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忠叔是個妥當人,有他安排這裡裡外外的事兒嗎,就夠了。至於這藥材作坊的事兒,我還要考慮考慮。”張熙說的忠叔,其實就是林招娣的陪房大管家。
張熙成家的時候,自己身邊其實沒有多少人,他只有一個慣用的小廝榮安,其餘的各色人等,都是後來安胖子幫他置辦下的。這些人跟張熙不熟,也擠不到林招娣的身邊,眼下也只能在前院兒做些粗使的活計。張熙自己也不大懂這些,由着林招娣打理他身邊的事情,自然,他用的人也都是林招娣的人了。
畢竟林招娣身邊的人都是熟手,對這種規矩都很通透,自然讓張熙更加隨意也更加舒適。所以,不知不覺中張熙身邊的人都是林招娣的陪房了,現在,連榮安都有了事情,要離開張熙身邊了。
不知道張熙自己有沒有注意到,現在的林招娣已經準備對他下手,等着榨**最後的剩餘價值了。
大概眼下的張熙是不會在意的。在他的心中,自己害了林招娣一輩子,即便是林招娣要他的命,他也是無所謂的。只要林招娣讓他爲雲家平反,無論林招娣做什麼,如何對他,他都不在乎。
林招娣很快就發覺了張熙的心態,可是張熙越是這個樣子,林招娣越是生氣。這骨子無明業火,不知道何時會爆發出來。
對於張熙也好,對於雲家也好,林招娣都討厭。不過,林招娣自己也承認,自己是愛慕虛榮、追逐權勢的女子,唯一她不會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婚姻、自己的家族去換自己的榮華富貴。她寧可用自己的雙手去爭取。
林招娣很快就拿出了自己的壓箱銀子買了好大的一片山地。距離京師有些距離,勝在收割曬制好的藥材能夠順着水路很快地抵達京師。而成藥作坊就在林招娣的陪嫁莊子上。
張熙並不在意這些。他正忙着訓練人手呢。
按照林招娣的想法,那就是從人牙子那裡買些年紀大一點的、會一點針線的人來。反正是縫縫補補,只要適應了血腥,這縫補傷口跟縫補衣裳其實也差不了多少。但是張熙也有自己的想法。最後,這夫妻兩個人誰都說服不了誰,張熙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訓練人了。
不過,這人手的確是一件難事。很多人都不願意做這個,也不願意跟張熙學這些刀劍創傷的治療方法,更多的人看見那血淋淋的一切,就只剩下嘔吐了。而留下來的人裡頭,很多是乞丐,更多的就是林招娣打官牙那邊買來的、經過考覈的、比較有人品保障的奴僕。作爲奴僕,這些人是沒有選擇的,只有咬牙硬撐。這些人裡頭,大多數吐着吐着,也就習慣了,最後都堅持了下來。
張熙是不喜歡這些奴僕的,他覺得這些人靠不住。可是邊關的將士們等不了,加上願意跟他學的,就那麼一些人。這些買來的奴僕,經過挑選以後,留下來的也不那麼糟糕,最後張熙還是留下了。
這夫妻兩個一忙起來,就更加沒有時間去管那個雲蕙了。張熙忙,林招娣自己也忙,張熙忙起來,經常不在家,林招娣剛開始的時候也在孃家住了好長的一段日子,使得這張宅空落落的,幾乎沒有什麼人氣。而云蕙呢,連這夫妻兩個的影子都沒有撈到。
等雲蕙再次見到張熙的時候,已經是臨近清明,張家要準備祭祖了。
說起這祭祖的事情,張熙也是個糊塗蛋子。這夫妻兩個剛結婚的時候,張熙也知道要祭祖的,可是他對祭祖的事情完全沒有概念,就是那些祭器,也是在福壽店裡請的。
畢竟,這女子出嫁也不可能陪嫁全套的祭祖用的器具的。
而後來的祭祖,更是全程由林招娣主導,按照林家的規矩來的。
這次的清明也一樣,林招娣早早地準備好了各種祭祖需要的酒水。清明的前半個月開始,這夫妻兩個就開始打掃祠堂,等時間差不多了,又將祭器都請了出來,兩個人親自動手清洗這些器具。清洗完了,一個燒火洗菜,一個親自下廚,忙了七八天,這才把所有的事情都搞定。
這期間,那雲蕙不是沒有來祠堂和大廚房這邊轉悠過。可是她不敢驚擾了林招娣,也不敢開**換張熙,只能在牆角默默地看着。
她知道,祭器這樣的東西,是不能讓外人動手的,家奴僕役之流更加不能碰觸。像她這樣身份的人,更是連靠近都不能夠。
越是這樣,雲蕙的心就越發堅定。
她一定要給家裡平反,屋裡付出任何的代價。
清明過後的一天,雲蕙終於逮住了要去上朝的張熙。可是張熙並沒有理會她,急匆匆地往外走,就連她的呼喚都沒有理會。
雲蕙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又變得慘白。
既然你心底是沒有我的,又爲何給了我希望,爲我冒那麼大的風險,將我從大牢裡撈了出來?如果你心底是有我的,又爲何對我如此冷淡?我進門也有半年了,你卻一句話都不曾跟我說過?
這一回,雲蕙是真正傷心了。
雲蕙攔着張熙的事情,瞞不過林招娣,但是林招娣也沒有這個意思,在張熙做出表示之前,先出頭幫他開導這位“恩人”。
這天,傍晚,張熙在林招娣的提醒下,終於想起來早上的時候的確有人在叫他。只是那個時候,他趕着去上朝,倒是沒有注意到那黑漆漆的門廊里居然會有人。
張熙想了想,還是決定跟這個雲蕙好好地談一談。
看着張熙的樣子,林招娣笑笑,道:“怎麼,你就這樣過去了?這孤男寡女的,就不怕那雲姑娘纏上了你,讓你有理也說不清?”
“怎麼會?人家好歹也是正經的大家閨秀。”
林招娣笑笑,等張熙走遠了,這才讓人跟上去。畢竟張熙的身份是不能公開的。如果那個雲蕙有什麼別的念頭,死黏着張熙,那她要知道張熙的秘密也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尤其是張熙對雲家的念頭也沒有斷絕,自然這個雲蕙也是特別的,以張熙的性子,只怕不會對這個女人有太多的提防。
林招娣坐在內書房裡,靜靜地等着結果。
果然,張熙的確是去見那個雲蕙了。
好歹,他也知道些許忌諱,沒有直接去雲蕙的屋子裡,而是將雲蕙叫到偏廳裡,讓一衆下人都在院子裡守着,這纔對站在自己面前的雲蕙道:“雲小姐,抱歉,這些日子怠慢小姐了。”
雲蕙哀婉地看着張熙,道:“大人何必對雲蕙這般客氣?雲蕙不過是一介浮萍,全賴大人庇佑,纔有一出安身之處。雲蕙也知道自己命苦,請大人好歹看在往日恩情上,憐惜雲蕙些個。”
雲蕙的眼神讓張熙很不舒服。他咳嗽了兩聲,道:“雲小姐,請不要太妄自菲薄了。相信將來必定會有一天,小姐會跟家人團聚的。”
雲蕙道:“大人如果憐惜雲蕙,又何必用這等話兒來哄騙雲蕙?就是雲蕙這樣的人而已知道,上皇身體欠安,無論是太皇抑或是當今萬歲都雷霆大怒,就是上皇身邊的人也都被處決了許多。雲蕙的父親乃是前京營節度使,負責京師的安危。上皇遇刺,家父也好,宮裡的侍衛統領也好,都逃不了的責任。雲蕙能夠逃脫牢獄,也是得了大人的援手,可是雲蕙的家人……雲蕙哪裡等得到家人團聚的那一刻。”
看着雲蕙哭泣,張熙就更加不舒服了。只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給對方擦臉,更不能將妻子給自己準備的帕子遞給對方,就只能乾咳一聲,道:“雲小姐,聽說令兄文武雙全,是個相當了得的人物。想必以令兄的本事,建立功業,爲家人翻案也未嘗沒有可能。”
雲蕙搖搖頭,道:“大人,您不要安慰雲蕙了。雲蕙很清楚,自己的哥哥是什麼樣的人。當初大家稱讚家兄一句文武雙全,不過是看在家父的面子上而已。其實雲蕙的兩個哥哥,無論是讀書也好,武藝也好,都不過平平,要等哥哥建功立業,雲蕙不知道要等到哪年去了。而且,如今雲蕙的兩個哥哥都在朝廷的通緝之內,就是朝廷廣選賢能,雲蕙的兩個哥哥也是沒有這個機會的。”
每一個女子的心中,都有一個夢,夢中,自己的另外一半,不是一個武功了得的英雄人物,就是風度翩翩的大才子。張熙,不,韓苓的心中也一樣。她也曾經做過這樣的夢。她也以爲,自己的未婚夫是個極其出色的人物。
可是,現在自己的小姑子親口告訴她,那個雲修不過是個普通人,張熙就沉默了。
如果雲修真的一點能耐都沒有,那自己該怎麼辦?淳化郡主又該怎麼辦?難道自己要一輩子都女扮男裝?難道要一年又一年地耽擱着無辜的淳化郡主,讓她無端地賠上一年又一年的青春?
張熙沉默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