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重新落座,朱景洪正想聊聊當下格局,哪知寶釵卻問道:“我聽說……你在過問迎春的親事?”
這件事情不是很私密,被寶釵得知並不奇怪。
何況,朱景洪本就沒想瞞着寶釵。
“是鄧安提起!”朱景洪答道。
聽朱景洪有推脫的意思,寶釵面露笑容道:“你別多心,我的意思是……若你當真喜歡,我跟太子妃說一聲,賈家就把姑娘給你送來了!”
這一條還確實可行,但朱景洪在一番思索後,卻出乎寶釵預料的搖頭。
“怎麼?”寶釵疑惑。
“如今形勢不同了,我將與太子逐漸切割,然後自立門戶!”朱景洪輕聲答道。
“所以……若以他的關係促成此事,不就表明還要聯合?”
端起茶杯,朱景洪接着說道:“我被老頭子接連打壓,在府裡安分了這麼些時間,讓人以爲我垮掉了……如再與老四聯合,豈不是又要招來圍攻!”
聽了這番話,寶釵也就沒再多說,反正自家男人有主張就行。
當然她也知道,朱景洪說的是不以太子關係促成此事,卻沒說不要納迎春入府。
顯然,對於迎春,朱景洪是志在必得。
就在這時,寶釵突然又笑了,讓朱景洪感到莫名其妙。
“王妃因何發笑?”朱景洪問道。
“我笑啊……”
寶釵買了個關子,見朱景洪越發好奇,於是笑得更厲害了。
“依着你的說法,那豈不是連我這王妃都該廢了,畢竟我可是太子妃的表妹啊!”
聽到這話,朱景洪便站起身來,走向寶釵後直接將其抱起。
“你……你幹什麼!”寶釵抓着朱景洪的衣襟,面帶慌張問道。
眼下是大白天,她作爲堂堂的王妃,幹這事兒確實是難爲情。
“想來你是東宮派來的奸細,我可得好好的發落伱!”朱景洪一臉嚴肅道。
“現在不行……”
“我說行就行!”
正當他二人打情罵俏時,外面卻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姐……姐夫,你們這是……”
朱景洪的這處寢殿,府內極少有人無須通稟就能進,就連作爲側妃的楊靜婷都不行,而寶琴便是其中的例外。
此刻,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這讓寶琴此時非常難爲情,比朱景洪兩口子還要尷尬。
寶釵掙扎着下來了,然後便將朱景洪推開了,理了理衣衫方纔一本正經道:“寶琴,你怎麼過來了!”
“姐姐你忘了,咱們約好了要去賞花,是你說讓我巳時過來的!”寶琴分外的委屈。
“那好,咱們賞花去!”寶釵依舊一本正經,就好像剛纔的事沒發生。
“姐夫,那……我們去了!”寶琴看向一旁的朱景洪,她是怕壞了人家的好事。
寶釵一把拉過寶琴,邊往外走邊說道:“咱們去賞花,關他什麼事!”
這兩位離開後,朱景洪只是笑了笑,然後選擇繼續去練字。
轉眼便是兩天時間過去,擬定的談判時間就到了,當天朱景洪才收到消息,睿王朱景淵也參與了此番談判,且還是談判的主要負責人。
這其實讓朱景洪不太高興,認爲皇帝老爹是不信自己。
雖然心裡鬱悶,可該去還是要去,爲此朱景洪一大早就起來了。
幾名宦官伺候朱景洪穿戴,穿好之時鄧安找了過來,於是餘海便讓衆人退下了。
坐到椅子上,朱景洪取下頭戴的翼善冠,遞向餘海後問道:“何事?”
“王爺,人已經抓着了,眼下李文釗正在審問!”
知道鄧安說的什麼事,朱景洪直接問道:“做得可乾淨?”
“李文釗說,絕對萬無一失!”鄧安答道。
是李文釗說的萬無一失,跟他鄧安可沒啥關係,畢竟他只是中間負責傳話的人。
“嗯!”朱景洪點了點頭。
廣陽王朱景潤的心腹宦官,且是專門出來辦髒活兒的人,問出點兒什麼的可能很大。
依照李文釗這些人專業手段,想來這名宦官挨不過第一天,就會把知道事情全交代出來。
“此事,你密切關注,但不要牽涉其中!”朱景洪吩咐道。
“是!”
鄧安行禮離開後,朱景洪又看向餘海,問道:“王妃她們,也該到了吧?”
“辰時出發,到現在差不多一個時辰,想來也快到了!”餘海答道。
所謂興之所至,因覺得在王府住得太久,所以朱景洪打算換個地方,搬到城外的別院去住。
昨天他以身體不適爲由,已向皇帝請旨出城療養,並很順利得到了批准。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朱景洪起身道:“該出發了!”
談判地點設在禮部,當朱景洪趕到現場時,朱景淵和兩名禮部官員已到位,正在一處偏殿裡喝茶。
“喲……十三弟來了!”
與朱景淵見禮後,朱景洪方說道:“六哥,你說爹他怎麼想的,有了你在這裡主事,何必還讓我過來添亂!”
這時兩名禮部官員也來見禮,朱景洪則是拱了拱手算回禮。
示意朱景洪在旁邊坐下,朱景淵接着問道:“我聽說你病了?”
“老毛病犯了,興許是在府裡待得太久,所以打算去城外住些時日!”
點了點頭,朱景淵嘆道:“你是爲大明廝殺在外,才惹來這些怪病,朝廷有愧於你啊!”
此刻的朱景淵,是代表朝廷在說話,可見他已轉變了身份。
畢竟如今,他朱景淵也能參加這等軍國大事,併成爲直接負責人了。
“朱家兒孫,既享尊容,爲國效力,便屬應該!”朱景洪答了一句。
誰知朱景淵卻繼續說道:“我聽說,住在東宮那位妙玉法師,正好正治你這病?”
老六突然提到妙玉,便讓朱景洪立刻警覺起來,只因他知道老六本人知道妙玉的身份。
見朱景洪不答,朱景淵轉過頭來問道:“莫非傳言有誤?”
“確實有些作用!”朱景洪笑着答道。
這時朱景淵也笑了起來,湊近之後說道:“既然如此,就該把那位妙玉師傅請過去,如此你也能快些痊癒!”
這廝知道妙玉是白蓮教反賊,還專門要把這人往自己府裡送,老六什麼心思朱景洪太清楚了。
只是吧,對此朱景洪不擔心,畢竟是太子看人有誤,跟他這弟弟關係不大。
嚴格來說,他本人也是受害者嘛!“多謝六哥,小弟知道!”朱景洪也在笑。
老六是把禍水往他這裡引,這件事本身就不道德,所以朱景洪也要反過來算計老六。
接下來,這哥倆又聊了一會兒,直到談判開始才一起出場去。
談判是在一處大廳,此刻也是分南北安置的位置,西班牙人是被安排在南方。
南方是客是從,但這些人不太在意這些東西,所以此刻是坐得安之若素。
衆人落座之後,經過簡單一番客套,本次談判就正式開始了。
對於此前西班牙人提出的條件,朱景淵分別進行了反駁,但這幫洋人竟沒有生氣,而是用自己的道理來解釋這件事。
洋人的道理,全都包藏禍心,朱景洪聽了半天,只覺得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至於朱景淵,則是與兩名禮部官員一道,對西班牙人的禍心一一點出。
“好了,既然你們仍懷疑我們的誠意,我們願意再退一步!”
說話的人是西班牙主使,翻譯過來稱呼他爲西蒙將軍。
“如何再退一步?”朱景淵反問道。
他本以爲西班牙人不會讓步,所以沒想着今天能談出成果,眼下西蒙的話讓朱景淵很意外。
“第一,呂宋我方可以只要幾個港口,不佔領其大片國土!”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等歐洲那邊局勢緩和,國王可以多調派些艦隊過來,所謂的協約便可直接撕毀。
這一現狀,也印證了那句老話,凡事可以不講道理的地方,西方列強都不會講道理,要是講道理的話基本是被逼不得已。
眼下西方局勢緊張,呂宋的西班牙艦隊有優勢卻不大,可以理解爲眼下是讓步是逼不得已。
聽到這話,朱景淵雖面不改色,心裡卻覺得有些意思,至少己方談判是有了進展。
“第二,大明近海的小島,我們可以進行租借,多少錢都可以談!”
如果只是租借,就算不得數是喪權辱國,倒也不是不能商量……朱景淵暗暗想到。
“第三,我們願以市價五成的價格,向大明出售戰船!”
戰船買賣絕對稱得上是大宗大額交易,以市價五成的價格進行買賣,對大明來說是極大的讓利。
“而且,我們可以派人幫助大明訓練水師,可以組成聯合艦隊一起剿滅海寇,維護海上貿易之暢通無阻!”
本來朱景淵就心動了,這一刻他已是完全動心,甚至想要直接答應下來。
但他也知道,有權對此事做主的人,只有他那位皇帝老爹,眼下來輪不到他來做決定。
老西蒙看出了朱景淵動心,於是神色也已緩和下來,隨即笑着說道:“我們西班牙愛好和平,非常願意與大明和睦相處……”
“剛纔的條件,我們讓利很多,這些都是我們給朋友準備的驚喜!”
翻譯官說出了“驚喜”二字,朱景淵頓時笑了,他覺得這個詞很貼切。
讓人驚訝的意外之喜,今天他算是超額完成任務,取得如此成果老頭子定會高興。
然而此時,坐在旁邊一言未發的朱景洪,在聽到“驚喜”這個詞之後,終於是忍不住了。
就在朱景淵要說兩句緩和氣氛時,卻見朱景洪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然後看下一旁的譯官說道:“你跟他說……”
在說“他”字時,朱景洪指向了對面的西蒙,此刻後者也對眼前變故深感意外。
當然,這位西蒙將軍,或者說西蒙侯爵,對朱景洪其實不陌生。
他常年駐守東方,對大明自是多有了解,所以知道一飛沖天的朱景洪。
此番來到京城,西蒙甚至還想過見朱景洪一面,一起探討對戰爭的看法和觀點。
只不過朱景洪禁足在府,加之談判之事並不順利,讓他設想過的拜訪不得成行。
哪知今日,朱景洪卻到了現場,這讓西蒙其實比較高興。
雖然朱景洪全程沒說話,但西蒙也不時在留意他。
莫非他看出了什麼?西蒙心中暗暗想到。
在西蒙思索之時,朱景洪對譯官吩咐道:“你叫他解釋解釋,什麼叫驚喜!”
這個問題很奇特,驚喜本身意思已經明顯,再讓人解釋豈不是找茬。
“殿下,所謂驚喜……”
譯官正要解釋,卻聽朱景洪語氣慍怒道:“你讓他來解釋,什麼什麼特麼的叫驚喜!”
“十三弟,不可無禮……”朱景淵此刻忍不住開口,他不能放任朱景洪搞壞局面。
朱景洪直接無視了他,而是拍了桌子呵斥道:“讓這老傢伙自己說,什麼特麼的叫特麼的驚喜!”
朱景洪的話,大明的譯官雖未轉述,西班牙的譯官已翻過去,讓西蒙知道了朱景洪說的什麼。
“殿下,所謂的驚喜就是,我國本着和睦相處的原則,願與大明一起安定大海,共同促使海貿繁榮昌盛……”
“爲此,我們願意幫助大明守衛海疆,願意幫助你們訓練軍隊,願意以極低價格向你們出售戰船!”
這些糖衣炮彈,聽得朱景洪只想笑,暗道這老傢伙現在還在騙。
再度拍了拍桌子,待西蒙停下之後,朱景洪直接盯着他,說道:“西蒙將軍,你說了這麼多,到現在還沒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聽到朱景洪又來這麼一句,一旁的朱景淵只當這廝是找茬,目的是破壞自己談出的成果。
不能任由他胡來……朱景淵暗暗想道。
在他思索之間,朱景洪已經明確點出自己的質疑:“你就直接告訴我,什麼叫只佔呂宋幾個港口,什麼叫租借我們的海道,什麼叫幫我們建水師打海盜!”
明白朱景洪看出了門道,西蒙暗贊果然名不虛傳,但眼下不是相互欣賞的時候。
此時他根本不理朱景洪,而是看向一旁的朱景淵,非常誠懇的說道:“這是我們極大的讓步,只爲能與大明和睦相處,我們都是愛好和平的好人!”
“我們也希望睿王殿下,能將我們的善意向皇帝陛下轉達,我們非常期待與大明做朋友!”
朱景淵面露笑容,答道:“好……我會想陛下轉達你們的條件,我本人也期待與你們和睦相處!”
“很好,我們合作愉快!”西蒙笑着答話。
朱景淵接話道:“那好……今日到此爲止,接下來的時擇日再議!”
於是乎,本次談判到此結束,出了朱景洪之外,在場所有人都很高興。
待西蒙等人離開,朱景淵終於轉向朱景洪,面帶不滿道:“十三弟,剛纔你太過分了!”
“六哥,他們包藏禍心!”朱景洪平靜說道。
“人家已經讓步,我方多佔了便宜,難道就不能讓別人佔便宜,天下那有這樣的好事!”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下攻城……你打仗習慣了,不知這些道理也正常!”
見朱景淵得意洋洋,朱景洪根本不屑與他爭,所以乾脆就不說話了。
看着老六離去,朱景洪可以想象,這廝一會兒會有多難堪。
老六啊老六,你真是自討苦吃……看着朱景淵離去的背影,朱景洪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