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錦雀說要去準備晚飯,黛玉忙喜道:“好啊,就在這裡吃一點兒也好,我正想嚐嚐你們吃的東西呢。”
紫娟在一旁見黛玉興致頗高,自然不會阻攔,忙也起身要去幫忙。錦雀見了忙笑道:“姐姐,你且不必動呢,我們夜裡吃得簡單,一個人足夠了。”
黛玉想着要和賈琮獨處,還有許多話要問他呢,忙便笑道:“錦雀,你可千萬別攔着,我們兩個在你這裡白吃就算了,難道還不搭把手,那也太說不過去了。”
紫娟聞言也笑道:“可不是,總不能白吃還乾坐着,咱們兩個人一起忙總好過一個人。”
說罷,她不由分說推着錦雀就出去了。
這裡黛玉見她們兩人出了屋子,正想要和賈琮說話,卻聽見院子裡有人問“林姑娘可在麼,老太太叫我過來接姑娘回去吃飯呢”。聽着倒像是寶玉房裡晴雯的動靜兒。
黛玉聽了就有些詫異:既然是老太太找,怎麼巴巴地指派晴雯這丫頭來做什麼,難道老太太屋子裡缺人使喚是怎地。
她這裡正疑惑呢,就聽外頭紫娟笑說道:“在呢,那不是在屋子裡坐着說話兒呢。不過,老太太要叫人吃飯,怎麼就派了你過來,別人都忙什麼呢?”
那晴雯聽說黛玉在屋子裡,當即也不答紫娟,一轉身就進了屋子。
賈琮和黛玉聽見門簾子響,都扭頭瞧過去,見果然是晴雯笑嘻嘻進來了,黛玉便先問道:“姐姐,怎地是你來了,老太太那裡開飯了不成?”
晴雯不搭話,只瞧着兩人嘻嘻而笑。賈琮見她笑得古怪,一臉的淘氣促狹樣兒,當即便道:“姐姐,你聽她胡說呢,她不過是找個由頭出來耍罷了,老太太那裡擺飯還不到時辰呢。”
晴雯聽了便抿嘴笑道:“果然還是你最伶俐,一猜就中。我在屋子裡憋得慌,這不是就跑來了。”
黛玉聽了這才笑道:“就是你最淘氣了,還不快坐下好好說一會子話,看你們家二爺又要四處尋你了。”
晴雯聽了便笑:“不當緊,這回他段然不會尋我的。”
黛玉知道晴雯性子傲嬌,生得又極好,很是寶玉心尖兒上的人,極得寵溺的。也因爲如此,她和寶玉兩個經常拌嘴生氣,貓一天狗一天的。如今聽她這麼說,顯見是兩人人又生氣了。
想到這裡,黛玉便笑問:“怎麼,你又怎麼惹你們家爺了,你們兩個是不是又生氣了?”
晴雯聽了便搖頭:“不是,不是,他如今可是沒空兒和我生氣,一進門兒就窩到炕上哭去了,哪兒有閒功夫和我生氣?”
黛玉一聽登時就明白了,心裡不由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忍不住便問晴雯道:“究竟是怎麼一回子事情,他說沒說什麼?”
晴雯搖頭不迭:“沒有,並沒有說什麼,剛進來的時候就黑着臉,襲人還問他怎麼了他也不吭氣,自己一個人跑進裡屋就哭開了,誰問也不說話,誰知道他到底是哪裡受了委屈……”
黛玉聽了便於心不忍,又怕晴雯這丫頭揣着明白裝糊塗,是故意來興師問罪的,當下臉色便有幾分尷尬。
賈琮一眼瞧見了當即便猜出黛玉的心思,不由得便冷笑道:“憑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就這麼躲起來哭鼻子,叫不叫人笑話。姐姐,要我說你就別理他,這種男人,你越是搭理他,他越是妖嬌柔弱呢,你若是聽我的就別再去慣着他。”
黛玉聽了賈琮這一番話,再低頭細想了一陣便也不吭氣了。原來就是黛玉和寶玉如此親近,有時也忍不住膩煩寶玉有些太女人氣了些,每每一有了什麼煩心事兒或是哪個女孩兒惹了他,他都要哭鼻子,那眼淚似乎比自己的也少不到哪裡去。
如今寶玉年紀小,他就這樣兒還說得過去,畢竟是大家的孩子,嬌生慣養過來的。
可日後要怎麼樣呢?
賈府如今又是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再過兩年支撐不住了,大廈傾倒,那時候又要如何呢?
難道說就憑着耍柔弱、流眼淚就能安安穩穩過一輩子麼?
晴雯這裡一面說寶玉一面就留心看黛玉,想要看她如何應對。她見黛玉起初滿面焦急,但聽了賈琮一席話後臉上就風平浪靜,再沒了一絲動靜,忍不住心中訝異非常:這林姑娘今日這是怎麼了,怎麼聽見寶玉爲她傷心難過一點兒也無動於衷呢?往日可不是這樣兒的啊?!
原來晴雯知道寶玉在黛玉這裡受了委屈,且還是很大的委屈。她這還是第一次見寶玉哭得這麼要死要活的,忍不住這纔過來打探一番。
誰知就見到了黛玉這番情形。更叫晴雯不解的是她似乎很是聽賈琮的話,言語神態間對賈琮竟然是無比的親密,似乎比對寶玉更要親密。
這也怪不得寶玉一回去就哭天抹淚兒了,原來是他的林妹妹不和他玩兒了,人家找上新夥伴兒了。
晴雯猛然間豁然開朗,猜出寶玉爲什麼難過了。一明白了是怎麼一回子事情,她反倒心裡好笑:這寶二爺未免也太小孩子氣了些,這算什麼,難道說人家林姑娘除了你寶二爺一個,就再也不能與別人說笑了麼?
再則說,這位琮少爺還是個小孩子呢,比之黛玉還要小兩三歲,他們又能如何呢?
想到這些,晴雯這才放了心,可更叫她想不通的是這位賈琮什麼時候就跟林黛玉這樣好了?二人也沒什麼來往啊,他本事也太大了啊!
一面想晴雯一面就忍不住直盯着賈琮看個不停。賈琮明白她在想什麼,只不過這其中的緣由和誰也不能說。因此他只對着晴雯傻兮兮一笑,並不言語。
晴雯瞧他這樣兒就知道自己段乎問不出個什麼來,只得嘆了一口氣道:“罷了,我也不再多坐了,還得回去瞧瞧我們那個磨人的爺呢。”
黛玉和賈琮聽了相視一笑,卻也不加挽留,眼見晴雯出去了,又從窗戶裡看着她走出暢春園走遠了,黛玉這才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這可怎麼是好,如今眼見一天天長大了,可還是那柔柔弱弱的女孩兒性子,這往後可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