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道爺我成了

第265章 道爺我成了

湘雲是個喜熱鬧的,姊妹們都要去,她又怎會不去?

且先前儉四哥送了她自行車,小姑娘心下正覺着儉四哥好呢,雖有些羞怯,卻也忍不住想多見見儉四哥。

眼見湘雲囁嚅着不言語,王熙鳳見好就收,道:“那我便當你也要去了。”

“哦,那就去。”

王熙鳳頓時咯咯咯笑道:“你們瞧瞧,雲丫頭這會子都不會說話了。”

“鳳姐姐再打趣我,小心我給你個好兒!”

王熙鳳笑道:“誒唷唷,我可招惹不起,走了走了。”

王熙鳳笑着離去,只餘下湘雲獨自羞怯了好一陣。到得隔天,一早衆人齊聚榮慶堂,嘰嘰喳喳說來說去,卻是除了寶釵、寶玉一併都去。

寶玉是因着棒瘡未愈,寶釵只說家中另有事情耽擱,卻不曾說到底是何事。

實則昨兒得了信兒,寶釵便與薛姨媽商議了,趕巧薛姨媽這陣子正給薛蟠謀着親事,這幾日內府眷屬有場小聚,薛姨媽便琢磨着帶寶釵同去。此爲一則,二一則,是寶釵念及衆人都去,她正好留下多與寶玉往來。

因是雖面帶遺憾之色,卻不顧探春勸說,只是搖頭不去。

賈母眼見此事定下,便讓王熙鳳過府去商議啓程日期。王熙鳳處置過家中事務,到得未時,聽聞李惟儉乘車回返,這才自大觀園往竟陵伯府而去。

自東角門入得會芳園裡,隨着婆子往前頭行去,剛過悅椿樓便遇見了來迎的紅玉。

王熙鳳就笑道:“今兒你可算得閒了?”

紅玉就嗔道:“好歹能歇倆月,到了七月又要忙着暖棚營生。二奶奶這撒手掌櫃當的好,我這般的不就得跑斷腿?”

王熙鳳笑着說:“這莊子裡的事兒,該抓抓,該放放,都攏在自己身上,受累不說,難免有疏漏的。”

紅玉就道:“二奶奶說的是,我看莊子裡有幾個得用的,正想跟二奶奶商議着提個管事兒之類的。”

王熙鳳就道:“這是正經事,回頭咱們碰碰。依着我,往常那些莊頭用不得,須得提拔些新人。”

“二奶奶說的是。”

二人說話間自登仙閣一側角門上了箭道,正往前走着,王熙鳳便問:“儉兄弟可回來了?”

“回了,方纔到家,內府的喬郎中就尋上了門兒,這會子正在前頭招待着呢。”

王熙鳳頷首,說道:“那我就先尋秋芳說會子話兒。”

二人繞過儀門,入得內中卻見傅秋芳等正與李惟儉寡嬸、李紋、李綺說着頑笑。王熙鳳到來,自然又是一番熱鬧。

說起消暑之事,便定下五月十二這一天。

劉氏自覺待在此處衆人不自在,略略坐了片刻便起身離去,往後頭尋甄氏說話兒去了。

又過得半晌,王熙鳳眼見李惟儉還沒回來,便要起身告辭。恰在此時,李惟儉滿臉古怪地進了東路正房。

見了王熙鳳,這才展顏招呼:“二嫂子來了?”

“儉兄弟。”

衆人紛紛落座,李惟儉便笑道:“二嫂子可是來商定日子的?”

“正是呢,方纔與秋芳商議着,定下了五月十二。”

傅秋芳就道:“到時須得勞煩二嫂子多看顧些,近來廠子拆分,我怕是去不成那別院了。”

她口中滿是惋惜,王熙鳳卻豔羨不已。單只是掌控暖棚營生,王熙鳳心下就有些瞧不上榮國府事務了,那傅秋芳可是管着蒸汽機廠子,據說還要拆開鋪展成十來個廠子,那得是多大的場面?

王熙鳳應下,轉頭又問:“儉兄弟這幾日不去?”

李惟儉道:“這卻不好說了,近來剛好庶務繁多。”

王熙鳳卻哪裡肯信?只笑道:“再繁忙,總要抽空去歇歇。”

李惟儉笑道:“二嫂子說的是,我儘量吧。”

此事定下,王熙鳳眼看時辰不早,便起身告辭。傅秋芳將王熙鳳送過府去,待迴轉了,端了一盤井水鎮過的西瓜來,眼見李惟儉蹙眉不已,便乖巧地起身爲其揉捏肩膀,悄聲問道:“那喬郎中可是有麻煩事兒?”

李惟儉頓時面色古怪,道:“送禮。”

“送禮?”

傅秋芳心下納罕,自打良人位高權重,年節時總有人登門送禮。既有官場往來,又有如曹允升那般合股的東家。

傅秋芳遵着李惟儉的吩咐,若是人情往來,便回送差不多的禮物;若是求着辦事兒,東西收下事兒不辦,轉頭將東西退回去就是了。

能讓李惟儉面上古怪的,傅秋芳還是頭一回瞧見。

她也不言語,只是愈發盡心爲李惟儉揉捏。過了須臾,李惟儉仰頭靠在兩團螢柔裡,一雙秀氣的手便輕輕揉在其太陽穴上。

李惟儉說道:“拆分的鍋爐廠原定城外那一片,不是緊挨着桂花林嗎?”

傅秋芳道:“妾身聽聞曹東家親自去與那家談了。”頓了頓,道:“莫非那家人走了喬郎中的路子?”

李惟儉嗤的一聲樂了,道:“可不就是?那家也是內府皇商,有個名頭,叫做桂花夏家。也不知怎麼跟喬郎中說的,以地換股子也就罷了,還想將獨生女兒送過來。”

“啊?”雖預料着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可傅秋芳依舊驚呼出來。

想來也是,李惟儉纔多大年紀?領着武備院的實職不說,爵封二等竟陵伯,可謂少年得意、無人不識。

官宦人家好歹還要些臉面,那些商賈就好似聞到花香的蜜蜂一般,遲早會撲將上來。因着李惟儉不缺錢,只怕這等沒臉子的一準兒在女子身上打主意。

雖明知如此,傅秋芳卻不好多說,只問道:“老爺是如何想的?”

李惟儉道:“雖說娶妻娶賢、納妾納色,可我也不是那等什麼髒的、臭的都往家裡收攏的。若說旁的姑娘也就罷了,那夏家姑娘我偏生有所耳聞。”

“怎麼說?”

“驕矜蠻橫,不是個好相與的。若真納進門,這家裡怕是就沒消停日子了。”

傅秋芳噗嗤一聲就笑了:“老爺多慮了,以老爺之威,不過是一商賈之女,不拘從前如何性情,來了家中是龍得盤着、是虎得臥着,還能倒反天罡不成?”

李惟儉樂道:“有道理,只是老爺我不耐這些麻煩。在外頭見天算計,就想着歸家清閒清閒,實在懶得理會這等女子。”

傅秋芳不由得擔憂道:“那喬郎中那頭兒……”

“他不過是捎帶一句話來,話已帶到,旁的又跟他有什麼干係?”

傅秋芳這才放下心來,繼而又聽李惟儉道:“說來夏家也是下了血本,嫁妝不下二十萬,還允諾來日百萬家資都送給外孫。”

傅秋芳頓時眼睛瞪大!呼吸不由得粗重了幾分!

百萬家資啊,老爺說拒就拒絕了?眼見李惟儉嘴上說着惋惜,面上卻渾然不曾在意,傅秋芳頓時眼含秋水,只覺這般良人方纔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傅秋芳打理廠子賬目經年,都道‘居移體、養移氣’,如今多少養出了一股久居上位的貴氣來。可這會子被李惟儉輕飄飄一句話便打得煙消雲散,心甘情願伏低做小,心潮激盪之下,竟有幾分動情。

不覺有些分神,雙手便緩了幾分,李惟儉探手撫在其挺翹,就聽一聲膩哼,睜眼便見傅秋芳已然滿面桃花。

許是被李惟儉瞧得羞赧,膩聲道:“老爺啊~”

難得見傅秋芳動情,李惟儉不由意動,起身扯着傅秋芳便往臥房走:“老爺我後背癢癢,你快來幫我抓抓。”

內中香菱與琇瑩對視一眼,都是過來人,哪裡不知這二人所爲何事?當即掩口而笑,趕忙退出來關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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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得五月十二這日,一早兩府便熱鬧起來。

賈家這邊廂,三春、黛玉、湘雲、王熙鳳,單是正經主子就六位,算上每人的丫鬟、婆子,加上隨行僕役、小廝,算算竟三、四十口子。當下鶯鶯燕燕,熱鬧非常;

另一邊廂也不遑多讓,香菱、晴雯、琇瑩、紅玉、李紋、李綺,丫鬟、婆子雖少了些,卻又多了十幾個身形彪悍的北山護衛。

王熙鳳居中協調,這邊廂招呼姑娘們快上車,那邊廂又與紅玉商議車架順序,真真兒忙得不可開交。

眼見忙不過來,大奶奶李紈便遲走一會子,也來幫襯。待全員齊整,車架眼看要啓程,李紈這才欲言又止地拉過王熙鳳,低聲道:“有些話本該我來說,可又不知如何開口。”

王熙鳳納罕道:“大嫂子有何爲難的,儘管說來。”

李紈便苦着臉兒道:“鳳姐也知,我那兄弟如今孤苦伶仃就一個人,年節時進家廟只他一個人,怪可憐的。雖說納了秋芳,又將四個丫頭收了房,可到底念着正室沒進門,一直都不曾要孩兒。這……”

王熙鳳瞬間意會,心下只略略爲難,念及李惟儉的恩情,瞬間頷首道:“大嫂子這話說的是,只怕恭人與李祭酒都盼着儉兄弟趕緊開枝散葉呢。這話的確不好說,不過湘雲性子爽利,我得空四下與她說了,料想一準兒應承。”

李紈笑了下,還是苦着臉沒言語。

王熙鳳這才恍然,是了,若只是湘雲一個還好說,別忘了那邊廂還有個林妹妹呢。這林妹妹性子,她也摸不準,倒是一時間捉摸不定。尋思良久,又咬牙道:“大嫂子放心就是,我一併都說了,成與不成的,只當探底了。”

李紈這才感念道:“勞煩你了。”

王熙鳳因着李惟儉之故,與李紈頗爲親近,聞言一甩帕子道:“都是一家人,大嫂子說這話就外道了。”

當下再無贅言,王熙鳳選了居中一輛馬車,李家那邊廂有吳海寧照應着,一行二十來輛馬車浩浩蕩蕩出得寧榮街,招搖過市,往外城而去。

這日本來暑氣漸濃,待日上三竿,打西面飄來一片烏雲,淅淅瀝瀝飄起了雨絲。姑娘們或兩兩相聚,或三五成羣,嘰嘰喳喳言說着,又跟着車窗往外觀量。但見‘春河曲曲柳絲絲,碧草如煙杏滿枝’。於是無不雀躍。

出城十幾裡,車隊停下休憩。有僕役自路邊農戶手中採買了瓜果,又用井水洗乾淨了,四下分發。

湘雲、探春、惜春因着年歲相當,便湊在一處吃着瓜果,擡眼見山上一廟觀,湘雲便道:“這道觀好生眼熟。”

探春瞥了眼身旁的惜春,悄然扯過湘雲便道:“那便是玄真觀。”

湘雲頷首,趕忙觀量惜春一眼,只見小姑娘咬着下脣朝山上廟觀凝望,也不知其心思如何。

湘雲心下動容,想要勸慰幾句,一時間又不知如何開口。正待此時,忽聽得前頭喝罵:“哪裡來的野道士,再賊眉鼠眼往這邊廂觀量,小心剜了你的狗眼!”

湘雲趕忙扭頭,就見王熙鳳遙指一青年道士喝罵。那道士眼見有護衛上前,慌忙稽首,不迭地悶頭快步行過。

湘雲只道是個尋常無禮的道士,心下也不曾在意。略略用了些茶點、果子,一行人等上車又啓程,朝着那香山逐漸遠去。

卻說那道士信步而行,行了一陣,迎面便見一人戴着遮陽斗笠而來,到得近前拱手問道:“敢問道長,玄真觀距此還有多遠?”

那道士稽首還禮,扭身一指道:“那山上便是,善信須得走上半個——額——”

一雙有力臂膀忽而勒住其脖頸,只須臾便昏厥過去。

那五短身材戴着斗笠的農人撒手,往四下掃了眼,窸窸窣窣,轉眼便有十來個番子圍攏過來。

“郎中!”“大人!”

那人隨手丟下斗笠,露出吳謙的面容來。那吳謙瞧着昏在地上的道士蹙眉道:“你們來看,此人像誰?”

衆番子連忙圍攏過來,有一番子忽而倒吸一口涼氣,道:“這……怎麼瞧着與廢庶人這般掛相?”

另一番子恍然道:“還真是!大人,此番大功到手了!”

吳謙乜斜一眼道:“本官做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無憑無據的,只憑掛相,爾等以爲聖人信不信?”

“這……那大人以爲?”

吳謙眯眼掃量着遠處的玄真觀道:“盯着賈敬那廝數月一無所得,不如就來個打草驚蛇。”衝着地上那道士擺了擺手,番子會意,立刻有兩人上前抽出刀子來。

吳謙‘嘖’的一聲,道:“不要留手尾!”

二人收了刀子,拖着道士到得遠處小河裡,隨即按住那道士將其頭浸在水中。那道士猛的醒來,撲騰着掙扎了好半晌這才嚥了氣。

倆番子又將其丟在小橋下游,僞作失足溺水而亡,這纔會同吳謙,又散落四處。

一個時辰後,有火工道人下山採買瓜果,路過橋邊,瞥見有穿着道袍的浸在水中,慌忙過去查看。

待翻轉了身形,看清那道士面容,頓時大駭,緊忙丟了擔子往回就跑。

一路呼哧帶喘跑回玄真觀,進得大殿裡噗通一聲跪倒叫道:“真人!信陽……信陽溺斃了!”

噹啷—— 玉磬破裂,落地後摔得四分五裂。一身玄色道袍的賈敬嘴脣翕動,好半晌才道:“知道了。”

“真人?”

“退下!”

火工道人只得退下。賈敬枯坐好半晌,忽而叫來弟子,吩咐道:“貧道夜觀天象,那龍虎大丹煉成便在近日,去取六一爐來,貧道即刻開爐煉丹!”

兩名弟子應下,趕忙將六一泥制的煉丹爐,並金砂硃砂等物一併送來。

當日夜裡,爐火升騰,丹爐內華彩四溢,隱有異香傳來。那賈敬好似瘋癲,一邊扇動扇子,一邊仰天而笑:“成了,貧道要成了!哈哈哈——”

衆道人只當賈敬瘋了,卻無人瞥見刻下賈敬一邊大笑一邊流淚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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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別院。

待車架到得別院門前,丁家人等早已列隊在門前恭候。

此時雨過天晴,山中別有清新,鶯鶯燕燕下車入園,瞧着各處景緻無不心曠神怡。

探春便讚道:“這別院果然好景緻,雖不是頭一回來,可故地重遊又有一番情趣。”

二姑娘迎春便打趣道:“三妹妹可是要吟詩作賦?”

探春笑道:“換做林姐姐許是有這般才情,我就算了。不過倒是能拾人牙慧。”

說着吟誦道:“綠樹陰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旁人還沒言語,香菱便思忖道:“可是高駢的《山亭夏日》?”

除去黛玉,餘者盡皆訝然。探春便湊過來扯了香菱道:“香菱姑娘好生厲害,這般偏僻的詩詞都能記得?料想啊,必是得了林姐姐真傳。”

黛玉此時心緒極佳,聞言便乜斜笑道:“又來打趣我,我不過略略點撥了些,餘下都是香菱私下用功,想來與我干係不大。”

香菱卻道:“若無林姑娘點撥,我還不知何時入門呢。”

探春也笑道:“常言道,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伱們啊,一個教得好,一個學的巧,眼見着,香菱姑娘就要出師了。”

湘雲便來湊趣道:“正好正好,今日歇息,明日架起火爐來烤炙鹿肉,正好行酒令話詩詞,誒呀呀,想來就是一樁雅事。”

黛玉笑道:“好生生的風雅,偏生到了你這兒就落了俗套。”

湘雲渾不在意,笑道:“林妹妹不知,我這是真名士自風流。”

惜春笑着扯了迎春道:“二姐姐你瞧,她們兩個真真兒有趣,湘雲姐姐一會子叫林姐姐,一會子又成了林妹妹,也不知哪個真哪個假。”

黛玉故意嗔道:“雲丫頭求着我了,那就是林姐姐;求不着,就成了林妹妹。真真兒是用時朝前,不用朝後。你們且說說,哪兒有她這般勢利的?”

“好啊,敢說我勢利!”湘雲頓時張牙舞爪撲向黛玉:“今兒咱們且來分分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黛玉捧着團扇咯咯咯笑着繞衆人而走:“再也不敢了,快饒了我這一遭吧!”

嬉笑着,路過睹新樓,二姑娘迎春禁不住往樓上一瞥,頓時回憶起當日旖旎。心下微瀾漸起,思忖着也不知儉兄弟這幾日能不能來。

轉眼到得客居院兒,侍書便道:“咦?後頭還起了樓。”

衆人看去,果然就瞧見客居院兒北面起了一派兩層樓宇。

紅玉便笑着說道:“上回招待姑娘們,我們四爺就說這住所略有些不足,因是隔年就撥了銀子,又起了這二十來間小樓,專供丫鬟、婆子住下。”

王熙鳳讚道:“還是儉兄弟想的周到。”

當下衆人兩兩湊在一處,擇一院落居停。晴雯、香菱等自然去了主院暫住。

當日便有些晚了,衆女用過晚飯,便一道兒往清盥齋而去泡溫泉。

洗去一身疲憊,各自早早安歇去了。

其後兩日衆女便在園中嬉戲,或吟詩唱詞,或登樓遠眺,或觀魚兒徜徉,又或漫步夕陽之下。

待到得十五這一天,午間便有僕役送來兩樣物件兒,紅玉接了送至園中,頓時引得衆人齊齊圍觀。

湘雲觀量半晌有且不確定道:“這莫非也是自行車?”

紅玉道:“來人說是四輪自行車,我家四爺怕姑娘們煩悶,剛好廠子裡試造了兩輛,就一併送了過來。”

惜春最爲開心,合掌跳腳道:“這個好,這個好,四個輪子總不會摔了。”

小姑娘私下借過湘雲的自行車,奈何身量太小,騎行不穩,很是摔了兩下。

探春、迎春自是不提,便是黛玉與王熙鳳都躍躍欲試。當下分作兩堆各自坐在車上,循着青石板路賣力蹬將起來。

那探春、湘雲也就罷了,前者每日舞劍不綴,後者最喜瘋玩,這氣力比旁的姑娘都要足一些。餘下迎春、惜春、黛玉、鳳姐,都是嬌生慣養起來的,只蹬了一圈兒便遭受不住,紛紛敗退。

於是只探春與湘雲並兩個丫鬟騎了一臺,餘下的多用有力氣的媳婦、婆子載着,在這園中游逛起來也別有意趣。

卻說這日傍晚又有僕役送來一頭獐子,湘雲眼見暑氣漸消,園子里正是清涼,因正騎着上癮,便又領着兩個丫鬟去騎行那四人自行車。

自致遠堂順坡而下,兩個丫鬟翠縷、映雪嚇得臉色發白,偏湘雲笑個不停,蹬起來愈發賣力。

映雪遭受不住,趕忙求饒:“姑娘啊,快停一停吧!”

湘雲大笑道:“迎風而行豈不爽利?放心,我心中有數!”

過得睹新樓,前方坡度愈發陡峭,湘雲這纔不慌不忙去踩剎車,隨即立時色變:“遭了!”

驚呼聲中,三人一車順着陡坡奔行而下,好巧不巧前方正進來一羣人。

湘雲大驚失色,騰出一手連連揮舞:“閃開,快閃開!”

李惟儉只瞧了一眼便知不好,趕忙吩咐人:“快攔下!”

幾名北山護衛齊齊奔出來,哪知湘雲驚叫着,手中極有準數,那四輪自行車竟一路繞過幾名護衛,徑直朝着那窺魚橋而去。

李惟儉追之不及,只能眼睜睜看着自行車撞破圍欄一頭扎進湖裡。

李惟儉也顧不得旁的,跳進水中蹚水而行,探手便將車下的湘雲揪了起來。

“湘雲,可還好?”

湘雲這會子成了落湯雞,髮絲間水珠滴落,瞧了李惟儉一眼,忽而張嘴露出齊整牙齒來大笑不已:“儉四哥,哈哈哈,我方纔好似騰雲駕霧了一般!”

湖水將夕陽映射在小姑娘臉上,紅彤彤一片,配着那爽朗、暢快的笑容,忽而就感染得李惟儉也笑了出來。

誰知他笑,她偏止住了笑意,狐疑道:“儉四哥,你,你不會怪我吧?”

“爲何要怪你?”

“唔……我惹禍了。”

李惟儉笑道:“吃一塹長一智,下次小心些就是了。說來也是我的不是,方纔造出來也不曾仔細檢驗,便送了過來。”

湘雲趕忙搖頭:“都是我自己個兒大意,關儉四哥什麼事兒?”

遠處遙遙傳來鳳姐兒的呼聲,李惟儉便道:“罷了,先上去吧。”

此時翠縷與映雪早已面色蒼白的被護衛們撈在棧橋上,有人更是將那車子也一併擡了上去。湘雲見此便頷首,結果方纔挪動步子就‘誒唷’一聲。

眼見李惟儉關切看過來,湘雲撐着其手臂,擡起左腳瞧了瞧,便見其上染了泥污,那繡鞋早不知去了何處。

眼見湘雲蹙眉犯難,李惟儉扭頭又見只王熙鳳領着兩個小丫鬟趕過來,乾脆探手一抄,將湘雲橫抱懷中。

湘雲驚呼一聲,便覺飄忽忽被其橫抱了,眼見李惟儉目不斜視蹚水而行,湘雲怔怔看着那張好看的面容,不覺便有些癡了。

一時間心下不知流轉了多少心思,酸甜苦辣鹹,好似打翻了雜貨鋪一般五味雜陳。心下酸澀一股股涌來,又化作暖意,湘雲便禁不住探手箍住李惟儉的脖頸,低聲說道:“儉四哥真好呢。”

李惟儉低頭,繼而笑將起來:“哪裡好了?”

湘雲就笑着搖搖頭,沒言語旁的。她這般年歲於男女之情不過是似懂非懂,這會子好似有了些明悟,忽而又蹙眉道:“你,你以後不會打我吧?”

“哈?”李惟儉滿臉莫名。

湘雲張口欲言,又止住。

就聽李惟儉納罕道:“好端端的,我打你作甚?”

湘雲噘嘴道:“我也不知,不過纕大哥收了巧香,夜裡就總打她。我聽得真真兒的,巧香叫得可慘了。”

李惟儉眨眨眼,忽而心生戲謔,故作惡形惡狀嚇唬道:“你要不聽話,我也天天打你!”

湘雲一瞪眼:“你打我,我就咬死你!”

“哈哈哈——”李惟儉頓時大笑不已。

待到了棧橋上,輕輕將湘雲放下,小姑娘兀自擔憂不已。又瞧了李惟儉幾眼,這才恍然笑道:“儉四哥方纔一準兒是在說笑。”

“你怎麼知道?”

湘雲就道:“我瞧香菱、晴雯她們幾個每天都樂呵呵的,想來儉四哥待她們極好呢。”

既然能待丫鬟好,自然也會待自己好。方纔搬來大觀園,儉四哥就送來了自行車;到得愚園,爲了給自己解悶兒,又送來四輪自行車。這般心意,湘雲自是感念在心。

因是忽而低頭往下看,觀量了幾眼一時間又摸不準多大的腳碼,蹙眉拿定心思,回頭兒尋那晴雯掃聽一番,若有鞋樣子那就最好不過了。

此時王熙鳳領着兩個小丫鬟到得近前,後頭的婆子還抱着大姐兒。

王熙鳳探手一指頭戳在湘雲額頭:“瘋丫頭,作死啊!虧得這池子淺,不然說不得就出了事兒!”

湘雲吐了吐舌頭,湊過來扯着鳳姐兒衣袖道:“知道了知道了,往後我仔細些。”

鳳姐嫌棄地一甩衣袖:“溼漉漉的,快去換了衣裳、鞋子。”

當下又有婆子跑來,鳳姐打發婆子揹負了湘雲回返,這才得空與李惟儉言語。二人對視一眼,頓時噗嗤一聲都笑了。

鳳姐眼見李惟儉並無責怪之意,禁不住爲湘雲開脫道:“雲丫頭性子爽利了些,有些男兒習性。”

李惟儉負手看着遠去的湘雲笑道:“無憂無慮,這般最好。”

眼見其眼中滿是寵溺,鳳姐心下異樣,竟有些豔羨起湘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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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觀。

六一爐熄火,道童用夾子開啓,霎時間便見內中濃煙滾滾。待散盡了,露出一枚金燦燦的丹丸來。

待冷卻了,賈敬捧在手中,不禁仰天大笑:“成了,貧道成了,哈哈哈——”

隔天,榮國府。

賈母、王夫人、薛姨媽正在綺霰齋看望寶玉,那寶玉因着姊妹們都去了香山別院,心下滿是彆扭。

有心一同前往,奈何一則棒瘡未愈,二則李紋、李綺也並未請他。每每想到此處,寶玉便禁不住心下淒涼,只覺姐姐妹妹都棄他而去,好似生無可戀。

薛姨媽方纔勸慰過,忽而有婆子慌慌張張跑進來,叫道:“東府大老爺殯天了!”

衆人聽了,唬了一大跳,王夫人忙問:“好好的並無疾病,怎麼就沒了?”

那婆子道:“老爺天天修煉,定是功行圓滿,昇仙去了。”

一衆人等盡皆無語,賈母便嘆息道:“打發人去知會珍哥兒媳婦一聲,再叫來璉兒商議商議,這喪事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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