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焦順藉着月色認出平兒,心下頭一個念頭竟是:該死,這地界離那山洞忒遠了些!
隨即他忙收斂了心緒,衝平兒拱手笑道:“這時辰了,平兒姐姐怎會在這兒?莫非是專程來尋我的?”
平兒悄默聲的退後半步,先仔細觀察了焦順一番,見他身上雖有些酒氣,神志倒還算清明,這才暗暗鬆了口氣,正色道:“我也不瞞着你,這回實是爲了那扇骨來的。”
說着,從袖筒裡取了那千福百壽的扇骨,一面遞給焦順,一面嘴裡又勸:“先前兒我就勸過你,如今你畢竟還是寄人籬下,何況大老爺又不是要憑空搶去,你只作價賣給他就是了,偏和他硬頂着有什麼意思?”
焦順低頭看看那扇骨,卻並不肯伸手去接,反笑道:“既已經給了姐姐,姐姐只管放心收着就是——正因爲是寄人籬下,纔不能一味慣着他們,否則我這麼費勁掙來官爵,又交好掌家的政老爺,卻是圖個什麼?”
這正是焦順刻意逢迎賈政的原因所在。
賈政雖也是個眼高手低,古板又虛榮的主兒,但在這榮國府裡已是難得的‘正經人’,至少不會貿然提出什麼非分的要求。
偏他明面上又掌着家,自然是當下最好的‘仗勢’對象。
而聽焦順這般言辭,平兒一時顧不得避嫌,往前半步將那扇骨送到焦順胸前,再次苦口婆心的勸道:“雖則是政老爺掌家,可大老爺畢竟是兄長,真要是他拉下臉來親自與你爲難,二老爺只怕未必肯爲你出頭。”
說完,因見焦順仍是不肯接那扇骨。
平兒便把俏臉一板,竟就把那扇子塞回了袖筒裡,冷道:“罷了、罷了,我人微言輕的左右是勸不動你,乾脆回去先把這柄扇子給他,只說是你主動獻上的——寧願白舍了這柄,只求能自留一柄!”
丟下這話,轉身就走。
“姐姐留步!”
焦順忙自後面追趕,腳下卻一步慢似一步,直到平兒轉入個僻靜的角落,他這才大步流星趕上,一把扯住了平兒的皓腕,連道:“好姐姐莫急,我聽你的就是了——這把扇骨你自個留着,我把家裡剩的那把賣給他!”
平兒剛欲掙脫,忽聽了這話,一時便怔住了,愣愣的瞧着焦順,顯是沒想到他竟會爲了讓自己保有扇骨,而主動向賈赦低頭服軟。
這時焦順又笑道:“區區扇骨又值個什麼?若爲了意氣之爭惹得姐姐爲難,卻倒是我的不是了。”
“你……”
平兒愈發的心亂如麻。
雖則這府里人人對她交口稱讚,卻終歸不過是將她當成了王熙鳳的影子。
包括賈璉在內,有幾個真正在意過她的感受?
就更別說是爲了她,寧願自己受些折辱、委屈了。
入府這七八年光景,卻是直到今時今日才終於人純是爲了她,而不是爲了取悅王熙鳳才委曲求全。
好半晌,平兒堅定的搖頭道:“這怎麼成,既是我出的主意,也該是我把……”
不想焦順這時忽的發力一扯,她猝不及防之下,便撞進了焦順懷裡。
焦順又趁勢攬住她的腰背,在她耳邊輕聲道:“好姐姐,我送你的東西,若再轉在大老爺那樣的人手上,豈不是誤了我一片心意,也污了姐姐這天仙也似的品貌?”
“使不得、使不得!”
平兒慌亂的掙扎的,力道卻竟不怎麼大。
實則先前焦順送扇子時,她心下就已經有了鬆動。
如今又聽焦順這一番‘肺腑之言’,便愈發失了抵抗的決意。
焦順因此又添了色膽,涎着臉道:“姐姐若覺着虧欠了我,不妨賞些胭脂——若得了姐姐的胭脂,莫說幾百兩的玩意兒,便千金也值了!”
平兒初時有些不解其意,因見他直勾勾往自己臉上打量,這才忽的醒悟了,忍不住啐了一口,顫聲道:“你學誰不好,偏學了寶玉!”
說着,有心奮力掙脫。
可看焦順目光灼灼的,再想到他這些日子對自己的情義,心下暗歎一聲,手上反倒又少了力道。
焦順感受到這些變化,遂試探着低頭俯就,就見平兒緩緩閉上了雙目,那上下兩片紅脣初時還緊閉着,感受到自己濃烈的鼻息後,竟就蚌殼似的開了,露出裡面珍珠似的貝齒。
這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焦順當下低頭噙住,直將她吻的釵斜襟亂。
正欲施展那祿山之爪,不想忽被平兒用力推開,掩着嘴道:“二……二奶奶還等着我呢。”
原是要說‘二爺’,可又覺着大煞風景,便臨時改成了二奶奶。
說着,轉身就要奔逃。
“姐姐別急!”
焦順哪裡肯放,橫身攔住了去路,死皮賴臉道:“那往後咱們……”
“呸~!”
平兒又啐了一口,羞道:“哪還有什麼往後?!你若再不讓開,我可就惱了!”
“姐姐莫惱。”
焦順見正面不成,便忙又換了個說辭:“我幫姐姐整理整理,也免得露了痕跡。”
平兒也正擔心這一樁,於是便點頭應了。
不想他湊過來上下其手,卻是越整越散亂。
平兒張口欲要呵斥,竟又被他伺機封了口,作勢掙扎了幾下,終究還是讓他得了逞。
良久……
平兒好容易掩了襟擺,羞惱道:“說什麼幫着整理整理,往後再信不得你這張嘴了!”
焦順嘿嘿笑着,又道:“那姐姐慢慢收拾,咱們順便對一對口供,免得出了岔子。”
說着,又往那水潤的脣瓣上掃量。
直唬的平兒退了半步,一臉的警惕。
不過這回焦順倒沒再上手的意思,只乖巧與她商量了,作價把那‘詩書禮樂’七百兩賣給賈赦,至於那千福百壽,則推說是寓意吉利,想留着壓箱底討彩頭。
平兒原還惱他得寸進尺,這時聽他一門心思替自己籌劃,心下倒又軟了,臨行時竟主動在他臉上啄了一口,這才轉身飛也似的去了。
“姐姐小心摔着!”
焦順趕了幾步連聲叮嚀,眼見平兒去的遠了,他低頭看看腰間橫生的枝節,暗道虧得家中還有兩個丫鬟候着,不然晚上怕就難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