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精疲力竭、暗潮涌動

卻說這日晚間焦順回到家中,進門就見徐氏正與邢岫煙閒話家常,於是他一面讓丫鬟們服侍着更衣,一面勸道:“聽說母親今兒又去了紫金街那邊兒?這大熱天的,您又何必……”

“怕什麼,你娘又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

徐氏不以爲然的打斷了兒子的話,又道:“我今兒還去了趟薛家老宅, 姨太太說是有些官面上的事兒,想向你當面請教請教呢。”

焦順手上的動作一停,詫異道:“官面上的事兒,可是和我們工部有關的?”

薛家守着賈王兩家姻親,許多事情只怕比焦順自己去打聽起來還方便,如今說要當面請教,那自然和他的本職差事脫不開干係。

徐氏搖頭道:“姨太太也沒細說, 只說是請你休沐的時候,得閒去紫金街那邊兒走一遭。”

這就有些奇怪了。

雙方如今都寄居在榮國府裡, 雖然男女有別不好相見,可也沒必要專門去紫金街碰頭吧?

難道是有什麼不好讓榮國府知道的?

焦順滿心的狐疑,卻怎麼也想不到薛姨媽此舉,不過是爲了替王夫人避嫌罷了——至於選在休沐日,而不是急着見焦順,則是因爲寶釵提議,讓薛蟠先打探一下各家皇商的想法,到時候也好有來有往、互惠互利。

卻說焦順想了半晚上也沒個結果,到第二天也就顧不上這事兒了——王夫人託周瑞送了銀子來,讓他全權代理賈寶玉的股份。

所以他每天除了要去河道衙門扯皮,還得忙着籌建造車廠的諸多事宜。

其實原本焦順並沒有準備搞的太大,只想着弄個組裝作坊,再從國營工廠裡定製採購零件就好——這也是他堅持要給工部乾股的原因。

可如今皇帝突然橫插一缸子, 事情就大不一樣了。

這隆源帝可是出了名的好大喜功, 要再摳摳索索的搞什麼小作坊,豈不辜負了他焦某人‘天子倖臣’的好名聲?

所以只能儘量往大了整。

這一來自然忙的不可開交。

但即便如此,他也還是儘量抽出時間維護自己的後宮和諧,達成了雙重意義上的精疲力竭。

一晃到了休沐日前夜。

這天散衙後, 焦順照例又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驅車趕奔尤家的新宅子。

短短几日,自然不足以把這二進院子收拾的煥然一新,如今也不過是重點突擊,把前院客廳和後宅的主臥室佈置了一下——畢竟焦順基本上也就是在這倆地方兩點一線了。

今兒他過來,爲的是幫尤家母女一起相看奴僕。

前期的篩查工作,焦順都交給了賈芸和倪二負責,因聽說是給焦大人置辦外室,兩人覺得是被託以腹心,都卯着勁兒的賣力,短短兩三天就網絡了不少相對靠譜的‘求職者’。

而這場最終面試,自然是在客廳裡舉辦的。

彼時天尚未徹底暗下來,但爲了能讓焦順和尤二姐看清楚應聘人的長相、表情、動作,賈芸特意在左右點了兩隻燭臺——至於那明晃晃的燭光照在臉上,會不會讓應聘的人感到不適,那就全然不在賈芸的考量範疇了。

“你們繞着燭臺轉幾圈給老爺瞧瞧,先慢慢的, 然後再走快些……”

約莫面試到第七組的時候——前半段面試都是夫妻檔, 所以是一組一組的——賈芸按照先前的流程問了幾個問題,又指揮着兩人圍着燭臺繞了幾圈, 並嘗試着搬運了幾件重物,以確定他們並無殘疾病弱。

本來這一套走完,就該焦順開口發落了,可賈芸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動靜,回頭看過去,才發現焦順以手托腮打起了瞌睡。

賈芸忙壓低聲音,向一旁的尤二姐請示:“太太,您看這?”

他如今已有十八,焦順也不過才二十歲,當着外人的面叫義父,兩下里總有些彆扭,故此賈芸乾脆學着榮寧二府的規矩,改稱起了老爺。

這既然稱呼焦順爲老爺,稱呼尤二姐一聲‘太太’自然也不爲過。

被他叫做太太,尤二姐卻難免有些尷尬,看看焦順再看看那對兒夫妻,半晌才囁嚅道:“先帶他們下去吧,等、等大爺養養神兒再說。”

賈芸應了一聲,便帶着那對兒沮喪的夫妻退了出去。

尤二姐給焦順沏了壺濃茶晾上,便坐在旁邊發起呆來。

又過了好一陣子,焦順頭一耷拉才猛地驚醒過來,茫然的四下裡張望着,直到看見旁邊的尤二姐,這纔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他瞧尤二姐多少有些使性子,便招呼着她坐到了自己懷裡,用下巴抵着她的額頭訴苦,表示自己並非是有意怠慢,實在是最近忙的狠了。

說着,就把自己近來忙的事情,選那要緊的加油添醋的說了。

尤二姐聽他又是和皇帝一起做買賣,又是涉及黃河兩岸千萬黎庶的,越發感激男人做大事的同時,還能抽出時間來陪自己挑選奴僕。

於是自然是加倍的百依百順,才失身不過三五日光景,竟就從焦順這裡學了十八般妓藝……

…………

且不提焦順事後回家,對着邢岫煙又是如何訴苦。

卻說與此同時,禮部左侍郎張秋家中,一位年過半百的六品主事,也正在向張侍郎慷慨陳詞。

“那些匠戶風聞朝廷準備一視同仁,竟就串聯起來鬧着讓蒙學擴招,又或是單獨設立一所工學——您聽聽這成什麼了?!連一羣匠戶都敢對朝政指手畫腳,長此以往成何體統?!”

“他們口口聲聲是要進學開蒙,可說到底還不是就想混個官身?!如今雖只有頭名得授九品下吏,可若不加以節制,日後未必不會變成三鼎、三甲,八品、七品!”

“我輩讀書人懸樑刺股十年寒窗,能夠舉業入仕的也不過百之一二,一羣匠戶讀幾日蒙學就能做官,這、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說到憤恨處,這主事鬚髮皆張青筋亂跳,直恨不能將那些不安分的工賊千刀萬剮。

勤工助學的政策,雖然在一等程度上緩解了禮部的財政壓力,可禮部上下卻大都不以爲榮反以爲恥,尤其是一些皓首窮經,考了半輩子才考中進士的中老年官員,在驚聞工讀生頭名得了官身之後,更是痛心疾首的高呼國將不國。

不過他說的雖然痛徹心扉,但張侍郎聽完之後卻是未置可否,反而問道:“那焦順是什麼主張?”

“這……”

主事一愣,旋即忙道:“他雖沒有應允,不過卻派了人去各大工坊裡察訪,將那些暴民的暴論一一登記在冊,顯然是準備日後照此辦理。”

頓了頓,他又忍不住展開了人身攻擊:“這等倖進小人,還不就是一味的逢迎上意?他本是奴籍,如今見陛下有意擡舉匠人,便改頭換面趁勢邀寵,足見其厚顏無恥——要我說,這事兒說不定就是他背後主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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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要講證據。”

張秋有些不悅皺眉道:“焦暢卿雖出身低賤,卻絕不是愚鈍蠢笨之人,他既身處嫌疑之地,又怎會留下這樣的把柄?況且只是登記在冊,又不曾對下面許諾什麼,別說把柄,恐怕連話柄都算不上。”

“大人!”

那主事微一躬身,憤慨道:“其心可誅、其心可誅啊!就算那焦順不是主使,這勤工助學總是由他而始,且如今藉着軍代表、糾察隊的名頭,又妄圖插手軍務,足見其所圖甚大!”

張秋聽了這話,是滿心的不以爲然。

若說生逢亂世,糾集工人徒屬造反倒還有可能成事,但太平年間又有誰聽說過,憑藉一羣匠戶就能掀起風浪的?

再說了,京中有三營一衛足足十萬大軍,這所謂的糾察隊加在一起攏共也不過兩三千人,且彼此互不統屬如同散沙一般,莫說其還受到了五城兵馬司和工部的雙重領導,便真就被焦順一手掌握了,又能如何?

至於匠官的勢力拓展到軍方……

最近因爲東南一戰,武人集團的聲勢明顯有所擡頭,甚至還出了王子騰這樣權傾東南的勳貴,如果匠官們能攤薄這些**的勢力,朝中文臣只怕還樂見其成呢。

當然了,這也並不意味着張秋就支持焦順的所作所爲。

至少在工學這一點上,他是決不允許焦順成事的!

否則禮部最重要的‘爲國選才’大權,豈不就要旁落了?

張秋對那主事擺了擺手,正色道:“不要胡亂攀扯,軍代表和糾察隊的事情是因爲閣老們極力推行,纔會如此順利鋪開的,否則單憑他一個小小的工部主事,如何能成?”

那主事其實打心裡也沒覺着,焦順能靠這些糾察隊搞出什麼事情來,更不在意軍職被匠人奪去,之所以提起這事兒,僅只是順嘴拿來誇大其詞罷了。

如今見張秋拿閣老出來壓人,他連忙也改口道:“是下官唐突了,不過這次匠戶們鬧着要擴招工讀生的事兒,咱們禮部總不該坐視不理,否則……”

張秋再次擡手打斷了他,沉聲道:“做事情要用心,不可急躁求成——先前因爲工戲的事情,皇上就對咱們禮部大爲不滿,雖則爲國分憂百死莫悔,可怕只怕再鬧起來會適得其反。”

那主事愣了一下才明白張秋的意思。

皇帝如今本就已經對禮部有看法了,倘若這時候主動挑起爭端,皇帝肯定會選擇偏幫匠戶匠官,甚至多半會比先前來的更激烈。

倘若到時候真遂了那些匠戶的意,開始擴招工讀生,甚至增加畢業授官的力度,自己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想到這裡,他忙又躬身一禮:“大人遠見卓識,卑職不能及也,只是……咱們若坐視不理,被那些匠戶們造起聲勢來,再想轄制只怕就晚了。”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更何況卑職風聞,各大皇商乃至民間巨賈,也都在走門路想把手下匠戶商戶送進去,這裡外若是合了流……”

聽到這裡,張秋頭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情,追問道:“此言當真?”

“卑職雖不曾細查,但消息應該是沒錯的。”

“既是如此……”

張秋起身來回踱了幾步,迎着那主事希冀的目光,斷然道:“那怎麼就更應該以靜制動了。”

“這……”

那主事大失所望,心道這張侍郎好歹也是文壇領袖,不想竟如此膽小怕事,沒有半點犯顏直諫的文臣傲骨,看來自己是找錯人了,還是另尋旁的門路纔是正理。

於是他挺直了腰板一拱手道:“大人既執意如此,卑職也不好再說什麼,這便告辭了。”

說着,轉身就要離開。

“且慢!”

張秋卻又叫住了他,詢問他是從何處得知匠戶串聯一事的。

那主事雖有些不耐,卻還是如實告知:“官辦工坊的大使【九品】、副使【從九品】雖多由匠官出任,可但凡千人以上的大廠提舉【八品】,卻是以舉業未成的讀書人居多,而內中有一人恰是卑職昔日同窗,故此……”

說白了,八品對於匠官而言已經是天花板了,大多數匠官窮極一生也難以跨越門檻,即便是相對專業的廠領導職務,也多由放棄科舉的秀才、舉人出任。

“原來如此。”

張秋點了點頭,再次正色道:“這等事咱們雖暫時不好插手,可此輩良莠不齊,越是勢衆越免不得有人要藉機生事,等到那時再施以雷霆手段,豈不更能斬草除根?”

主事聞言這才明白,張侍郎原來是想放長線釣大魚,好一勞永逸的解決工讀生的問題!

他驚喜交加的正準備道歉,又聽張秋道:“你既有同窗在工坊擔任提舉,那不妨對此多加留意,若有不軌之舉速速報來!”

那主事自然是滿口答應。

但張秋卻兀自不放心的走到他身邊,拍着他的肩膀再次叮囑道:“記得,千萬不要替那些匠戶隱瞞,但凡他們有不軌之舉,一定要如實稟報本官!”

主事先是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既然主動跑來揭發,又慷慨陳詞勸說張侍郎不能坐視不理,如今又怎麼會爲匠戶們遮掩隱瞞?

不過他轉念一想忽就恍然大悟,脫口道:“侍郎大人的意思,莫非是想讓我那同窗……”

“我沒有別的意思。”

張秋擡手止住他的話,義正言辭的道:“只是萬萬見不得有歹人藉機生事。”

他嘴裡說是沒有別的意思,卻再三重複‘有人藉機生事’的說辭,顯然是在慫恿教唆。

那主事這時候也看明白了,張秋阻止自己把話說全,是爲了預防事蹟敗露被牽扯進去。

而張秋這麼做,無疑是把他當成了棋子。

若換成旁的事情,他只怕就要打退堂鼓了,可他卻是寧死也不肯與那些泥腿子爲伍的!

再說只要操作得當,又怎會被人查出來?

還有就是……

他張侍郎能隱居幕後,自己難道就不能有樣學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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