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發落

第252章 發落

眼見李惟儉飄然而去,寶姐姐頓時好一陣無語。又見探春還在抹淚,只得耐着性子勸慰了一番。

那巫蠱之事,探春又怎會說給旁人?因是哭了一陣,便強自收了眼淚。眼見探春回了秋爽齋,寶釵便只得轉身回返。一邊走着,心下一邊暗忖。也是古怪,自打儉四哥搬出去之後,好似便再沒了二人之間的默契。

莫非是其與黛玉的事情定下了?轉念一想,賈母是明眼人,若果然如此,又怎會這般對黛玉呵護照料?再者,璉二哥全程護在黛玉身邊。榮國府連起園子的銀錢,大半都源自黛玉,料想婚書定然也帶了回來纔是。

既然不是這般,那莫非是因着儉四哥今時今日位份再不一樣,因是眼界高了許多?是了,儉四哥救過忠勇王,說來那永壽郡主恰好與其年歲相當……

心下這般想着,寶姐姐愈發無力。她再如何出彩,又怎麼與永壽郡主相比?因是悶悶不樂往蘅蕪苑而去。

一牆之隔,平兒挑開簾櫳,便見鳳姐歪在炕上,手撐香腮,想着還在頭疼。

平兒便緩步行過來低聲問道:“奶奶可好些了?”

“昏沉沉的,時而便疼上一下。”

鳳姐隨口答過,平兒便道:“方纔撞見儉四爺,聽了奶奶症狀,說是多飲奶子、熱水,將餘毒盡數排出去就好了。”

王熙鳳應了一聲,任憑平兒去打發小丫鬟廚房要一碗熱奶子來。此時寶玉危在旦夕,賈母、王夫人都守在身旁,王熙鳳又頭疼不已,因是家中大事小情多是平兒在處置。她正要出去巡視,忽而便被王熙鳳叫住。

“儉兄弟既說此番是中了毒,那這毒是從何處來的?總不能是憑空變出來的吧?下毒之人是誰?爲何偏生來害我跟寶玉?”

平兒便湊過來道:“奶奶便是不說,這兩日我也思忖着呢,可思來想去也沒由頭。”

王熙鳳聞言頷首,心下卻另有念頭。家中就那麼些人,一個個排除出去便是了。大嫂子李紈如今一心撲在賈蘭身上,萬事不沾,絕不會下毒來害她;王夫人心思叵測,可此番連寶玉都中了招,想來也不是王夫人的手筆;至於賈璉、邢夫人,這二人順水推舟也就罷了,斷不會有這般魄力下毒來害她。

大老爺中風癱在牀上,老爺又是個方正,這一一排除之後,剩下的是誰簡直呼之欲出!也唯有那蠢貨纔會這般造孽!

想明此節,王熙鳳蹙眉便道:“這幾日趙姨娘有動靜?”

平兒便道:“還說呢,那日在老太太跟前說了些三不着四的話,惹得老太太痛罵一頓,趙姨娘自覺沒了臉子,倒是再也不往跟前湊了。”

“旁的呢?”

“旁的倒是沒聽說。”

鳳姐一時間想不分明,暗忖莫非不是那蠢物做下的?平兒擡眼瞥了眼,忙道:“奶奶,沒旁的事我去忙了。”

王熙鳳擺擺手,將平兒打發了出去。趕巧豐兒送來熱奶子,王熙鳳問過才知是羊奶,忍着腥羶幾口飲盡,旋即又點過豐兒盤問:“這幾日都有誰過來?尤其是到得我這房裡?”

豐兒回思道:“多是奶奶身邊兒使喚的,再就是外間來回話的嫂子。”

“二爺身邊的人來過?”

“這倒不曾。”

“太太身邊兒的呢?”

豐兒剛要搖頭,忽而想起來,說道:“是了,彩霞姐姐來回兩回。”

“彩霞?”

“頭一回是太太給奶奶送物件,打發了彩霞來。後一回卻有些莫名,扯着我說了好半晌話,後來又走了。”

王熙鳳心中記下,略略頷首:“沒旁的事兒,你去忙吧。”

待豐兒去了,王熙鳳眉頭漸漸舒展,繼而心下狠厲起來。

到這日夜裡,王熙鳳頭疼漸消,用過晚點,便又去王夫人房中看望寶玉。不料方纔到得王夫人院兒前,擡眼便見周瑞家的急匆匆往前頭趕去。

王熙鳳以爲寶玉不好了,急忙叫住:“姐姐去哪兒?”

周瑞家的緊忙止步,強笑道:“二奶奶這是大愈了?”

“好多了。”

周瑞家的便道:“方纔得了太太吩咐,有事兒交代前頭。二奶奶快進去吧,我先去了。”

略略躬身,周瑞家的扭身快步離去。王熙鳳瞧着其背影也不以爲意,只道王夫人打發人延醫問藥,隨即進得房裡。

賈母到底上了年歲,到得第四日再也熬不住,衆人好說歹說將其勸了回去,如今就只王夫人守在寶玉身旁。

姑侄二人見過了,王熙鳳唏噓一番,那王夫人只是木然應下,並不多話。待落座後,藉着燭光往牀上一看,眼見寶玉面容枯槁,眼皮下的眼珠子卻在亂動。王熙鳳頓時道:“太太,寶兄弟是不是要醒了?”

此言一出,王夫人口誦佛號,偏生面上半點喜色也無,說道:“下晌時便是如此,始終也不見轉醒。如今什麼藥都用過了,也不見成效,我方纔便打發人再去請得了道的高人來。”

忽而一隻飛蟲落在寶玉面上,還不待王夫人驅趕,寶玉猛地一甩頭,將那飛蟲甩開,旋即又雙目緊閉、眼珠亂轉。

王熙鳳眼見如此,心下哪裡不知,這寶玉分明一早就醒了!只是不知王夫人心中謀劃着什麼,這才強逼着寶玉裝作人事不知。

王熙鳳再不敢多待,略略寬慰了幾句,起身推說身子還不大好,便告辭而去。

……………………………………………………

轉眼到得翌日,這一日雨過天晴,難得好天氣。

早間李惟儉自去了衙門,衆人齊聚正房裡。眼見晴雯絞了臉上絨毛,面容愈發俊俏可人,紅玉便不禁打趣道:“你們瞧瞧晴雯,如今這日子真真兒是蜜裡調油呢。”

“又胡唚!”晴雯雖在撇嘴,面上卻禁不住的笑意。

傅秋芳便道:“晴雯妹妹從前是掌中身,如今是心上人,自是與以往不同。”

晴雯聞言便嗔道:“也是奇了,這二年眼見着紅玉、香菱都在長個子,偏生到我這兒再如何吃,身量也不見長。”說話間看着傅秋芳道:“若我有姨娘這般的身量就好了。”

傅秋芳就笑道:“許是老爺就喜你掌中身呢。”

頑笑一陣,紅玉忽而說道:“說來,四爺這陣好似懈怠了少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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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就道:“好不容易多在家中待一會子,莫非伱還盼着四爺整日介不着急不成?”

紅玉便道:“瞧瞧,這爆炭也似的性兒,也不知從哪來的。”

傅秋芳停下手中針線,正色道:“如今老爺已是二等伯,又掌着武備院,不好再往上升了。所謂一動不如一靜,待夯實根基,來日方纔好展翅高飛。”

紅玉笑着說道:“我不過隨口一說罷了,心裡頭巴不得四爺每日家都在家裡呢。姨娘既這般說了,我哪兒還有旁的話?”

衆姬妾齊聚正房裡,或說說閒話,或做些針線女紅,又或捧書研讀,琇瑩更是扯着碧桐一句句地糾正其發音,樂此不疲。

待隅中末,李惟儉果然又早早回返。衆姬妾迎將出去,卻見其在儀門左近扯着吳海寧吩咐着什麼。

待吩咐過了,李惟儉方纔笑吟吟會同衆女,往內中行去。

傅秋芳心下顧忌,料想方纔吩咐的應是機密事宜,因此也不曾過問。晴雯卻沒那般顧忌,徑直開口問道:“四爺方纔吩咐什麼了?”

李惟儉便道:“不過是讓海寧留心隔壁,若有事情,也好幫襯一番。”

晴雯心直口快,聞言便道:“莫非寶二爺不好了?”

李惟儉笑道:“這卻不好亂說,只是再這般下去,便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他這邊廂與姬妾用飯自是不提,隔壁榮國府裡,眼見寶玉依舊不曾醒來,賈母悲從心來,好似哭幹了眼淚,只是扯着寶玉的手哀嚎。

賈政又來勸說,賈母卻只是不聽。

忽而聽得外間有人喝道:“南無解冤孽菩薩。有那人口不安,家宅顛傾,或逢兇險,或中邪祟者,我們善能醫治。”

賈母聽得此聲,趕忙打發人去請了進來。衆人舉目看時,原來是一個癩頭和尚與一個跛足道人。

賈政上前問詢,那一僧一道卻不說出身來歷,只道家中有奇珍可治邪祟。隨即取了寶玉胸前的玉來,二人神神叨叨嘟囔一陣,又將玉送還,說寶貝拂塵,定可治得了邪祟。

言罷二人轉身便走,賈母連忙命人去追,待追出門外,卻哪裡還有二人身形。

說來也奇,那一僧一道方纔走了一陣,寶玉竟悠悠轉醒了!還說腹中飢餓,賈母、王夫人當即大喜過望,連忙命人熬煮了米湯送來與他吃了,其後竟精神漸長,邪祟稍退。

闔府聞聽這等稀奇事,放下心來之餘,無不嘖嘖稱奇。唯獨王熙鳳若有所思……說寶玉銜玉而生,王熙鳳不曾見過,只是將信將疑。如今又說那通靈寶玉果然能治邪祟,王熙鳳見過昨日情形,哪裡還肯信?

好個王夫人,好個通靈寶玉!

王夫人這一手打寶玉剛降生就埋下了伏筆,如今搬來這一僧一道,老太太必篤信不疑。大順以孝治天下,父母在不分家,因是隻要哄了老太太高興,便能護得二房周全。

由是也給王夫人騰出光景來百般算計……真真兒是厲害!

心中暗歎不已,醒過神來,王熙鳳遙遙便見彩霞自院外行了進來。她正心中憋悶,撞見彩霞便笑吟吟道:“這是打哪兒來?”

彩霞做賊心虛,垂首道:“回二奶奶,太太打發我去綺霰齋給寶二爺取了換洗衣物來。”

“哦,聽說你前些時日總去尋豐兒,豐兒還說呢,你這幾日怎地不去了?”

彩霞頓時心下慌亂,慌忙道:“這幾日寶二爺不大好,我留在太太身邊聽用,不好走開。待過幾日再去尋豐兒耍頑。”

“那就好,快去吧,莫讓太太等着急了。”

彩霞屈身一福,緊忙快步而過。王熙鳳轉頭瞧着彩霞的背影若有所思,那彩霞緊走一陣,臨進門前又回首觀量,卻見王熙鳳笑眯眯盯着她,頓時心下大駭!再顧不得理解,挑了簾櫳逃也似進了房裡。

王熙鳳冷哼一聲,心下篤定,那下毒害自己的,定然與彩霞脫不了干係!她王熙鳳又豈是忍氣吞聲的性子,轉頭走了幾步便與平兒說道:“彩霞多大年歲了?”

“十二、三了吧。”平兒道。

王熙鳳思量一番,笑道:“我瞧着是個好的……說來來旺家的順哥兒也十三四了吧?”

平兒心下惡寒!不解地看向王熙鳳,對視一眼又一言不發。那來順小小年紀,在外頭吃喝嫖賭無所不爲,哪裡是個好相與的?若將彩霞配過去,只怕慪也慪死了。

平兒心下不忍,卻也知再出口求肯,只怕便要疑到她身上,因是隻道:“奶奶還是先尋來旺媳婦說過了再說旁的吧。”

“嗯。”王熙鳳應下,不再多言。

這日午後,李惟儉得了信兒,卻不急着往榮國府趕。先行去到前頭尋了吳海寧,那吳海寧便道:“老爺放心,小的早已打發了人手綴在那一僧一道後頭。那二人瞧着有些身手,不過……除非真是神仙,否則這一遭一準兒走不掉。”

李惟儉心下熨帖,拍了拍吳海寧肩膀,這才往榮國府而去。

到得王夫人房裡,遙遙瞧了寶玉一眼,又與賈母、王夫人說過幾句話,李惟儉命香菱送上兩根五十年老參,略略坐了坐便回返自家。

待到得晚上,吳海寧領着丁家兄弟求見。李惟儉去到前頭,那丁家兄弟便道:“老爺,那一僧一道就在外城呂祖廟落腳,咱們兄弟眼見並無神異之處,乾脆尋了過去。”

“哦?怎麼說?”李惟儉心下怦然。

就見丁如鬆撇嘴道:“我二人還不曾問什麼,那和尚生怕沾染是非,只道是昨兒夜裡有人使了二十兩銀錢,請他二人裝神弄鬼。我怕那兩個賊廝鳥哄我,乾脆將那二人打了一頓,眼見果然並無神異,這才被哥哥給扯住了。”

丁如鬆說完,擡眼看向李惟儉,便見其蹙眉怔怔出神。

假的……又是假的!這下李惟儉徹底死心了,看來此一世並無鬼神。

吳海寧與丁家兄弟對視一眼,前者拱手道:“老爺可還有旁的吩咐?”

李惟儉意興闌珊,擺了擺手,只道:“辦得好,下去領賞吧。”

回返內宅,眼見李惟儉興致大壞,衆姬妾不敢高聲言語。傅秋芳、晴雯、香菱、紅玉等逐個過來探尋,李惟儉只推說想些事情。直到入夜時分,他方纔長嘆一聲,徹底想開了。

此生既然無緣長生久視,那就好好過每一日。對得起自己本心,對得起身邊佳人便好。沒來由的,忽而便想起了黛玉了。李惟儉極力壓制,這才止住立刻就去尋黛玉的心思。 ……………………………………………………

轉眼過得幾日,寶玉一直留在王夫人房中將養。因那一僧一道說須得休養三十三日方纔會大好,是以那金臺書院也不去了,寶玉每日家圈在榮國府中不得出門。

寶玉白日裡尋姊妹耍頑,夜裡便住在王夫人外間,三不五時趁着沐浴與襲人云雨一番,自是愜意非常。

卻說這日司棋自紫菱洲出來,一路朝着大觀園東角門尋去。轉過玉皇廟,遙遙便見嬸子正與來旺媳婦說着話兒,見司棋到來,那來旺媳婦方纔忿忿而走。

司棋與其招呼過,到得近前低聲問道:“嬸子,她來尋你有事?”

秦顯家的就道:“不過是正好撞見了,說幾句閒話罷了。”頓了頓,壓低聲音道:“來家的兒子瞧中了太太身邊兒的彩霞,昨兒來旺媳婦去試探,被彩霞她娘趕了出來。”

“啊?”司棋樂道:“誰不知那來順在外頭吃喝嫖賭,最不成器。彩霞生得好顏色,哪裡甘心配來順?”

秦顯家的撇嘴笑道:“這卻不好說了,我瞧方纔來旺媳婦心思篤定,料想後頭必有拿捏彩霞爹媽的法子。”

這般閒事,司棋卻是懶得管,只問:“嬸子,前回與你說的事兒,思量的如何了?”

秦顯家的面上頓時精彩起來,說道:“我與你叔叔商量過幾回,你表弟聽了自是千肯萬肯。如今誰不知那廠子月例極高?尋常學徒管一餐,每月還有一兩銀子呢。若果然學成了大匠,那可真真兒是祖墳冒青煙了。”

司棋略略舒了口氣,暗忖四爺託付的事兒總算有了門道。就道:“嬸子同意就好,如此回頭兒我就去走四爺的門路。”

秦顯家的猶豫道:“只是你表弟身契還在府裡頭,這——”

司棋道:“嗨,嬸子多心了。不說旁的,單是上一回儉四爺救了二奶奶一命,就衝這個,也斷無緣由扣着表弟身契不放。”

秦顯家的愈發喜不自勝,不迭道:“誒唷,下回見了儉四爺我得磕頭感激。”

司棋沉吟道:“四爺不在意那些俗禮……只是嬸子若是日後方便,還請也方便方便儉四爺。”

秦顯家的沒聽懂,納罕道:“意思是?”

司棋扯着秦顯家的到角落裡,聲如蚊蠅道:“嬸子也知,四爺與我們姑娘情投意合。只是禮法在這兒,沒過門兒總不好常來常往的。我們姑娘又是個多心的,日子一長難免就會多心。嬸子回頭兒行個方便,趕着入夜領四爺進來,也不多待,不過二三刻的就走。

嬸子也知,四爺最是大方。若果然行了方便,說不得嬸子就生髮了呢!”

“這……”秦顯家的有些爲難。

司棋便不耐道:“嬸子可想好了,不過是個守門的差事,又沒油水。天大的機緣落在身上,要不要可都看嬸子的心思了。”

秦顯家的心下暗忖,那位儉四爺瞧着行事正派,如今位份又高,料想理應不會做出有辱名節之事。這大觀園裡一到夜裡,各處丫鬟、婆子都尋地方吃酒、摸骨牌,只消小心行事,倒也不怕被旁人瞧見。

所謂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當即心下一橫,重重點頭道:“好,這事兒我應了。”

司棋頓時笑將起來:“這就是了。嬸子瞧着吧,來日表弟有了出息,說不得也能謀個官兒來做做呢。”

秦顯家的頓時後槽牙都樂出來了,道:“誒唷,那可不敢想,不敢想啊。”

她心下卻思忖着,後頭住着的賈芸,不就是跟了儉四爺之後生髮了起來?如今內府官兒做着,連那五嫂子都請了幾個丫鬟、婆子伺候着,真真兒讓人豔羨不已。

說定此事,司棋放下心事,旋即往回走。忽而想起綴錦樓裡短了冰片,因是便朝着前頭尋去。

方纔出了大觀園,搭眼便見彩霞自東面鐵青着臉急匆匆而來。司棋與其並無往來,因是見了面不過彼此點頭便錯身而過。

不提司棋去庫房取冰片,卻說彩霞此時如遭雷殛,急忙忙朝着趙姨娘房尋了過去。

趕巧這會子王夫人、寶玉都在老太太跟前,因是彩霞再顧不得許多,快步到得房前,眼見小吉祥兒正晾曬衣裳,徑直開口道:“姨娘可在?”

“在呢。”

彩霞邁步就進了屋裡,擡眼見趙姨娘一腿偏着坐在炕上,正一針一線納着鞋樣子。那趙姨娘擡眼見是彩霞,便笑道:“你怎麼來了?”

彩霞咬着下脣到得近前,其臉色嚇得趙姨娘頓時驟變,忙問:“到底怎麼了?”

“昨兒來家到我們家提親了。”

“誰?給來順?”見彩霞頷首,趙姨娘頓時罵道:“想瞎了心,也不撒泡尿照照來順是什麼德行!你娘怎麼說的?”

彩霞道:“我娘自然不同意,那來家嬸子只說請二奶奶做主……姨娘,我看這一回是衝着我來的!”

“衝着你?”

彩霞道:“二奶奶定是察覺了蛛絲馬跡,這纔拿我來作筏子。姨娘,此事你須得救我一救!”

趙姨娘謀害寶玉、王熙鳳不成,正是心虛的時候,哪裡敢再去招惹?因是躊躇道:“這……那鳳姐素來不將我放在眼裡,只怕我說了也沒用處。”

彩霞急了,乾脆放話道:“姨娘莫要裝糊塗,二奶奶爲何拿我作筏子?我若不信了你的鬼話,何至於被二奶奶針對?今兒我將話放在這兒,姨娘若不幫我,我死前定將姨娘所作所爲說給太太!”

趙姨娘唬了一跳,心下懊惱,卻又不敢發作。只得賠笑將彩霞扯了過來,安撫道:“你這孩子,我還不曾說完怎麼就急了?鳳姐那兒我自然說不上話,可老爺面前,我還是能說上話的。”

頓了頓,又道:“環兒也大了,夜裡我就跟老爺說,討了你安置在環兒身邊兒,如何?這下可稱了你的心了?”

彩霞這才紅着眼圈兒應下,趙姨娘面上和煦,心下犯狠,只覺這彩霞也是個奸的,便是果然討了來,回頭尋個機會也要將其打發了!

好不容易將彩霞哄走,趙姨娘正思量着夜裡如何跟賈政說,小鵲便來回話,說是那馬道婆又登門了,如今正在與老太太說話兒。

趙姨娘頓時就惱了,低聲罵道:“這老虔婆還敢來?看我今兒不撕了她的臉!”

當下默默運氣,又打發了小鵲去探聽消息,只待那馬道婆走時她再出面阻攔。

誰知那馬道婆竟在賈母跟前盤桓了大半個時辰,出來後徑直朝着趙姨娘尋了過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趙姨娘笑吟吟將馬道婆邀進房裡,打發了丫鬟出去守着,轉頭就變了臉:“好啊,你還敢來!”

那馬道婆故作納罕道:“姨娘什麼話,我爲何不敢來?”

趙姨娘快氣瘋了!強自壓着聲音道:“你前回可是說了自有效驗,如今又怎麼說?”

馬道婆不慌不忙道:“如之奈何?眼看要取了那二人性命,偏生那李伯爺是在茅山學過真本事的,一枚仙丹下去救了一個;眼看另一個就要嚥氣,又來了兩個散仙。我這本事,又如何敵得過神仙手段?”

趙姨娘撒潑道:“我也不與你理論,既然事兒不曾辦成,那便將欠契、銀錢一併還了來。”

馬道婆幽幽道:“這卻是姨娘的不是了。再如何,沒功勞也有苦勞。姨娘不過給了一張欠契,老婆子卻搭進去不少法寶,這又如何算?”

“我不管!”

便見那馬道婆眯眼道:“姨娘也不替環三爺想想?三爺的生辰八字,老婆子可是一清二楚啊。”

“你——”趙姨娘頓時怔住。

賈環可是她的命根子,眼見這老虔婆術法果然厲害,又哪裡敢拿賈環去冒險?

眼見其臉色數變,馬道婆便道:“事已至此,姨娘還是想想如何還賬吧。”

“我拿什麼還賬?”趙姨娘道:“你那符也露了馬腳,我如今被人拿捏,還不知明日死活呢。”

馬道婆便問:“誰得了?”

趙姨娘脫口道:“便是那儉哥兒!”

馬道婆心下忐忑,那李伯爺少年得志,又豈是好相與的?

忽而便見趙姨娘恍然道:“是了!不若你再施一法,也將那儉哥兒——”

“不可!”馬道婆道:“莫忘了李伯爺在茅山學過!”

趙姨娘頓時苦惱不已。馬道婆又問趙姨娘:“姨娘可曾與那位李伯爺全說了?”

“不曾,我不過跟三姑娘說了。”頓了頓,又拿不準道:“也說不定,我那沒良心的女兒,最是親近儉哥兒。”

馬道婆再也坐不住,起身道:“念在往日情分,便再寬限一些時日,姨娘還是想法子籌措銀錢吧。”說罷,起身頭也不回的便走了。

馬道婆招搖撞騙,多是哄騙深宅夫人,最忌招惹達官貴人。那李伯爺既然能治得好王熙鳳,料想必知曉那鬼畫符的隱秘,說不得什麼時候便會找上門來。

因是馬道婆急匆匆回返廟裡,捲了細軟當夜便往南投奔親戚去了。

趙姨娘自是不知,前腳馬道婆剛走,她正煩惱不知從何處弄來銀子,後腳探春便殺上門來。

小姑娘氣勢洶洶,竟提着寶劍推門而入。

趙姨娘見此頓時心下駭然,道:“你要作甚?”

探春四下巡視:“那馬道婆呢?再讓我瞧見,定要捅她個透心涼!”

說話間蒼啷啷一聲短劍出鞘,閃閃寒光竟晃得趙姨娘好一陣眼暈。

“走,走了,剛走!”

探春乜斜道:“可惜走了那老虔婆。姨娘往後若再與此人來往,別怪儉四哥將那事兒說與老太太聽,看到時這府裡還容不容得下姨娘。”

言罷,狠心扭身就走。

只把趙姨娘唬了個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嚷道:“造孽啊!”

……………………………………………………

鳳姐院。

這會子鳳姐與賈璉俱在,鳳姐剛打發了周瑞家的下去,轉眼來旺媳婦便尋了過來。

鳳姐擡眼便笑道:“可成了沒有?”

來旺媳婦忿忿道:“竟不中用。我說須得奶奶作主就成了。”

賈璉端着茶盞歪過身子來問:“又是什麼事?”

鳳姐便回道:“不是什麼大事。來旺兒有個小子,今年十五歲了,還沒得女人,因要求太太房裡的彩霞,不知太太心裡怎麼樣,就沒有計較得。我想他兩家也就算門當戶對的,一說去自然成的,誰知她這會子來了,說不中用。”

賈璉道:“這是什麼大事,比彩霞好的多着呢。”

來旺兒媳婦陪笑道:“爺雖如此說,連他家還看不起我們,別人越發看不起我們了。好容易相看準一個媳婦,我只說求爺奶奶的恩典,替作成了。奶奶又說他必肯的,我就煩了人走過去試一試,誰知白討了沒趣。若論那孩子倒好,據我素日私意兒試他,他心裡沒有甚說的,只是他老子娘兩個老東西太心高了些。”

言罷鳳姐一言不發,只是看着賈璉。賈璉本不欲多管,忽而見鳳姐竟瞧他眼色行事,頓時心下熨帖。

是了,他如今可是承嗣,來日又能襲爵,擺在外頭可算是賈家的話事人,無怪都要瞧自己眼色。又念及來旺兩口子是鳳姐陪房,素日裡沒少出力,不管不顧的實在掛不住臉,因是便道:“什麼大事,只管咕咕唧唧的。你放心且去,我明兒作媒打發兩個有體面的人,一面說,一面帶着定禮去,就說我的主意。他若是不依,只管叫他來見我!”

王熙鳳心思得逞,頓時笑道:“誒唷唷,要說還得是爺們當家做主呢。”轉頭看向來旺媳婦道:“愣着作甚,還不快謝過二爺?二爺既這般說了,就斷沒有不成的道理!”

當下來旺媳婦大喜過望,不迭聲地謝過賈璉自是不提。

待來旺媳婦與賈璉先後離去,鳳姐這才舒了口氣。那彩霞好歹是太太身邊的丫鬟,她自然不好出手發落。前一回險死還生,賈璉分明巴不得自己早死,也好續絃個聽話的。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她挑撥是非,讓王夫人與賈璉鬥上一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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