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流言四起

秋桐千恩萬謝而去,鳳姐方纔與平兒又說過一會子話兒,丫鬟便來回話,說是衆姊妹齊齊來了。

不待去迎,休沐的李紈便領着探春等一併來了。王熙鳳忙讓坐,又讓平兒奉茶。

李紈落座就笑道:“我倒是無事,有話還是讓三丫頭來說。”

探春扯了惜春過來,笑着就道:“四妹妹爲畫園子,用的東西這般那般不全,一早兒回了老太太,老太太說:‘只怕後頭樓底下還有當年剩下的,找一找,若有呢,拿出來,若沒有,叫人買去。’”

鳳姐兒應允道:“過會子我開了樓房,凡有這些東西,都叫人搬出來。你們看,若使得,留着使;若少什麼,照你們單子,我叫人替你們買去就是了。畫絹,我就裁出來。圖樣好似留在老爺書房裡,我打發人取了來,一併叫人連絹交給四妹妹礬去,如何?”

探春、惜春頓時欣喜不已。

李紈又扯了平兒,與鳳姐兒理論道:“我昨兒可是說了,要給平姑娘討個公道。鳳丫頭,虧你託生在詩書大宦名門之家做小姐,出了嫁又是這樣,那黃湯難道灌喪了狗肚子裡去了?你今兒不好生道個惱,我這邊廂可說不過去。”

李紈情知這主僕二人昨兒就好了,如今說出來,不過是給鳳姐兒個臺階。鳳姐兒自是樂得如此,頓時笑道:“爲畫是假,這臉子竟是爲平兒來報仇的!我竟不承望平兒有你這麼一位仗腰子的人。早知道,便有鬼拉着我的手打她,我也不打了。平姑娘,過來!我當着大奶奶、姑娘們替你賠個不是。擔待我‘酒後無德’罷。”

說話間衆人都笑了起來。

李紈笑問平兒道:“如何?我說必定要給你爭爭氣才罷。”

平兒笑道:“雖如此,奶奶們取笑,我禁不起。”

李紈道:“什麼禁不起,有我呢!快拿了鑰匙叫伱主子開了樓房找東西去。”

鳳姐兒心思轉動,想起李惟儉所出之策,忽而笑道:“虧得嫂子來的早些,不然啊,這雜事往後可尋不着我了。”

李紈與探春對視一眼,納罕道:“怎麼說?”

鳳姐兒就嗔道:“往常你還勸我說:‘事情雖多,也該保養身子,撿點着偷空兒歇息’,我昨兒思量反覆,可不就是這麼個道理?再有,大嫂子身邊兒好歹還有個蘭哥兒,我身邊兒就一個大姐——我正琢磨着往老太太、太太跟前兒說項說項,先把這管家的差事卸了呢。”

李紈頓時連連頷首,說道:“早兩年就想勸你,偏不知如何開口。好歹你如今想通了——”頓了頓,又蹙眉道:“——你往後不管家,這一攤子差事又交給誰?”

鳳姐兒笑道:“我看不如大嫂子先管着?”

李紈趕忙擺手:“我那王府還有差事呢,只怕不得空。”

鳳姐兒就笑道:“頭幾年我不曾過門家,家中還不是好端端的?料想老太太與太太自有商量。”

李紈感念道:“果然難爲了你,既這樣,咱們家去吧,往後可不好來鳳丫頭這兒鬧騰了。”

衆人又是一番嬉笑,李紈旋即領着衆姊妹走了。

待只餘下主僕二人,平兒便禁不住問道:“奶奶,你果然要卸了差事?”

鳳姐兒乜斜一眼,冷聲道:“整日介受夾板氣,算計來算計去,不過是每月那麼點銀錢。我那暖棚營生好生經營了,一冬趕得上家裡一年開銷。儉兄弟說得對,放着好端端的正事兒不做,何必理會這家中的蠅營狗苟?”

平兒舒了口氣,道:“奶奶早該如此了。管着這個家,老太太說這樣,太太說那樣,偏奶奶夾在當間兒兩面爲難。如今奶奶不管了,也少了人嫉恨,再與二爺好好兒處着,來日生了哥兒,也就圓滿了。”

王熙鳳哼哼兩聲算是應下,只是一想到昨兒賈璉那貨舉着劍來斬自己,霎時間心中說不出的厭嫌。又想起昨兒夜裡的夢,頓時心下怦然不已。隨即暗罵自己個兒胡亂思忖,好半晌拾掇了心緒,這才領着平兒往榮慶堂而去。

須臾到得榮慶堂裡,卻見李紈與衆姊妹也在。

賈母瞧見鳳姐兒來了,慌忙問道:“鳳哥兒,我怎麼聽說,這個家你不管了?”

李紈趕忙道:“方纔與老太太說了一嘴,還不曾說分明鳳丫頭就來了。也罷,還是鳳丫頭來說吧。”

鳳姐兒笑着朝李紈點點頭,說道:“老祖宗,這事兒我也不是一時起意。老祖宗與太太也知,我來家幾年,身邊兒就一個大姐兒。又因着每日管家,倒是與二爺鬧得生分了。”

此時王夫人、邢夫人與薛姨媽俱在,王夫人便狐疑着與薛姨媽對視了一眼,鬧不清楚鳳姐心中是什麼打算。

刻下端坐軟榻上的賈母卻犯了難。一則,鳳姐兒說的在理,這些年忙着管家,可不就沒空相夫教子?過門好幾年,就一個大姐在身邊兒,連珠哥兒媳婦都有個蘭哥兒傍身呢;

二則,早年定下鳳姐管家,本就是爲着在當間兒做個緩衝。如今這緩衝沒了,賈母豈非與王夫人擺明車馬的衝突起來?

不論賈母與王夫人是如何想的,邢夫人這會子卻起了貪念。鳳姐兒卸了管家差事,總不能再讓王夫人接着管家吧?

論年歲,眼看五十了,又要忙着那不省心的寶玉,哪兒還有功夫管家?邢夫人自己個兒年歲小啊,這會子方纔三十出頭,可謂正當其時!

這般盤算來,若輪到她管家,那上上下下的油水豈非可着她搜刮?

因是邢夫人頓時出言道:“老太太,我聽着鳳姐兒的話在理。都道‘不孝有三、無後爲大’,算算鳳姐兒過門幾年,一直沒落生個哥兒,想來也是因着管家的事兒絆住了。就算老太太再信重鳳姐兒,也不能可着鳳姐兒一個人使喚。再是能爲,經年累月的連軸轉也吃不消。

我看不妨先應承了,不管來日如何,總要先讓鳳姐兒歇一歇。”

賈母頓時刮目相看,心下暗忖這大兒媳今兒怎地開了竅?這話聽着順耳,且句句在理。

正思忖着,就聽王夫人道:“大嫂這話在理,只是鳳丫頭這一不管,又往哪裡尋個妥帖的人來管家?”

隨即就聽邢夫人笑道:“這還不容易?弟妹往後還是掌總,這裡裡外外跑腿的差事我幫襯着就是了。”

賈母頓時嘆了口氣,心道,這大太太果然還是大太太啊,就知沒存什麼好心思。因是出言就道:“你還要照看大老爺,我看就免了吧。”

王夫人也道:“大嫂自是妥帖,只是大哥那邊廂總離不開人。”

邢夫人急了,忙道:“大老爺這些時日好轉了,昨兒還下地走了一會子呢。”

賈母心下厭嫌,不耐煩道:“那就等他徹底好了再說。”

一句話噎得邢夫人沒了言語。就聽賈母思量着又道:“鳳哥兒好容易張一回口,做長輩的不好駁了。太太,我看往後你多擔待些,且讓鳳哥兒多歇息一陣子,待她緩過來了再接替太太?”

王夫人頷首應下,說道:“老太太發了話,兒媳還能如何說?”轉頭又看向鳳姐兒,叮囑道:“往後可不好再跟璉兒鬧生分了。”

王熙鳳笑着應下,心下卻腹誹不已——昨兒是誰把秋桐塞來的?

轉眼老太太用過早飯,衆人這才各自散了。鳳姐兒領着平兒往王夫人房裡交了賬目、各處鑰匙,聽着王夫人噓寒問暖了好一會子,這才自王夫人院兒出來。

這日到得下晌,鳳姐兒與平兒正在房裡閒得發悶,就見玉釧端了一盞血燕來了。

入得內中便笑道:“二奶奶,太太體恤二奶奶辛苦,特意讓後頭煮了一盞血燕來。”

王熙鳳笑着讓平兒接過,又道:“怎麼勞動你來了?”

玉釧就道:“瞧二奶奶說的,都是做下人的,我不來也是旁的丫鬟來。”

王熙鳳端起湯盅來,攪動調羹正要吃,忽聽玉釧咬脣道:“二奶奶,昨兒我姐姐往家來了。還領了例外三新的冬裝,我媽媽說讓我給二奶奶磕頭呢。”

王熙鳳將湯盅端在手中,笑着說道:“哪兒的話?我那布莊多虧了金釧幫襯,上個月足足多賺了兩成呢。”

玉釧笑道:“二奶奶不知,我姐姐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各色布料擺放,內中陳設,還有如何與內眷說話兒,這些事兒每天回來都要想過一遭呢。”

王熙鳳真心讚歎道:“早知金釧兒這般得利,我一早兒就從太太那兒討了來,何苦將自己累個半死?”

平兒笑道:“這回也不晚啊,我看玉釧再打理一年,那布莊子都能交給她打理了呢。”

王熙鳳思忖道:“且看吧,若她果然有這能爲,布莊子交給她打理了,我也就省了心。”說着,又要端起湯盅來。

這回王熙鳳留了心,就見那玉釧咬脣又道:“二奶奶,旁的都好,只是我姐姐那身契……倒不爲旁的,只是總不能胡亂配了小子。”

王熙鳳就道:“你放心,我一直留意着呢。有合適的,也不用你媽媽來說嘴,我這邊就保媒拉縴了。”

王熙鳳存了心思,盯着那玉釧再次將湯盅端起。就見玉釧面上侷促,忽而說道:“二奶奶,我……我也想隨着姐姐去布莊子。”

王熙鳳心下凜然,顫抖着手將湯盅放在桌案上,朝着平兒使了個眼色,平兒便道:“險些忘了,廂房裡堆了好些雜物,一直都不得空整理,如今可算得空了,你們隨我來整理一番。”

說着話,便將兩個小丫頭引了出去。

內中只餘下王熙鳳與玉釧,王熙鳳肅容正色,將玉釧叫到跟前兒,壓低聲音道:“你且實話實說,這血燕……可是有問題?”

玉釧慌了神,她只是念及姐姐金釧兒被王熙鳳所救,這才生出知恩圖報之心,卻也不想得罪了王夫人。因是玉釧兒神色慌張,連連搖頭擺手道:“二奶奶想哪裡去了?我不過是……不過是——”

王熙鳳和緩道:“你也別扯謊,我一端起湯盅你就說話,分明是不想讓我吃。玉釧兒,今日這話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但凡有第三個知道,叫我出門兒遭雷殛了!”

“這——”

王熙鳳又道:“我知這事兒與太太脫不開干係,你只管說了,過後我得了機會,也將你調出去。”

玉釧兒咬了半晌下脣,一狠心,說道:“二奶奶,這湯盅裡頭多了什麼,我也不知。先前太太是打發彩雲去廚房取的,剛好那會子我就在左近,那後廚窗子敞開着,剛好瞧見那婆子開了湯盅往裡頭倒了一包藥粉。”

王熙鳳雖心中早有預料,可聽聞此言依舊心底冰涼一片……好狠毒的心思啊!太太害死了自己,往後再沒人與她爭家業了吧?

不對,太太便是再狠毒,也不敢藥死了自己,只怕這內中的佐料別有效用。

壓下心下怦然,王熙鳳趕忙扯了玉釧兒道:“好玉釧,今兒多虧了你,不然我死都不知是怎麼死的。”說着紅了眼圈兒,又道:“虧我上下轉圜、周全着,總想着全了大傢伙的體面,什麼罵名都是我自己個兒擔着,臨了還不對了她的心,竟想害死了我。”

因着姐姐金釧兒一事,玉釧心下頭一個恨的是寶玉,二一個恨的自然就是王夫人。她們姊妹在王夫人跟前伺候了多少年?寶玉什麼情形王夫人自己不知道?

分明是寶玉來調戲金釧兒,姐姐口沒遮掩說了幾嘴,轉頭兒就被王夫人打成了蕩婦!

錯非姐姐投井時剛好撞見二奶奶,只怕這會子墳頭草都老高了。

因着金釧兒沒死,去了王熙鳳的布莊子,每逢回得自家,兩姊妹聚在一處,金釧兒總會反覆警醒玉釧兒,讓妹妹遠離寶二爺,免得再步了後塵。

玉釧兒如今年歲也大了,心中不免爲自己打算一番。眼瞅着再過二年,定要被王夫人打發了去配小子,指望着往寶玉身邊兒湊那是斷無可能。思來想去,眼見姐姐金釧兒每月能得二兩銀錢,頓時就動了心思。

這兩箱迭在一處,纔有今日玉釧提醒王熙鳳之舉。

玉釧兒感同身受,她做丫鬟的,可不也是如此?

因是便勸慰道:“二奶奶也莫多想,許是……許是那藥粉也是補身子的呢?”

王熙鳳不置可否,掏出帕子擦拭了眼淚,說道:“你等一會子。”

說着起身去了臥房,轉頭出來,徑直將一張百兩銀票強塞給了玉釧兒。

玉釧兒頓時慌了,連連推拒,說道:“二奶奶,我,我不是爲了這個。”

王熙鳳掰開玉釧兒的手,將銀票塞了,又握住其雙手道:“好孩子,我知道你不是爲了這個。我如今也不管家了,能謝你的地方不多。好在我外頭還有營生,每年總能得個幾千兩銀子。我也不求旁的,只求,只求來日她再害我,你能得空報個信兒。”

玉釧思忖着,終究點了點頭。

王熙鳳欣喜一笑,又道:“你去布莊子的事兒急不得,我如今就答應了,待得了機會,一準兒稱了你的心意。”略略思忖,又道:“有一樁小事兒要託付你,也不勞你做旁的,只消偷偷與彩雲說會子話兒就好。”

“二奶奶吩咐就是了。”

“你附耳過來。”當下王熙鳳攏手悄然耳語半晌,直聽得玉釧兒目瞪口呆。

須臾,玉釧兒方纔重重頷首,低聲道:“二奶奶放心,這事兒我辦得了。” ……………………………………………………

什剎海。

暮秋時節,秋風瑟瑟。刻下湖面殘荷破敗,岸邊遊人寥寥。偏生這會子銀錠橋左近人潮洶涌,將個不大不小的銀錠橋圍了個水泄不通。

那橋兩邊自有京營軍兵把守,橋下一小碼頭上,一艘怪模怪樣的畫舫停在其上,幾名內府服侍的官吏正在其上忙碌不休。

忽而聽得響鑼開道,人羣左右二分,有眼見的瞥了一眼依仗便道:“嚯,連忠勇王都來了!”

須臾光景,車架到得近前,簾櫳挑開,披着大氅的忠勇王蹙眉跳下車來,虎虎生風走將過來,李惟儉趕忙領頭迎了:“王爺!”

忠勇王略略點頭,目光越過李惟儉看向水中的畫舫,問道:“準備停當了?”

李惟儉嬉笑道:“岸上試了車,一切如常,這放在水中就不知道了。”

忠勇王乜斜一眼,笑罵道:“你李復生從不打包票,誰不知你這人最是奸滑?”

李惟儉叫道:“下官冤枉,實學可不就講究個有一說一?”

“少胡唚,大冷的天兒,趕緊試過了吧,本王還等着回宮回覆聖人呢。”

李惟儉笑着應下,又叫過一衆官吏,那書辦薛蝌也在其間。這等露臉的機會,李惟儉自然不會便宜了外人,因是就道:“文鬥,可準備停當了?”

薛蝌邁步越衆而出,躬身拱手道:“回郎中,萬事俱備,匠人檢驗了三回,鍋爐等一切停當,就等郎中發令了。”

“好,那便點火,起鍋爐。”

薛蝌應下,轉身一溜煙去吩咐了。轉眼就見畫舫上匠人忙碌起來,水已注滿,鍋爐升起。因着特意用的是西山白煤,是以不過一刻左右,那鍋爐就從早前的滾滾黑煙變成了白煙。

薛蝌親自在畫舫上盯着,眼見壓力計逼近極限,薛蝌就道:“鬆閥門!”

閥門鬆開,掌舵的匠人一拉繩索,就聽那畫舫‘嗚嗚’怪叫起來,頓時驚得圍觀百姓好一陣慌亂。

又須臾,撐杆將船撐開,那畫舫起先不過漂浮其上,隨即緩緩開動。有眼尖的瞧得分明,頓時叫道:“邪門!那畫舫竟不用撐不用劃,自己個兒就動了!”

有實學士子混跡其中,當下顯擺道:“妙啊!竟陵伯以蒸汽機爲動力,驅動船舶……這後頭水花翻滾,莫非是將明輪沉在了水中?”

銀錠橋上,忠勇王眼瞅着那畫舫越來越快,也懶得聽李惟儉在一旁介紹,當即興致高揚道:“走,咱們打馬往涌泉寺,看看究竟是馬快還是那船快。”

李惟儉暗自嘬了下牙花子,當下只得陪着忠勇王騎馬而行。王府護衛一路開道,二人一先一後,不過須臾便到了涌泉寺,回首觀量卻見那畫舫已到了海子中央。

又過了一刻,那畫舫纔到得近前,又依着李惟儉吩咐調轉方向往回而去。

李惟儉心下暗忖,這位王爺不會又打馬追回去吧?還好,忠勇王這會子只是興致高,並非真個兒犯了傻,只是遙遙觀量着那畫舫道:“復生果然奇思妙想啊。”

李惟儉道:“下官不過是愛琢磨了些。王爺,如今看來,這蒸汽機裝在船上,我大順船舶往後再不用看風向啓程。這船舶如此,說不得往後馬車也是如此。”

忠勇王負手乜斜,笑道:“復生在樂亭要修幾十裡的鐵軌,此事本王早就知曉了,莫非就是想着來日將那機器裝在其上?”

“王爺明鑑,下官的確是存着這般心思。若果然可行,往後我大順一路鐵軌鋪展過去,若西域生亂,七日內便可將數萬大軍全員齊整送至,如此,哪裡還怕邊亂叢生?”

忠勇王頷首連連,說道:“好是好,只是那鐵軌太貴了些。”

李惟儉道:“如今是貴了些,待各處廠子產能上來,下官有信心將每裡造價壓至一萬三千兩。”

大順的一里合米,大概是五百九十六米,而李惟儉在樂亭操辦的鐵軌,每公里造價大抵在三萬兩上下。

另一時空裡,清末鐵路造價每公里合三萬五千兩,考慮到這會子北美白銀還不曾大舉涌入,因是李惟儉那三萬兩隻怕比比清末的三萬五還要多不少。

忠勇王蹙眉道:“我大順疆域廣闊,東西南北何止萬里?若果然修了,單是這鐵軌豈非就要幾萬萬銀子?”

李惟儉道:“王爺,又不是一起動工,今年修一些,明年修一些,早早晚晚將大順各處連通一處。再者說,此事須得大司徒去操心,王爺又何必上心?”

忠勇王心下豁然,朗聲笑道:“不錯,本王哪裡管得了戶部的差事?就讓大司徒去操心吧,哈哈哈——”

二人當即佇立涌泉寺前,瞧着那畫舫繞着什剎海兜圈子,兜轉幾圈,畫舫逐漸停了下來。忠勇王就道:“想來是船上的煤炭不夠用了?”

怎料轉頭薛蝌來報,說道:“回王爺、伯爺,畫舫上煤炭還剩半數,只是水快燒乾了,不得不停下來。”

李惟儉一拍額頭,罵道:“笨蛋,這海子裡不都是水?提桶往裡裝就是了!”

薛蝌訕訕道:“伯爺,在下思量着怕傷了鍋爐……”

忠勇王心緒極佳,說道:“復生難爲他作甚?罷了,這畫舫既然驗證過了,本王這就往宮裡頭報喜去。聖人這會子只怕是翹首以盼啊。”

歷朝歷代都無比重視交通,唯獨前明崇禎那個二傻子將驛站裁撤了,生生將公務員李闖逼得造了反。政和帝雖不知交通與經濟的干係,卻牢記太宗祖訓:要想富、先修路。

因是得知李惟儉試驗蒸汽動力船舶,自是無比關切。皇帝想的是若果然得用,那往後漕運、海運再不拘時節、不看風向,全年都能往京師運送,單是此舉就免去了多少煩擾?

當下忠勇王轉身要走,又停下身形,馬鞭一指薛蝌,問道:“你是何名諱?如今擔着什麼差遣?”

薛蝌受寵若驚,趕忙躬身拱手道:“回王爺,在下薛蝌,字文鬥,如今爲武備院書辦。”

忠勇王頷首道:“不錯。”又看向李惟儉:“復生,此人年歲雖小,瞧着卻極得空,我看給個官身也不爲過。”

薛蝌大喜過望,趕忙跪下拜謝:“在下多謝王爺提攜!”

忠勇王不過隨口一說,點點頭便趕忙往皇宮而去。

薛蝌這會子心緒萬千!祖上從龍,雖得了紫薇舍人,卻奈何後輩子孫不成器,歷代只做了皇商。到得這一輩,乾脆連皇商底子都沒了。不想自己機緣巧合撞見了李伯爺,如今不過隨在身邊幾月,轉眼就得了官身!

這……

李惟儉此時過來將薛蝌扶起,笑眯眯衝着大舅子道:“文鬥往後實心任事,好處少不了你的。”

薛蝌心悅誠服,又拜李惟儉:“多謝伯爺提攜。”

李惟儉笑眯眯搖了搖頭,說道:“得空也去瞧瞧寶琴,昨兒還與我說呢,你來府中一趟竟連她也不見。”

薛蝌便笑着連連頷首:“這不是忙着此事嘛……明兒得空我一定登門。”

……………………………………………………

榮國府,王夫人院兒。

這一下晌,因着鳳姐兒交了差事,王夫人頓時忙碌得不可開交。將八個陪房一一叫來,重新分配差事,有將賬目仔細看過,再仔細叮囑了各項事宜。

待安置過,眼瞅着就到了申時。此時也顧不得寶玉如何,王夫人又趕忙往賈母跟前兒去立規矩。

須臾內中便只餘下幾個丫鬟,玉釧兒偷眼觀量,見彩雲提了根雞毛撣子四下撣去灰塵,便湊過來低聲道:“彩雲,過會子可又要去姨娘跟前兒?算算環三爺也回來了呢。”

彩雲面上一紅,嗔道:“小蹄子,你也來打趣我?”

玉釧兒咯咯笑過,低聲說道:“今兒回來時過穿堂聽婆子說嘴,說是寶姑娘——”

彩雲納罕不已:“寶姑娘?寶姑娘又怎麼了?”

玉釧兒四下瞧了瞧,叮囑道:“許是婆子背後嚼舌,當不得真。我這麼一說,你這麼一聽,可不好傳揚得四下都是。”

彩雲便道:“你要說就說,何必這會子來吊人胃口?”

玉釧兒嘆息道:“罷了罷了,說與你就是了。”當下附耳低聲言語了一陣,那彩雲聽罷,果然瞠目不已,道:“竟有此事?”

玉釧兒便撇嘴道:“寶姑娘自然是好的,可那位薛大爺……只怕再混賬的事兒也能做得出來。”

彩雲便道:“可惜了寶姑娘,攤上這般兄長。”

玉釧兒說過此節卻不曾離去,轉而又道:“還有一樁事呢。”

“還是寶姑娘的?”

玉釧兒搖頭道:“說是賴嬤嬤那孫子,叫賴尚榮的,使了兩萬兩銀子往內府,想着買個官身呢。”

彩雲頓時咋舌不已:“兩萬兩?天爺爺,賴家這是貪下了多少銀子?”

玉釧兒也早瞧賴大家的不爽,便撇嘴道:“有老太太護着,家中主子又多是不管事兒的,可不就任憑賴家盤剝?旁的不說,單單是那園子一項,賴家不貪個十萬,只怕也有個八萬。”

彩雲在一旁唏噓不已,又說過一會子話兒,玉釧兒轉頭去忙活旁的。彩雲眼見沒人看顧,丟了雞毛撣子便悄然往趙姨娘院兒而去。

入得內中,就見賈環正吃着一碗銀耳蓮子羹。趙姨娘見彩雲來了,頓時歡喜不已,起身連連招呼:“來得正好,你瞧瞧他吃的,往後可得你來管着。”

自打彩霞走後,趙姨娘便心心念念撮合彩雲與賈環。起初彩雲對賈環並不在意,甚至心下厭嫌不已。待出了金釧兒那檔子事兒,彩雲才逐漸轉了心思。

外有王夫人,內有襲人,這二人看顧着,誰還能往寶玉跟前兒湊?點算起來,茜雪、碧痕、金釧兒……哪一個得了好兒?環三爺再不濟,好歹也是賈家的主子,總比來日配了小子強。

賈環這會子卻不曾開竅,囫圇吃了蓮子羹,一抹嘴扭頭就跑:“我去頑了!”

趙姨娘追着罵了幾句,也沒將其追回。

回過身來,趙姨娘便將小吉祥兒與小鵲打發了出去,扯着彩雲問道:“鳳丫頭果然不管事兒了?”

彩雲頷首,將內中情由說了一通。那趙姨娘聽聞之後,頓時竊喜不已,說道:“往後她不管事兒了,看她還如何拿捏我。”

非議了一陣兒鳳姐兒,彩雲思量着方纔玉釧兒所說,忍不住道:“姨娘,方纔聽了兩個信兒,也不知真假——”

趙姨娘最愛嚼舌,哪裡肯放過,當即便道:“你只管說來,管他真的假的,說不得往後就有用處。”

第89章 入坑第283章 設宴大觀園第172章 比鄰第48章 珍哥兒不會也這般想吧?第304章 管家第163章 箕裘頹墮皆從敬第271章 金釵齊聚第225章 且將心執紅酥手第129章 煩惱第335章 金桂設計第308章 乾親第221章 戰事綿延第374章 傻大舅第115章 手段第357章 順水推舟第271章 金釵齊聚第13章 不識好歹第227章 以身爲局第24章 慶生兒李惟儉顯才情 得水泵李復生欲第80章 小丫兒塔第30章 出水啦 禍事啦!第395章 禍不單行第106章 遊園第21章 薛姨媽:儉哥兒是個不曉事兒的!第103章 灼灼其華第179章 美人局第279章 螃蟹宴?第165章 隔天涯之遙而不生疏第85章 小英雄第16章 房中小事第405章 欲潔何曾潔第389章 留種第209章 賦閒第215章 歿第175章 東拉西扯第316章 年事第382章 防範於未然第165章 隔天涯之遙而不生疏第208章 背鍋第70章 靜夜裡主僕夜話 順天府重拳出擊第134章 流放第371章 登門道惱第214章 殞第244章 比鄰而居第115章 手段第375章 繡春囊第27章 秦司棋代弟求饒 街邊得拖槍掛印第110章 大老爺是好人啊!第386章 襲人遭難第8章 碧月道明原委 可卿貴不可言第59章 探春迷射鵰 復生獻二策第333章 王子騰來信第224章 造釁開端實在寧第108章 林妹妹病了第267章 我有一寶要獻給伯爺第1章 薛寶釵入府 李惟儉送信第333章 王子騰來信第248章 以詩爲戲第238章 芳園應賜大觀名第315章 治年事第174章 溫鍋第241章 再無寧國府第151章 好東西第226章 姑侄生間隙第172章 比鄰第190章 種瓜得瓜第278章 家有喜事第301章 割腥啖羶第347章 要飯的第46章 吳海平無意得姻緣 薛姨媽聞金陵報喪第305章 鬧鬼第301章 割腥啖羶第339章 三姐撒潑第17章 吳琇瑩走神傷主 李惟儉內府看槍第192章 鍋駝機第93章 好個狐媚子!第312章 李伯爺賣車第122章 聘第102章 忠靖侯第161章 壞事第254章 李伯爺夜襲第199章 娘第153章 膠第390章 病重第306章 探春問計第362章 入目無他人第264章 消暑之邀第402章 清明祭祖第3章 如此秀才第245章 隔閡漸生第236章 癡心妄想第105章 餞花第63章 捐獻第1章 薛寶釵入府 李惟儉送信第310章 撞破第198章 西山水泥務第214章 殞第266章 偷腥第152章 紙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