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已銷的賈芸終究是抹不下臉來讓自己的初夜——無論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後——折騰在一個古代無名妓女的腿彎之間,即使這翠衣女人是如何的溫柔款款,媚眼欲滴。因爲他現在的心思,都已經完全集中到了元春送出來的那張粉色的信箋之上。
“七月十八,日出,北行十日,順、安、靜俱同,唯平、寧守。”
對於熟讀《紅樓夢》的他來說,這些短句並不晦澀,“日出”,當然是指皇上要北巡十日,“順、安、靜俱同”,應該是指書中曾經出現過的忠順王、南安郡王和北靜郡王也會一併隨行,“平、寧守”是指東平郡王和西寧郡王會負責留守京城,只是,元春巴巴的傳來這個訊息,對於賈府究竟意味着什麼,這卻是賈芸所無法理解的。
“莫非……,賈家要搞政變?”
前世看多了yy小說和戲說電視,賈芸所能想到的只有這一條,況且賈家畢竟是以從龍軍功起家,和軍隊多少有些聯繫也說得過去,那賈珍不是就還頂着一個“三品爵威烈將軍”的頭銜麼?
“只是這些紈絝子弟真的有這種鋌而走險的潑天膽量?從曹雪芹的原著中可似乎看不出這樣的端倪來啊。”
賈芸歪躺在賈珍給他特意準備的一間小廂房中,聽着窗外漸漸下起的毛毛秋雨,反覆咀嚼着元春那張神秘信箋所要表達的意思,直到再也架不住那重重襲來的睡意和酒意,才終於在青紗小牀上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夢裡,他似乎又再次見到了宜嗔宜喜的花襲人,見到了神采飛揚的王熙鳳,見到了沉靜淑婉的薛寶釵,見到了清修脫俗的妙玉,還有大觀園的花壇後,那一抹令人驚豔難忘的窈窕背影……好幾次,賈芸都似乎覺得元春要回過來頭了,可是她卻偏偏始終只是隱沒在花叢之後,淡淡的露出一個剪影,賈芸想要自己衝上前去,可是剛走了兩步,卻看見四五個陰陽怪氣的太監突然圍攏在自己的身前,各個手中舉着一根馬鞭,朝着自己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抽打,賈芸防護不住,厲聲慘叫,雙目霍的睜開,卻發現眼前一切竟只是荒唐的南柯一夢。
紅樓夢中夢……
賈芸重重的吐一口氣,揉了揉因爲宿醉而依舊有些昏沉的腦門,才發現那裡竟已經密密的滲出了一圈冷汗,賈芸自嘲的笑了笑,正待起身時,卻聽見門外傳來一陣略帶急促的敲門之聲:
“芸二爺可曾起身了?小的是榮府的下人錢啓,奉政老爺命,讓二爺漱洗之後便立刻去一趟?”
“知道了,我馬上便去!”
賈芸連忙高喊着迴應一聲,門外聽見賈芸的聲音,早已推開房門,幾個丫鬟婆子端着臉盆、清水和嶄新的方巾布袍等涌將進來,忙手忙腳的開始幫賈芸漱洗。這個二十一世紀的窮學生哪裡受到過這樣的待遇,一時間目瞪口呆,任由下人們好一番擺佈折騰方纔罷休。尤其給自己穿衣的那一個丫鬟,年紀雖輕,身量更是隻到自己的肩膀上下,可是卻生得極好的一張瓜子臉蛋,舉手投足、眉目言談之間,自然便有一段風流迤邐之態,讓賈芸一下子又想到了昨夜的那個翠衣女子,不知道她是否因爲自己的不解風情而一夜無眠,自怨自艾呢。
“芸哥兒不用着忙,咱們一起走!”
說話間,房門口轉出了賈珍的高大身影,他的身後是一個身材修長,面目和賈珍有些相似,卻給人一種冷漠之感的年輕公子,身上穿一件雪白的綢子長袍,脖子裡圍着一圈雪貂皮,腰間玉帶上懸掛一塊通體碧綠的浮雕玉牌,雙手揹負在身後,冷冷的看着賈芸。
“這位是……”
“哦,此乃犬子賈蓉,論年齒,只怕他比你尚要小上一兩歲,今後便以兄弟相稱罷。”
聽着賈珍的介紹,賈芸不由再次好奇的打量起這個未來寧國府的繼承者,和曹雪芹原著中刻畫的形象不同,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簡直冰冷的可怖,完全沒有《紅樓夢》中那個和王熙鳳在人前公然調笑的紈絝醜態,也沒有在兩府打醮時被賈珍辱罵而不敢還口的窩囊樣子,倒更像是一把已經出鞘的長劍,讓人生不出半點親切的意思。
“芸哥兒不必介意,自從我那媳婦兒死後,他便終日介鬱鬱寡歡,有時候一天也不肯說上一句話,沒事兒就跑到城外的道觀中和他爺爺談玄論道,現在就連府裡的下人都不敢近他了。”
“媳婦兒?”
賈芸的腦海中立即跳出了那個在後世廣爲議論的紅樓人物——秦可卿,這個在十二金釵中第一個死亡的女子,終其一生都被籠罩在濃濃的迷霧之中,明明那時候賈府草字輩的重孫兒沒有幾個娶妻的,可是賈母卻已經自認秦可卿是她重孫媳婦中第一得意的人物;明明原書中處處透露着賈珍和秦可卿之間不倫的男女關係,可是曹雪芹卻又不願意在正文中對她涉及一個“淫”字,這些古怪不解的地方都成爲了後世大肆議論秦可卿的談資。而賈芸此次穿越而來,也並沒有機會去向秦可卿親自一問究竟,因爲在那個時候,秦可卿早已是香消玉殞。
“原來是蓉大爺,有禮了!”
賈芸向着賈蓉深深的作了個揖,賈蓉卻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慢慢轉過了頭去,臉上露出一絲蕭瑟的神情。
“看起來,秦可卿之死對他的影響還是很大的,要不然,賈蓉也不會從原來那樣的花花公子一下轉變爲如此冷漠無情的人。”
賈芸心中暗自嘆息,
“想想他也是可憐,那麼一個心愛漂亮的妻子居然跟自己的父親發生了醜惡的關係,而且鬧到闔府皆知的地步,別說是堂堂寧府的嫡長子,就算是一個普通的鄉農恐怕也會氣到吐血發狂的境地,可是這賈蓉在原著中卻彷彿沒事兒人一樣依舊渾渾噩噩,續絃生子,走馬逐兔,日夜笙歌。賈芸讀書至此,每每覺得古怪,難道是僅僅畏懼於父親的積威?還是維繫家族的臉面?抑或是有着其他的什麼原因呢?
賈芸跟在珍、蓉兩人的身後,望着前頭那白色的身影胡思亂想,不知不覺,又來到了榮禧堂邊的那座假山之前,不過這一回,前頭領路的小廝並沒有再拐彎,而是直接把三人領到了正堂之中,在那裡,賈赦、賈政和賈璉早已在座,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在他們中間的太師椅上,正端坐着一個鬢髮雪白的老太太,嘴角之上掛着一絲慈祥的笑容,望着一臉疑惑之色的賈芸輕輕招手……
話說書評區這兩天怎麼如此冷清,莫非清明都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