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寺,是京師外八寺中的排名靠前的一個,一向以環境優美而著稱。邢夫人給林家姐弟定下的,就是白衣寺的套院。
當然,以賈母一貫的做法,她也不放心林家三姐弟就這樣出門,就讓邢夫人陪着,讓賈璉一路照應着。可是賈寶玉一直鬧着要去,到最後,去的人不僅有林家姐弟三個和邢夫人賈璉,還有跟着出來踏春的三春和薛寶釵以及離不得女孩子的賈寶玉。
其實無論是邢夫人還是賈璉,他們這繼母繼子兩個都很煩賈寶玉,尤其是賈寶玉居然又是一身大紅,更是讓邢夫人掩飾不住嘴邊的譏諷。
什麼玩意兒?當真以爲他們大房是他賈寶玉的隨從了不成?明明是爲了讓人家林家姐弟出去給亡母上個香的,這傢伙居然騷包地穿了一身大紅出來,邊上也沒個人提個醒兒,讓這小子換個衣裳。
要知道,邢夫人也好,賈璉也好都是一身素服!尤其賈璉,他就要做爹了呢!
不得不說,賈母王夫人沒有讓賈寶玉換了那身大紅實在是失策。
這白衣寺可不是賈家的家廟,賈寶玉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要知道,這白衣寺乃是京師名剎,又適逢清明佳節,來此地踏春的人也是不少的,可是偏偏榮國府這一行人惹眼哪。
出門之前,邢夫人跟賈璉先去寧國府,拜了祠堂,還特地回去換了衣裳,跟着林家姐弟的都是一身近乎純白的月白衣裙,就連車馬上都結了白色球花,可是偏偏賈寶玉一身大紅地騎在馬上,邊上還跟着一溜兒衣着華麗的小廝。
這樣的一支隊伍,還真是吸引世人的眼球。
還是邢夫人先熬不住,將那一身大紅的賈寶玉從馬上叫下來,跟她一起坐車。賈寶玉是個聽話的孩子,還真的上了邢夫人的車,告座坐了。
當然,白衣寺的小沙彌就沒有這麼鎮定了。雖然之前已經打過招呼,說那偏院兒的香客今日要來,可是誰想到這有男有女的,還有戴孝的和一身大紅的。
清明佳節,上寺廟來燒香許願的人都不少。有不少人都衝着賈家這一行人指指點點,甚至還有個小女孩,指着這邊清脆地道:“娘,那邊那些人不是一身孝嗎?怎麼還一個穿大紅的,邊上幾個也是穿紅着綠的。娘,這些人好奇怪。既然能夠來這白衣寺上香,又有這麼多的僕從跟着,想必也是有些身份的人家吧?可是爲什麼有人一身孝服,有人一身大紅?如果是一家人,爲什麼那個大紅的不守孝?如果不是一家人,爲什麼走得那麼親近,又是孝服又是大紅的?”
邢夫人聽了,滿臉羞臊,恨不得裡賈寶玉遠遠的,就是薛寶釵和探春兩個都不大自在。她們兩個也沒有穿素服,頭上也是穿金戴銀的。雖然看着比賈寶玉還好些,但是也不符合禮儀。
到了定好的套院門前,邢夫人實在是忍不住了,對賈寶玉道:“寶玉,你先陪着寶丫頭和三丫頭去那邊走走吧。”
“可是林妹妹……”
“你林大妹妹也好林妹妹也好都要給你姑媽做法事,你這一身大紅的,怎麼給你去了給不到半年的姑媽上香?你林大妹妹林妹妹看見你一身大紅的,心裡會好受?何況三丫頭這麼大了還不曾出過門,寶丫頭也是,來京裡這麼久了,一直都窩在我們榮國府的一畝三分地上。你作爲哥哥,作爲東道主,是不是該好生陪陪你三妹妹寶姐姐?”
賈寶玉這才點點頭,帶着探春薛寶釵向小沙彌打聽附近的好景緻了,邢夫人又敲打了下面幾句,吩咐了下人們好生跟着,這才邁步進去了。
這場法事,原本定了三天。林招娣原以爲賈寶玉堅持不了三天,就跟原著裡跟着賈母出門燒香那樣,大概就去一天的。可是她忘記了,原著裡那是端午,賈寶玉耐不住天氣,又拿林黛玉做藉口,這纔沒有去。可是現在是清明,天氣宜人,風景秀麗,加上又有林家姐弟在,賈寶玉自然一直跟着。
當然,也只有第一天賈寶玉穿了一身大紅的來,後面的兩天,賈寶玉就換了急急忙忙回家取來的素服,這纔給賈敏上了香。期間,賈寶玉也不是沒有想辦法湊近林家姐妹,可是,林家姐妹身邊的嬤嬤丫頭一大堆,將林家姐弟三人圍得嚴嚴實實的,讓賈寶玉只能望之興嘆。
賈寶玉本來就不是什麼安分的人,既然林招娣林黛玉天天跪經,不肯搭理他,又有嬤嬤丫頭隱隱將他隔離開來,經過最初的熱情之後,他就當這次出來是踏青,跟着探春薛寶釵兩個將白衣寺四周玩了個遍。
三日時間轉眼即過,林招娣林黛玉林祈姐弟也在佛前跪了三天。到了第三天下午的時候,這場不大不小的法事總算是玩了,跟着邢夫人賈璉來的僕婦也鬆了一口氣。偏偏正要回家的時候,卻獨獨找不到賈寶玉探春和薛寶釵三個,也不知道他們跑到哪裡去了。
邢夫人焦急地派人四處去找,而林招娣林黛玉林祈被嬤嬤丫頭們團團圍住。她們在佛前跪了三天,已經累得不行了,邢夫人見這三個孩子這樣勞累,忍不住道:“丫頭,要不我們多留一晚上吧。你們累了三天了,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動身也好。”
邢夫人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站在她身側的林招娣道:“舅母,這幾日舅母也幸苦了,的確該歇一會兒。只是老太太在家裡想必已經掛念得很了,如果沒有按時回去,怕是會給大舅母惹來麻煩。而且二表哥是二太太的心尖子,如果他沒有按時回去,二太太那邊也會有話說的。”
邢夫人嘆了口氣,道:“難爲你這孩子,知道體諒人。”
林招娣道:“大舅母,我聽說這白衣寺廂房有座湯餅娘娘,最是靈驗。大舅母何不去拜拜呢?如果菩薩有靈,讓外甥女兒能夠領大舅母的湯餅筵,那就更好了。”
生了孩子要辦湯餅招待客人,所以林招娣說的湯餅筵,其實是在預祝邢夫人來年能夠抱能夠生個孩子。沒有什麼話比這個更討邢夫人歡心的了。
邢夫人道:“如此說來,這位娘娘不能不拜,只是你們這些小孩子就不適宜了。”
“不妨事的,大舅母。我們去那邊坐坐,等大舅母也是一樣的。”
林招娣指的方向是這白衣寺最有名的竹林,千竿翠竹枝枝直入雲霄,這些翠竹據說是百年前的一位高僧從杭州移植過來,如今已經是白衣寺的一處名勝了。邢夫人見林招娣指的位置是竹林裡的小亭子,也點點頭,道:“那你們過去吧。璉兒,你先送你妹妹們過去,然後再去找寶玉。”
賈璉應了,恭送邢夫人扶着婆子的手進去了,自己則一路招呼着自己的妹妹堂妹表妹往竹林裡走。
見無外人,林招娣便道:“二哥哥就不怕太太有了親生的骨肉麼?”
賈璉滿不在乎地道:“妹妹,我是嫡長子,就是太太生了兒子那還能越得過我去?不怕跟你說,太太這真要是有了兒子,這孩子長大還要一二十年呢。而且父親已經有了年紀,將來,榮國府自然是我的。”
“你不怕太太有了兒子,那你怕不怕寶玉奪了你的嗣子的位置去?”
賈璉大笑:“寶玉那孩子無非是藉着老太太的寵愛才這麼風光的。只是老太太再寵愛他,也不可能左右朝廷的嫡長繼承製。”
“那麼如果二哥哥二嫂子出了事情呢?”
“唔?”
賈璉住了腳,看着林招娣,不說話。
林招娣漫不經心地道:“雖然這事兒本來不該我多嘴,只是我不忍心二哥哥如鍋缶裡的青蛙被人一點一點地煮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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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道:“妹妹這話兒是什麼意思?”
“二哥哥可知道,當初我們姐弟還在揚州的時候,就聽見我們的西席先生身邊的小廝學着外面聽來的話,二哥哥知道外面是怎麼形容二哥哥的嗎不跳字。
“怎麼說?”
林招娣一字一頓地道:“長名賈璉,今已二十來往了,親上作親,娶的就是政老爹夫人王氏之內侄女,今已娶了二年。這位璉爺身上現捐的是個同知,也是不肯讀書,於世路上好機變,言談去的,所以如今只在乃叔政老爺家住着,幫着料理些家務。誰知自娶了他令夫人之後,倒上下無一人不稱頌他夫人的,璉爺倒退了一射之地:說模樣又極標緻,言談又爽利,心機又極深細,竟是個男人萬不及一的。”
林招娣擡眼看着賈璉,道:“二哥哥可曾細細體會過?”
賈璉先覺得這話算不得什麼,可是再轉念一想,卻是大有味道。
林招娣見賈璉已經開始用腦子了,自然去了亭子裡頭,而賈璉卻站在亭子外面發呆。
林招娣的這幾句話,真是意味深長。
要說賈璉對自己的妻子,最開始的時候,的確很喜歡,可是看到她不親近自己的父親這邊,反而跟着二房,他心裡也是不舒服的。可是聽了林招娣的話,他卻有些遲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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