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衆人聽了皆是一愣, 把目光都投向了黛玉。尤其是宋雨蓮,更是一臉驚訝,忍不住叫道:“姐姐居然揹着我們和別人鴻雁傳書!”
黛玉聽了漲紅了臉, 笑罵:“胡說什麼, 我哪裡和人鴻雁傳書了, 肯定是這鴿子傳錯了!”
才說完, 就見雪雁已然拿了那張字條進來, 遞到了黛玉面前。
黛玉無奈,只得接過來展開一看,表情先是一愣, 隨即有些氣惱,伸手就撕成了兩半。
宋雨蓮眼疾手快, 一把奪過去, 嚷嚷道:“好呀, 還說是傳錯了!若真是別人傳錯了,你撕什麼?!”說完, 已然跑到一邊重新拼湊起來,高聲念道,“一什麼什麼,口無什麼什麼……”
“什麼是什麼呀?哈哈……”屋內衆女孩笑成一片。
宋雨蓮臊紅了臉,轉手遞給紫鵑道:“你若識得, 你來讀!”
紫鵑雖未正式讀過書, 但這些年跟在黛玉身邊, 耳聞目染的, 竟也識了不少字。急忙展開來看時, 登時吃了一驚,隨後一臉詫異地看向黛玉。
黛玉無奈攤手, 迅速從她手裡拿過來撕成了碎片。
宋雨急了,問紫鵑道:“到底寫的什麼?誰寫來的?快告訴我!”
紫鵑聳聳肩,一臉無辜道:“上面又沒有落款,我怎麼知道誰寫來的?至於上面的字,我也不識得!”
宋雨蓮氣得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後又去問黛玉。
黛玉一臉恨鐵不成鋼道:“你若早些知道用功,何至於這幾個字都不識得!如今可要改了吧?”
宋雨蓮一聽,恍然大悟道:“啊,原來這是林姐姐設的一計啊!目的就是爲了讓我知道不識字的難處?嘖嘖,姐姐真是用心良苦啊!”
宋雨蓮是徹底的服了黛玉的“睿智” ,一面感嘆一面泄氣地重新回到位子上,賭氣般拿過書本開始認認真真地識字。
黛玉和紫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後都悄悄鬆了一口氣。
午休時,黛玉正躺在牀上發呆,紫鵑挑簾進來,悄聲問:“姑娘,那字條到底怎麼回事?”
黛玉擡頭看了看窗外,確定宋雨蓮沒有跟來,才搖搖頭道:“我也糊塗呢,這人怎麼這麼大膽,居然敢明目張膽地傳字條過來,虧了雨蓮識不全!”
“是呢,要嚇死我了。”紫鵑也撫着心口感嘆,同時又納悶道,“他在字條上說‘一宗罪,口無遮攔’這話到底什麼意思呢?我竟有些看不明白。”
黛玉猶豫了一下,只得把那天樑琨言語冒犯之事說了,隨後道:“那天我雖發了脾氣,但內心裡倒也沒怎麼怪他。一來他這人本就有些口無遮攔;二來,他可能心性單純,並沒有想太多,反而是我想多了。”
“原來如此!”紫鵑恍然大悟,細細一想,竟然歡喜起來,忍不住悄聲道,“姑娘,你說,王爺他這樣說,是不是有意在試探你?”
“試探我?”黛玉訝異,“試探我什麼?”
“還能有什麼,當然是試探你對他有沒有意!”紫鵑肯定道,“其實我早就覺出王爺對你不一般來了,尤其是從京城回來之後,他對姑娘的態度完全變了!”
“行了,別胡思亂想了,不可能的。”黛玉擺手鬱悶道,“霍大夫的事,他又不是不知,怎麼還會起這種心思?那可是他命根子一樣的師哥!再說了,他是個親王,要娶也得娶王侯貴族家的千金,如今的我只能算市井村姑,他纔不可能動這心思!”
黛玉說完,不由自主地嘆息一聲,重新躺下閉上了眼睛。
紫鵑坐在牀頭左思右想,總覺得自個兒的推斷沒錯。尤其是樑琨拿三百兩銀子換了黛玉那一匣首飾一事,更是基本坐實了推斷。只可惜現在不能明確告訴姑娘,要不然她一定也能猜得到!
其實,依黛玉的聰慧,她何嘗沒有感覺得到?只是她諸事煩心,也覺得此事絕不可能有好結果,索性撂開這心思,不願去深究罷了。
紫鵑屋內,宋雨蓮也正躺在牀上瞪大雙眼發愣,一見紫鵑進來,忙道:“你上次託我給問的事兒,我給你問了,我那些表姐妹們都歡喜得緊,催着我來問你什麼時候能去量尺寸,她們可都等不及要穿新衣裳呢。”
紫鵑聽了喜出望外,忙道:“我什麼時辰都可以,只要跟姑娘說一聲即可。”
“那成,今兒下課後你就跟我回去,我讓表姐妹們在我家等你。工錢我也替你談好了,制一件衣裳兩錢銀子,針線你出,剩下的料子你可以留下,你覺得如何?”
“甚好!”紫鵑異常歡喜,感激道,“你幫了我這麼多,讓我怎麼感謝你好呢?”
“這還不好說?再給我做件衣裳唄!”宋雨蓮笑嘻嘻道,“我出料子,你出工錢,就照着林姐姐的品位來做。之前我還覺得她那衣裳素淨,如今反倒越瞧越順眼,索性做件來試試。”
“成,你儘快把料子送來,我們儘快趕出來,免得耽誤你們出去賞秋。”說完,兩人又嘰裡咕嚕商量了一番衣裳樣式,這才分別睡去。
到傍晚下課,宋雨蓮就在黛玉跟前說情,說地裡結的果子太多了。怕摘晚了讓鳥兒吃了,遂問她借紫鵑去幫一晚上忙,明兒一早再跟她回來。
黛玉也沒多想,直接允了。紫鵑就跟着宋雨蓮歡歡喜喜地去了。次日清早,果然如約返回,還帶了兩籃子山楂梨子分給大家品嚐,一時院中上下倒也熱鬧了一番。
衆人熱鬧之時,黛玉一直靜坐在房內出神。曾幾何時,大觀園內也經常有過這樣的歡聲笑語,一幫妙齡女子捎帶着一個寶玉熱熱鬧鬧地賞花、作詩、下棋。想想不過小半年的光景,整個世界都變了。之前那些個姐妹們,除了她這一個外人有幸逃離,其餘的竟都不知散落到哪裡去了。
有時候覺得自己狠心,該去尋一尋她們。可是樹倒猢猻散,這茫茫人海又能到哪裡去尋呢?
正在怔怔之時,忽聽一陣撲楞楞翅膀扇動的聲音,黛玉擡頭一瞧,竟還是昨天那隻鴿子。
這人,不會又傳什麼亂七八糟的字條來了吧?黛玉心驚,急忙過來查看,果然,鴿子腿上綁着一張字條。
黛玉一顆小心臟驚得怦怦直跳,急忙趁人不備摘下來,悄悄打開看了看接着又打開火鐮燒了。
哼,二宗罪,行爲魯莽?虧你還好意思說,若下次再敢拉拉扯扯,我一個大耳刮子扇你!黛玉氣哼哼地想。
外面一羣丫頭們玩鬧夠了,紛紛回屋準備聽黛玉授課。誰知黛玉卻沒了心思,理理衣裳站起身道:“今兒天好,給你們放假一日,咱們到桃花灣瞧瞧新宅子地去。”
宋雨蓮一聽,欣喜若狂,跑過來一把摟了黛玉的脖子,一邊把頭在黛玉頸邊來回蹭癢撒嬌,一邊嚷嚷道:“林姐姐最好了,知道我今兒坐不住了,才帶我去散心的吧!”
黛玉癢得吃不消,一邊笑一邊左右躲閃,嘴裡連罵:“臭丫頭,還不趕緊起來,小心我罰你抄書!”
宋雨蓮正鬧得起勁,哪裡管這些,越發歡實了。無奈之下,還是紫鵑和雪雁合力把宋雨蓮拉走,黛玉才緩過這口氣來。
鬧夠了的女孩子們,跟着黛玉上了兩輛馬車,一路嘰嘰喳喳着,很快到了桃花灣。
立秋已過,山中的天空越發的明朗。田野裡夏季的收成已然完工,秋播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着,倒是讓人看到了無限的希望。
黛玉下了馬車之後,很快被李貴引領到了新圈的宅地跟前,指着已經清理乾淨的一大片空曠土地道:“姑娘你瞧,這位置您還中意?”
黛玉極目遠眺,見這塊空地恰好背靠九如山,左面不遠就是一片山湖,右面不遠則是原來那片桃林,前邊則是一片空曠的原野。看這架構,倒真是一塊適宜居住的風水寶地。
黛玉滿意地點點頭道:“甚好!竟比我想像得要好得多。就是離着村子遠了些。”
李貴笑道:“這裡的村子也不過十幾二十幾戶人家。咱們這一大家子搬過來,除姑娘的主宅之外,還會陸續再起一些小院落,畢竟小廝丫頭們也都老大不小了,眼看着也到了成親的年紀,總得有地方落腳。等再過個兩三年,就會有孩童們到處亂跑了,還愁不熱鬧?”
黛玉一想,深以爲然。遂感慨道:“如此一想,竟是大好的兆頭,我這心裡也就踏實多了。不過那些個小子丫頭們要想婚配,還須得你們大幹一場多攢些銀錢纔是,不然缺吃少喝的哪個姑娘願意嫁呢!”說到這裡,自個兒倒不好意思地先笑起來。
李貴聽了,倍感責任重大,也發誓道:“姑娘放心,這些小子們中間,基本屬我年齡最大。只要他們捨得出力,我就能帶他們豐衣足食,到時還怕娶不上媳婦?”
黛玉聽了,不覺菀爾。李貴趁機又補充道:“對了,還有件事得請姑娘的示下。昨兒淳親王府的桐林護衛來了,說他們府上如今正在擴建花園,請的都是能工巧匠,若咱們不嫌棄,可以讓他們先來給咱們建宅子,工錢都是折半的,還能保證建得美觀堅固。姑娘,您怎麼看?”
又是樑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