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何枝可依

轉眼又是幾天過去,朝廷與準噶爾的第三輪談判結束。

最後一次談判,乃是由太子親自主持,以表明朝廷對談判的重視。

朝廷給出了和談的“底線”,那就是準噶爾退出吐魯番一線,雙方以天山山脈爲界限。

朱鹹銘當然不是真想和談,而是打算藉此機會佔地盤,在吐魯番站穩腳跟後再尋機開戰。

準噶爾人使團裡也有高人,他們咬死的底線是割讓哈密,雙方互不相讓註定要談崩。

第一次獨立處置這種軍國大事,太子就把差事“辦砸了”,這讓他心裡既難受又慌張。

反倒是皇帝這邊,知道和談很可能不成,所以沒有過多苛責太子。

聽了太子稟告之後,朱鹹銘就沒再深究此事,而是拿出了兵部的一份題本。

近期侍衛親軍和京營,以及各地方都司都有人事調整,這份題本是兵部近期上呈的第三份推薦名單。

在這份名單上,空缺的官位有五個,而兵部推薦官員有十五人,同時附上了這些官員的基本信息。

“讓太子看看!”

聽到皇帝的吩咐,程英將題本接過後,送到了太子本人手中。

朱景源攤開來看,在廣西都指揮使擬任名單上,看到了賈赦的名字。

這一刻,他的心更慌了!

“兵部推薦賈赦任職廣西都司,內閣那邊對此審閱過了,此事你怎麼看?”

聽到皇帝的問題,朱景源思索了一會兒,方纔答道:“回稟父皇,兒臣以爲……此議可允!”

朱鹹銘知道賈赦出仕,背後是太子推波助瀾,所以他要聽聽太子的意見。

爲維持某種“平衡”,朱鹹銘朱鹹銘不但要打壓襄王府,還要適當加強太子和睿王兩家。

在這個背景下,如果太子所言有理,一個邊地都指揮使的位置,朱鹹銘還是可以給與。

“理由!”朱鹹銘平靜問道。

太子內心是忐忑的,好在他對此已有準備,思索之後開口答道:“其一,賈赦忠心耿耿,其常言久食君祿而未報聖恩,心中……

“其二,賈赦出身武勳之家,少時得國公教導,其才能足以勝任……”

從忠誠和能力兩個方面,太子介紹了賈赦很合格,一番闡述只能說是中規中矩。

思索之後,朱鹹銘說道:“他久未領兵,驟然主持廣西之事,只怕一時也難以周全!”

“便讓他去廣西,做個都指揮同知吧!”

都指揮使位從三品,都指揮同知爲正四品,看起來差一級卻是個大坎。

賈赦去做都指揮同知,那麼原來位置上的人,便該理所應當官升一級。

“你意下如何?”

“父皇聖明!”太子連忙答道。

雖然對這一結果不太滿意,但好歹算是跨出了重要的一步,朱景源當然不敢猶豫。

“你回去吧!”

“兒臣告退!”

太子轉身離開後,朱鹹銘起身走向了裡間。

在裡間靠東位置,此時立了一張大的屏風,上面貼了一張橫豎皆有書尺的紙,紙上寫了很多的字。

細看之下,紙上寫的是侍衛親軍和京營,正五品以上將領的信息。

其中大概有五分之一的將領,名字已被朱鹹銘給標了紅,如果朱景洪在此便知被圈的人,都是跟着他一起打過仗。

各地的都司的官職,在朱鹹銘看來遠不如侍衛親軍和京營重要,所以賈赦的都指揮同知可以給。

如今京營裡面,這麼多將領與朱景洪有瓜葛,就逼得朱鹹銘不得不出手。

此前戴權給的名單,內外羅列了有兩百餘人,眼下被圈的人就在名單之內,人數僅有其一半不到。

這五分之一的將領,人數其實已稱得上極多,全部撤換當然不現實,至少不能是一蹴而就。

所以,先要把關鍵節點的人換了,外放和調職都可以,至於罷官則要慎重。

“程英?”

“奴才在!”程英立馬出現。

看着屏風上的一個個人名,朱鹹銘問道:“老十三題詩題了沒?”

“題了!”

這個問題,隔兩天朱鹹銘就要問一次,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今日得知已經題了,便讓他立即來了興趣。

“講來聽聽!”

從袖中抽出了一張紙條,程英念道:“上林春光好,聖人攜賢至……”

見皇帝沒說話,程英方繼續念道:“孺子侍御前,牽馬執旌忙。

原野獅虎嘯,父子威難擋。

齊心逐猛獸,獵歸嘗橘香。”

能在皇帝身邊當值,程英也是內書堂裡卷出來的人物,以往跟着翰林學士們讀書,其本人文學水平其實不低。

所以朱景洪這詩,連他都覺得一言難盡。

只見朱鹹銘笑了笑,隨後說道:“倒也不錯,至少都是五個字!”

詩雖寫得差,意思卻很明白,朱鹹銘還算滿意,所以沒有就此多說。

“不管怎麼說,他至少能寫了,可見王培安沒偷懶!”

轉過身去,朱鹹銘繼續看着官員信息,同時說道:“派人去傳他,我有事跟他說!”

“是!”

大概半個時辰後,王培安來到了幹清宮,然而皇帝卻已去了坤寧宮。

王培安只能等候,這一等又是半個時辰過去,當太陽西斜之時皇帝才返回。

皇后又恢復了些,讓朱鹹銘心安了許多,所以看起來心情還是不錯。

暖閣之內,王培安終於等到召見。

朱鹹銘先問了朱景洪的學業,王培安當然是如實作答。

“所以你認爲,這小子還挺聰明?”朱鹹銘詫異道。

王培安誠懇道:“殿下舉一反三之能,實叫微臣歎服!”

清楚王培安的品性,所以朱鹹銘知道,這位真不是在奉承。

“只是……”

“有話你就直說!”朱鹹銘平靜說道。

“只是殿下他……心思不在經義之上,否則如能潛心進學,日後定能有所成就!”

聽到這些話,朱鹹銘遂笑問道:“不喜歡經義,那他喜歡什麼?給自己府裡塞女人?還是舞刀弄槍?”

“殿下好史,歷代各次大戰,殿下都問了不少!”

點了點頭後,朱鹹銘方問道:“現在朕有兩個差遣給你,一是留在王府教書,或是再去西北監軍,你有何打算?”

朱鹹銘以爲,自己對王培安足夠了解,所以料定他會選第二條。

哪知王培安猶豫了,在鄭重思索之後,便聽他答道:“回稟陛下,臣願繼續爲襄王殿下授課!”愣了一下,朱鹹銘方提醒道:“你是個想做事的人,待在襄王府可難施展抱負!”

“回陛下,西北局面依然澄清,一年半載不會出錯,臣去與不去都是如此!”

這句話,其實是王培安的保證,他確實是有信心,在過去將近兩年時間裡,把陝甘之地暫時理清了。

在此過程中,陝甘之地被罷免、下獄、問罪乃至抄家的人,前後加起來至少有四五十人。

而他王培安,因此成了名滿天下的清官,屬於是清流之中最純正的清流。

當然,他王培安能獲得這一切,全靠了皇帝大力支持,否則即使他將大明律倒背如流,只怕也拉不下幾個人來。

所以對皇帝,王培安是真心的敬重,更感激他的“知遇之恩”。

此時朱鹹銘也笑了,隨後他說道:“只是伱在襄王府教書,着實太屈才了些!”

“陛下所言,臣以爲謬矣!”

當面指出皇帝說錯了,在這皇權強勢到無邊的時代,不得不說需要格外的勇氣。

“你很大膽,就不怕朕治你的罪?”朱鹹銘依舊平靜。

然而王培安一樣平靜,只聽他說道:“忠言逆耳,陛下聖明,當不會因言降罪!”

身邊奉承的話實在太多,朱鹹銘從來都是無視。

然而,這些話從王培安口中道出,卻讓朱鹹銘極爲受用,畢竟此人真正的忠直之人。

“那你說說,朕謬在何處?”朱鹹銘笑着問道。

“回奏陛下,在臣看來……襄王殿下實爲璞玉,世人不知皆以其爲頑石!”

“所謂玉不琢不成器,臣以爲只要善加引導,襄王殿下必成大器,亦可爲朝廷再添新功!”

“臣若能不負教導之責,則不負陛下不負朝廷,又豈能說是屈才了!”

“呵呵……只怕全京城,也就你是這麼想!”

嘆了口氣,朱鹹銘方說道:“也罷……既然他願聽你講,你也願意繼續教,朕就不強人所難了!”

“謝陛下!”王培安拜倒。

“回去吧!”朱鹹銘吩咐道。

“微臣告退!”

其實叫王培安過來,朱鹹銘是真想把他派去西北,那邊的戰事實在太過重要,每一個環節都不能出現紕漏。

也就王培安這樣的直人,才能鐵面無私的監督,才能讓朱鹹銘真的安心。

可人家既然不願去,且是爲了教導朱景洪,朱鹹銘便願意成全。

轉眼又是幾天時間過去,三月初八這天朱景淵又得嘉獎,只因其遙控市舶司又送了二百萬銀子回京。

近期朱景淵很風光,聖眷之隆獨步朝野,便再度引得許多人來投。

至於朱景洪這位襄王,則稱得上毫無存在感,甚至比不得王妃寶釵。

禁足在府他除了按時上課,也就只剩下飲酒、聽戲、賞曲、觀舞、騎馬、射箭等活動。

作爲天生閒不住的人,這種逍遙生活到如今過了二十來天,他就已經感到枯燥乏味了。

今日寶釵進宮去見皇后,朱景洪上午先聽了王培安講課,然後就到了後園裡廝混去了。

飲酒作樂,已是尋常之事,很難再讓朱景洪高興。

在王府關了二十來天,他確實已快受不了了。

以前他也被禁足過,從沒如眼下這般焦躁,可見他如今心態是變了。

當然在這些天,朱景洪也不是真的閒着,那些被處置的將領們,他都秘密派了人去安撫。

如今他也被處置了,沒有背棄“永不相負”的誓言,這些將官們都無怨懟之心,反倒對他更敬重了。

夜幕降臨,朱景洪在同心殿用過晚飯,與寶釵一道哄了孩子入睡。

熄燈之後,他輾轉反側的睡不着,看得寶釵也是心憂無比。

“可難得見你這般,莫非是眼紅老六?”寶釵忍不住問道,朱景洪動來動去,攪得她也無法入睡。

“狗屁……我事心憂自己!”

“心憂自己?有何可憂之處?不就是被禁足了些時日,又不是天塌了!”

“你說得輕巧!”朱景洪沒好氣道。

隨後他從牀上坐起,然後便下了牀去。

“這麼晚你去哪兒?”寶釵連忙問道。

朱景洪徑直往外走去,同時說道:“睡不着……出去走走!”

“你把衣服穿好,外面風大……”

走出睡覺的小房間,外室有四名侍女當值,見朱景洪出來立刻伺候他穿戴。

隨意套了件外衣,朱景洪便揮退了侍女們,然後便向同心殿外走去。

走出大殿,擡頭望天,卻是月明星稀。

正在此時,一隻烏鴉“嘎嘎”飛來,繞着院子裡的盆景飛了幾圈,因樹枝太小進而難以落腳,隨後這烏鴉就只能飛走了。

見此情形,朱景洪心情越發的鬱悶,烏鴉沒有立足之地的窘境,讓他有些感同身受。

嘆了口氣,朱景洪方往後園轉去,餘海本要上前跟隨,也被他給揮退了。

在這靜謐的環境中,他只想單獨待一會兒。

走進後園,裡面靜悄悄的,然而朱景洪的心,卻仍是難以寧靜下來。

事不關己才能高高掛起,如今他深陷猜忌之中,實在是難以保持內心平靜。

站在湖邊吹着冷風,朱景洪扶着欄杆,低聲說道:“看來我不是自己想象中那般強大!”

就在這時,東側突然傳來蕭聲,這讓朱景洪大爲詫異,暗道誰這麼晚還不睡。

循着聲音,他便邁步找了過去。

襄王府的後園很大,裡面有許多亭臺樓閣,其中東北角便有一處望月臺。

此時望月臺上,樸真英手執洞簫,正深情吹奏着。

曲子是她家鄉的調子,本身是傾訴對家人的思念,如今樸真英是有感而發,更是感情真摯讓人動容。

一曲吹畢,樸真英放下洞簫,來到了望月臺東面,扶着欄杆遙望北方。

只可惜望月臺雖高,卻看不到千里之外的朝鮮,思念讓樸真英落下了淚珠。

即便她得的消息是家人已死,可在異國他鄉她仍免不了思念,甚至於如今思念越發濃厚。

“爹,娘……女兒不孝啊,沒能守在你們身邊盡孝!”

“我在大明的襄王府,你們能看到我嗎?”

“在這邊我雖是一個人,但如今過得還算安穩,你們不必爲我擔心,我會好好的活下去!”

“如今我已學會漢話,你們聽我說得怎麼樣?”

樓梯口,朱景洪安靜的站着,看着不遠處的女孩兒靜靜訴說。

父母家人皆已亡故,如今又在異國他鄉,偏偏還保持着希望,這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兒……朱景洪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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