話,人已進了角門,小鳥一樣地飛到了近前。
黛玉見她穿着喜慶的褂子,臉蛋兒也圓潤潤的,知道這些日子她過得不錯,便笑道:“看樣子,你想通了?”
宋雨蓮一聽,小臉上立即又佈滿了愁雲,嘆息道:“不想通又能怎樣,反正二師哥又不要我,爹孃也不贊成我,不如認命給自個兒拼一番天地出來。”隨後又問,“姐姐最近可有什麼新鮮事嗎?快些說來聽聽,我在家裡都悶壞了。”
黛玉笑道:“新鮮事一大把,不知你要聽哪一件?”
“隨便哪一件都可以。”宋雨蓮笑嘻嘻道,“只要是新鮮有趣的就成。”
黛玉笑道:“好,我就隨便說一件。我這裡開始釀酒了,等你出嫁時,我給你陪嫁幾罈好酒,讓你們小夫妻洞房花燭夜時一醉方休,如何?”
“哎呀,林姐姐你可真壞!”宋雨蓮又羞又惱,撲上來就要咯吱黛玉,被黛玉笑着躲,反手也要來咯吱她。
兩人鬧了一陣之後,黛玉方正色道:“你來得正好,前些日子給你做的幾件衣裳做好了,一會兒去試試,有不合適的地方再改改還來得及。”
宋雨蓮滿臉感激道:“姐姐待我竟比那些親姊熱妹的要好得多,我這心裡越發的不捨了。不如這樣,等我過了門子,看看章家的親戚裡有沒有出色的讀書郎君堪配姐姐,若有呢,就託人來說親,日後咱們姐妹成了真正的一家子長長久久地伴着豈不更好?”
黛玉聽了,尷尬地抹了一把冷汗,嗔道:“你自個兒的事兒還沒張羅完呢,就操心起別人來,快消停些吧!”
宋雨蓮認真道:“我的事反正就這樣了,我也懶得再操心,倒是姐姐的事真該認真地操操心呢。不管怎樣,憑姐姐的才情樣貌一定是出類拔萃的人物才能嫁,否則寧可不嫁……”
才說着,忽聽身後有人咳嗽了一聲,嗔道:“管好你自個兒的事就成了,她的事不用你操心!”
“咦?!!”宋雨蓮一驚,急忙轉身一看,見是樑琨,不覺詫異道,“二師哥怎麼來了?”說到這裡,又一臉狐疑地看向黛玉。
黛玉一臉尷尬地橫了樑琨一眼,扭過頭去。樑琨則無視黛玉的嗔怒,反問宋雨蓮道:“怎麼,這裡不屬於我的封地範圍嗎?我不能來?”
“你……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宋雨蓮氣得瞪了瞪他,理論道,“這裡雖然是你的封地不假,可畢竟是林姐姐的家。你無故私闖民宅,也是不妥的吧?”說完,復對着黛玉道,“林姐姐,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很對!”這次,黛玉堅決地站到了宋雨蓮一邊。
樑琨瞧瞧宋雨蓮,又看看黛玉,無奈地一笑:“師妹說得對,是我錯了,不該擅闖民宅,這樣吧,爲了表示歉意,我帶了幾罈好酒來,一會兒讓你們的釀酒師傅品一品找一找靈感,或許能釀出與衆不同的味道來呢!”
黛玉一聽,詫異道:“你連這個也知道?”
樑琨一樂:“別忘了我是誰!”
黛玉不服氣地撇撇嘴。
宋雨蓮又問起如妃娘娘可好。樑琨便道:“她老人家身體倒是無礙,就是想兒媳想得厲害,你不替我操操心?”
“什麼?我替你操心?”宋雨蓮驚得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方道,“我算哪棵蔥,敢替你操心?再說了,你這身份的,非王侯公爵家的貴女不娶,我哪有資格識得那樣的貴女呢,快彆氣我了!”
樑琨“哼”了一聲,反問道:“哪個說我非王侯公爵家的貴女不娶了?”
“難道不是?”宋雨蓮瞪眼,“小門小戶家的女孩你瞧得上?”
“只要年歲相當,會詩吟作畫,知書達理,品貌俱佳的姑娘我都可以,你身邊就沒有這樣的姑娘?”說着話,故意朝黛玉努了努嘴。
宋雨蓮眨了眨眼,一時沒反應過來。待看看樑琨,又瞧瞧黛玉,突然醍醐灌頂般明白了過來,氣得“哎呀”一聲一拍大腿站了起來,激動道:“二師哥,你、你、你原來打的是林姐姐的主意!!”
宋雨蓮這毫不避諱的一嗓子,把黛玉尷尬地起身就要走,樑琨也氣得跺了跺腳,咬牙罵道:“會不會說人話?什麼叫打的你林姐姐的主意?她是窈窕淑女,我就不能君子好逑?”
“能,能,太能了!”宋雨蓮全然忘了之前對樑琨的幾分肖想,完全沉浸在撮合這倆人的興奮中。
她再次打量一番二人,復興奮地拍手道:“我才還想替林姐姐在章家物色個合適的郎君呢,沒想到身邊還有個最好不過的。如此一來,我就徹底放心了!”
“雨蓮,他胡鬧,你也跟着胡鬧!我不要理你了!”黛玉是真服了這師兄妹倆人的沒心沒肺,又羞又惱地起身就要躲開。
宋雨蓮哪裡肯放過她,急忙跟上來,邊走邊追問道:“林姐姐,你到底怎麼想的,難不成,你還不願意?”
“哎呀,你別跑啊,快跟我說說,你到底對我二師哥哪裡不滿意?……”
“林姐姐,你慢點,我不逼你了,不願意就不願意唄,我再給你物色更好的……”
身後的樑琨無奈地揉了揉眉心。這丫頭,會不會當月老啊!
午飯時,宋雨蓮留下來用飯,樑琨則帶人提前走了。到午飯後,突然來了一幫工匠,說是淳親王府派來打傢俱的。黛玉聽了,眉頭皺起一個大疙瘩,忍不住跟紫鵑抱怨道:“這人可真是霸道得很,八字還沒一撇呢,他倒以主人自居了!這事兒將來要是不成,傢俱難道要丟出去?”
紫鵑笑道:“事是事兒,傢俱是傢俱,不能混爲一談,咱們該用的就用。”
黛玉想了想,還是撇撇嘴搖搖頭道:“不成,一定要丟出去,不然我用着鬧心!”
這時,宋雨蓮興奮地走過來笑道:“好姐姐,我已給工具交代好了,後面角落裡那一座小院留給我用,傢俱式樣就照我喜歡的打,他們答應了。看來,我日後得來姐姐這邊常住纔好,不然哪對得起二師哥這份用心?”
黛玉聽了,颳着臉臊她:“就知道打我家的主意,你怎麼不讓你二師哥給你打一套送到章家去?”
“嘿,他給你捨得,是別有用心,對我又沒什麼企圖,他才懶得花這份心思。”說完,故作惆悵地負手到處溜達去了。
如此又過了半個多月,各屋的傢俱俱以打全,上漆之後晾了半月,黛玉就準備正式遷入新居了。
恰巧,這些日子氣溫驟降,黛玉的帳篷裡雖說保暖措施好,早晚也覺得涼了。而且地裡的菜蔬經過了一個瘋長週期,馬上就要進入收割季了。若再不搬進來,就得等到忙完再搬了。
搬家的這一日,樑琨毫不避諱地親自帶人過來幫忙,大大小小的物什流水一樣地搬進了新宅子,下人們根據等級不同,或三五成羣或獨門獨院地也有了新屋子,登時人人興奮得滿面笑容,雖一天下來腰痠背痛,可沒有一個叫苦叫累!
當日晚間,黛玉命人置辦了酒席,上上下下齊聚一堂再次開懷暢飲,共同慶祝喬遷之禧。樑琨也厚着臉皮過來討了酒喝,並趁黛玉身旁只有紫鵑一人之時,送上了自己的賀禮——黛玉的首飾匣子!
當樑琨把匣子遞到黛玉跟前時,黛玉再次吃了一驚。她看看紫鵑,又看看樑琨,然後恍然大悟道:“你們倆合起夥來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