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架起幾門大炮的時代
“對了,林家那丫頭,這些天情形如何?”
皇帝當然不可能隨時關心一個小丫頭,只不過是因爲朱景洪的緣故,才讓他記起了黛玉。
上一次得知其消息,已是一個多月之前,那時黛玉藉助聖旨狐假虎威,把林家上下治得服服帖帖,還讓朱鹹銘誇了了她好幾句。
“回稟陛下,林家事都被其處置妥當,如今闔府上下皆聽其命!”
“老十三一直想納林家丫頭入府,你說這次……他會不會直接把人帶回來?”朱鹹銘擡頭問道。
“這個……奴才可說不準!”
“說不準也可以說說嘛,朕又沒說讓你非得說準才行!”
“爲了林家姑娘,十三爺已等了許久,想來這次……”
見程英欲言又止,朱鹹銘便笑着說道:“所以你認爲,老十三這次會把她帶回來!”
“奴才瞎猜的!”程英連忙解釋。
“賈家那丫頭,是被安置在道觀裡?”
這件事朱鹹銘聽說過,但也沒有太過於在意,畢竟他每天忙的事太多,今天想起來才問一句。
皇帝突然轉移話題,程英立刻反應過來,答話道:“正是……被安置在清寧閣!”
“清寧閣……朕從未聽過!”朱鹹銘皺眉。
“是新建的道觀,在襄王府以西,只隔了一條街!”程英答道。
聽到這話,朱鹹銘頓時愣住,然後問道:“新建了多久?”
“怕是有……兩三個月了!”程英一本正經答道。
朱鹹銘失笑道:“都說金屋藏嬌,不曾想道觀也能藏,老十三不在京……想來是襄王妃的手筆!”
“陛下聖明!”程英恭維道。
開懷大笑很放鬆,朱鹹銘停止了閒聊,拿起下一份奏看了起來,同時慢悠悠說道:“此番海戰大捷,老十三有功當賞,着賜其御田五千畝,銀三萬,錦布……”
這次的賞賜極爲豐厚,可見此番大勝讓朱鹹銘非常高興,所以纔會好東西一股腦往外送。
當內廷各司局準備賞賜之物時,海戰大捷的消息便在城內陸續傳開,於是便讓京城之內再度引起轟動。
襄王府內,得知朱景洪海戰大捷,寶釵懸着的心方纔落地。
這兩個來月她一直在擔心,乃至於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只因這次朱景洪又到第一線去了。
也因爲這件事,哪怕是已臨近年關,王府上下都氣氛緊張,難得見到一張笑臉。
“吩咐下去,王府所有侍衛、內侍、女婢,皆賞銀十兩,錦布一匹,侍衛、內侍另賞酒一罈!”
高興之餘,寶釵下了一道令,專門獎賞王府上下。
她這一出手可謂闊綽,讓王府內外上下皆受恩惠,對王府的忠心又增添了許多,此番大勝也讓所有人與有榮焉。
寶釵屋子裡,幾個女人聚在一起正閒聊,這時有侍女小跑着進來,笑着稟告道:“娘娘,宮裡來人了,說是陛下要獎賞咱們王爺!”
今晚即將跨年,一會兒寶釵便要入宮去,代表襄王府參加除夕家宴。
這個時候賞賜來了,將會影響她及時到場,可眼下也只能耽擱了。
“王妃,這是大好事,何故愁眉不展!”英蓮笑着問道。
寶釵隨即笑道:“幸福來得太突然,讓我猝不及防啊!”
衆人也都笑了,然後寶釵便命衆人準備,一會兒要迎接皇帝的賞賜。
“可卿不必去了,你且歇着去!”寶釵又吩咐了一句。
可卿是三月懷孕,到如今已將足月了,隨時都可能發作生產。
“多謝娘娘!”
在可卿致謝時,寶釵便想起了迎春,這丫頭有孕滿七個月了,還不知道生下來怎麼個說法。
但依寶釵的猜測,這位迎春姑娘只怕難有個名分,至少近兩年不太有可能。
不是因爲帝后二人阻撓,而是朱景洪本人心思如此,現而今後者要跟東宮做切割,就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納賈家女兒。
想到這裡,寶釵嘆了口氣,她是在爲迎春惋惜。
這邊寶釵召集府上準備接旨,而另一邊的東宮也在準備,要啓程去宮裡參加宴會。
可眼下元春神色鬱郁,是半點兒提不起精神,代表她太子妃身份的命服被擱在一旁。
元春眼下心情不快,不是因爲受了委屈,而是單純的心態崩了。
剛纔她已得知消息,朱景洪在海上全殲西班牙艦隊,再度立下不世之功。
她可以預見,接下來朱景洪聲望必定攀升,也將會被皇帝更爲倚重,相比之下東宮實在太弱了。
看不到勝利的希望,所以元春死心了,眼下便什麼也不想做,就連今日的家宴也不想去了。
去了要麼跟寶釵虛僞客套,要麼受陳芷的暗氣,要麼被婆婆數落……她是真的沒心情去。
正在此時,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拜見殿下!”
聽到外面侍女的聲音,元春便知是太子來了,但她也只是從榻上扭了扭身子,卻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
幾息之後,太子推門而入,便看見了躺着的元春。
“都快要入宮了,你爲何還不更衣!”太子面帶不滿問道。
元春撐着坐了起來,而後說道:“今日身體不適,實在難在母后身邊侍奉,還請殿下幫臣妾告假!”
“告假?”朱景源格外驚訝。
這話從元春口中道出,確實是讓他非常意外,畢竟意外即便身體再難受,她都絕不會提“告假”。
“今天是除夕,父皇母后都在,我一個人去不好看,你還是一起去吧!”朱景源勸道。
“殿下,非是臣妾不願去,實在是肚子疼得厲害,去了若是出了事故,只怕被旁人拿來做文章!”
這句解釋,勉強讓朱景源能接受,可他對此還是不太高興,都沒關心一句便轉身離去了。
元春心煩,其實朱景源更煩心,甚至於可以說是惶恐。
半個月前,他的臂膀之一的徐新安,因涉嫌勾結地方官被錦衣衛拿了,還是看在他東宮的面子上,事情最終以徐新安被免官而結束。
這件事對朱景源來說是打擊,可今日傳來海戰大捷的消息,對他便可以說是重創了。
在太子離開後,元春再度嘆了口氣,然後命殿內侍女全部退下,自己則是再度躺到了榻上去。
眼下寒冬,屋子裡擺着火爐,使房間還算溫暖,但元春卻是手腳冰涼。
其實元春心態崩了,也不只是因爲對手太強,更大原因在於太子太拉,讓她有辦法有計謀也無濟於事。
今日太子冷漠相對,則更是讓她無比受傷,最終只能獨自以淚洗面……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元春要沉沉睡去時,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誰?”
“娘娘,是我!”
是妙玉的聲音,元春瞭然之後,便問道:“何事?”
“得知娘娘身體不適,故而過來探視,還請娘娘允准!”
“不必了……我歇歇就好!”
站在門外,妙玉並不放棄,而是接着說道:“娘娘身體有恙,我有良藥解之,若真心中有恙,我有心藥解之!”
這話讓元春稍微來了興致,於是她應道:“進來吧!”
於是妙玉推門而入,很快來到了裡間靜室,先是看到了桌上擺放的禮服,然後才把目光掃向了太子妃元春。
“你說有心藥可醫,可你不知我病因,如何能醫?”
妙玉走向一旁書案,徐徐說道:“娘娘心病,貧僧未必不知!”
然後,她便在元春注視下,提筆在紙上寫了兩個大字。
元春隨即起身,走向書案一看,頓時便被驚到了,然後擡頭看向了妙玉。
只見那紙上,寫着“儲位”兩個字。
“娘娘的心病,我未必不能醫!”妙玉平靜說道。
元春冷笑道:“唸經可醫不了!”
妙玉笑道:“貧僧可不止會念經!”
此刻她氣定神閒,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看起來和以往宛如兩人。
元春目光深邃,盯着妙玉看了一會兒,問道:“伱到底是什麼人?”
妙玉恢復寶相莊嚴的神態,答道:“誠如娘娘所知,貧僧是出家人,路見不平,願出手相助而已!”
元春當然不信,以爲這個時候她已想起,對妙玉的來歷並未細查,全是靠她本人敘述。
顯然現在可以確定,這女人隱瞞了一些東西。
“娘娘可願相信我?”
“信你?”
“若娘娘願意,我可助娘娘和太子,反敗爲勝……”
…………
妙玉在給元春擘畫未來,另一邊坤寧宮內,諸皇妃、王妃、公主陸續到了。
此刻,嘉貴妃正陪着皇后說話,聊的卻是後宮及內外命婦之事,一旁還有睿王妃陳芷陪着。
現如今皇后精神越發不好,後宮及外朝命婦之事太過繁雜,所以皇后已將大部分任務交給嘉貴妃處理,她本人只聽結果彙報就好。
這三人聊着時,寶釵進了坤寧門,左右跟着青陽王妃和靜海王妃,三人一路說笑的進了正殿。
寶釵一到場,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衆人紛紛出言向她道賀,寶釵則是一一還禮。
“叩見母后!”
“起來吧!”皇后微微點頭,然後便召了寶釵到身邊。
陳芷臉上堆笑,心裡卻是恨得不行。
“老十三不遵我的懿旨……非要到前線去,冒着炮火跟西夷打仗,如今他得了此番大勝,往後只怕更不聽我的話了!”
雖然皇后是在說笑,但寶釵依然謙遜謹慎答道:“母后息怒,等待過些日子返京,再嚴加責罰他也不遲!”
“他一個人出了京,只由着自己性子來,哪裡會知道母后有多擔心!”
聽到這話皇后反而笑了,於是說道:“是該好好的罰他,此前我聽他說過,對名爵之事毫不在惜,要不給他降到郡王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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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這麼多人在閒聊,但多數人都留了點心,注意着皇后這邊的談話。
聽到皇后要降朱景洪的王爵,所有人都吃了一驚,然後更仔細的傾聽起來。
其他的隨便罰都行,可自家真有親王爵位,寶釵又怎麼可能同意。
“母后,名爵之事皆有父皇母后酌定,媳婦不敢妄言,只是……”
“只是如何?”皇后饒有興致問道。
寶釵答道:“只是王爺他畢竟爲朝廷立了功,有功不賞也就罷了,若是反而遭罰……只怕引來天下非議,有損父皇母后之聖明!”
這是最標準的回話方式,已經刻進了寶釵腦海中,此刻道出跟吃飯喝水一樣流暢。
現場皇后笑了,一旁嘉貴妃跟着笑了,只有陳芷是皮笑肉不笑。
目光推遠,皇后看向大殿之外,那邊是向南的方向,朱景洪便在數千裡之外。
“卻不知此時,老十三在做什麼!”
兒行千里母擔憂,何況還是去打仗,何況還是近距離的炮戰……
皇后在擔憂,但實際上朱景洪過得很輕鬆。
在殲滅西班牙艦隊主力後,他便沿着海岸線一路向南,一個又一個的拔除西班牙軍港,然後分出艦隊留守佔據,以便接受呂宋貢獻的補給。
臘月三十這天,朱景洪下令停戰,讓幾乎所有士兵上岸慶祝新年,這又給呂宋人帶來了極大負擔。
大明水師是爲驅逐蠻夷而來,呂宋方面自是要傾力供應物資,所以也就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
大軍一連修整五天,在解決生理心理等各方面問題,並得到補給船送來的彈藥補充後,朱景洪下令大軍繼續開始作戰任務。
正統十五年正月初八,又是一場戰爭爆發,毫無疑問又是明軍獲勝。
參戰的分艦隊佔領了海港,而這是西班牙人在呂宋的最後一個港口,他們在此地已經營數十年。
而朱景洪率領的水師主力,已經在三天前轉向往西,朝着西班牙人遠東地區老巢趕去。
正月十五上元節這天,明軍艦隊出現在哥打基海面上。
西班牙遠東總督西蒙斯,此刻就站在堡壘上,看着明軍上百艘戰艦,心中苦澀已經無法掩蓋。
在他身旁站着一人,乃是葡萄牙遠東總督安德烈伯爵,他是受西蒙斯邀請而來。
在遠東,葡萄牙佔據着中南半島以南和馬來羣島西部,西班牙人佔着馬來羣島東部,同時妄圖染指呂宋諸島。
他倆勢力範圍緊挨着,相互之間處於防範狀態,大明水師崛起改變了他們的關係。
以至於如今,以往互相盼着對方倒黴的兩人,此刻也能待在一起討論禦敵之事了。
明軍氣勢洶洶而來,脣亡齒寒的道理,葡萄牙人也明白,爲保護自身利益接受了邀請。
“你看,如果你們不幫我們,他們下一個就要打你!”
“所以你還猶豫什麼?快去把你的艦隊調過來,把這些東方猴子用炮轟死!”
西蒙斯在勸安德烈,然而後者並未表態,只是靜靜看着遠處的明軍艦隊。
這次他未帶領艦隊過來,因爲調動軍隊乃是大事,用軍隊開戰更是大事中的大事,作爲總督安德烈必須慎之又慎。
擅自動兵,即使是處於公心,也難免爲王猜忌,這一道理在東西方通用。
這邊他二人正爭論着,明軍幾艘丙級艦已朝海港靠近,海港周邊則是佔地極大的商貿區。
當然,平日繁忙的商人都已撤走,原地除了碼放好的大批貨物,就只剩十幾艘停靠的商船。
至於岸防軍隊,早已被西蒙斯撤回城內,餘下幾艘戰船也被其藏起來,當成了兵敗後跑路的後手。
幾艘丙級艦抵近之後,距離海岸僅只有百米左右,距離哥打基城牆也不過三百米。
戰船一字排開後,很快傳出大炮轟鳴聲,這些戰船直接朝遠處城牆開炮。
雖然三百米開外準確度不太好,可也大概有百分之三十命中率,所以即便西蒙斯二人躲在堡壘內,此時也一起退到了城牆之下。
這二人狼狽逃離時,站在旗艦船首的朱景洪,正用望遠鏡看着前方情形。
在他身後,則是三位水師提督,以及另外幾位副將。
看着前方隨風飄散的硝煙,朱景洪平靜說道:“東方列強……在海上架起幾尊大炮,就能轟開敵人國門的時代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