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滾滾,車內火燭幽幽,幾人面前是一大箱金光燦燦的寶貝,寶光氤氳,一片富貴氣息。
賈琮望着今日所得眉開眼笑,錦雀和翠縷兩個俱看傻了眼。賞賜她們不是不知道,可誰一次能得這麼一大箱?
賈琮伸手隨意在箱子裡撥弄了幾下,登時一陣清脆悅耳的撞擊聲響起。他指着箱子裡的物事,笑眯眯對史湘雲和翠縷說道:“兩位姐姐,快挑揀挑揀,看有沒有你們喜歡的東西,儘管拿就是!”
他這番話說得豪氣十足,史湘雲等兩人一聽便笑道:“琮哥兒今天走運,搖身一變就成了暴發戶,我們這就趁火打劫一番?”
說着兩人果然彎腰在大木箱中挑揀了一番,最終卻不過各自揀了兩件兒極精巧好看的玩兒物。
賈琮一見便笑道:“怎麼就拿這麼點兒,沒見還多着呢?”
說罷,他一彎腰雙手合攏,抄起好大一捧物事就要塞給二人。
史湘雲忙笑道:“好了,好了,那些個東西瞧着就笨死了,要它做甚麼?你好好拿着吧,等什麼時候手頭緊了就拿去當錢花吧,這些可都是十足真金!”
賈琮又強讓了幾次,見史湘雲堅不肯收,知道她們不是窮人,不缺這些金銀之物,自己卻是窮得底兒掉呢,便也不再推讓。他蓋好箱蓋兒,回頭對錦雀笑道:“好丫頭,這些個都是你的了,回去了你可收好了。”
錦雀此刻依然深埋着頭,羞澀不敢擡頭。橘紅色的燈光下,只見這小丫頭羞得耳朵根兒都是一片通紅。
聽見賈琮囑咐,錦雀微微擡頭,橫了賈琮一眼,眼波流轉間,只聽她小聲兒埋怨道:“少爺整天就是瞎說,這怎麼又是我的了?”
賈琮一見到這小丫頭嬌羞滿面,眼波盈盈,其美好一時竟無法描述。他早就心醉神癡,呆望着錦雀笑道:“怎麼不是你的,你總是不把我說的話往心裡去……”
錦雀見他當着外人的面兒也不知避諱,依舊是風言風語,不由得既羞又惱,咬着嘴脣擡手要打,但一轉念間想到有人看着呢,只得含怨瞪了他一眼,又紅着臉低頭不語了。
賈琮見着錦雀嬌俏可人,心裡喜滋滋說不出話來,瞧着眼前的心愛之人,滿眼流露出的愛意就傻子也能看出來。
史大姑娘雖生性豪爽,人卻不傻,翠縷更是有幾分鬼機靈。這主僕二人一見賈琮和錦雀間的情形,既驚訝又心動。
主僕間日久生情並不稀罕。別的不說,就賈府裡頭賈寶玉和晴雯、襲人,賈璉和平兒……這種事兒多了去了。況且這都成了慣例:主子大婚前,房裡總會收幾個丫頭伺候,日後便是姬妾之位。
可像賈琮這般,滿嘴直說要娶房裡的丫頭做老婆的可從來沒聽過。
湘雲翠縷主僕兩個駭然對望一眼,又扭頭看了看眼前這一對小兒女:只見這兩人一個羞澀滿身,不敢稍動;一個卻是愛意深沉,喜不自禁。
主僕二人又對望了一眼,各自強壓住心裡的震驚,都低頭不敢則聲了,不時卻都又忍不住偷望賈琮和錦雀一眼,一時心搖神動,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了。
燭火搖曳,車輪粼粼,一時間車內一片寂靜,四個人俱默不作聲,各想低頭想着心事。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直等到馬車忽然停駐,這才把四人驚醒,只聽外頭有人高聲呼喝:“少爺小姐,家到了,這就請下來吧?”
史湘雲一聽忙起身就要往車下跳,翠縷忙一把拉住,笑勸道:“小姐小心呢,外頭黑,看摔着了。”
話音未落,就見車簾子高挑,外頭卻早就被數盞燈籠照得一片通明,亮如白晝。幾個婆子含笑秉燭而立,正笑望着車內衆人。史湘雲一見便笑道:“如何,這就是你說的黑麼?”
話未說完,湘雲早就跳下車去。車下的婆子忙扶住了,翠縷也忙一面抱怨不停,一面跟着急忙也跳下車去了。
錦雀這時見史湘雲主僕二人走了,這才忙起身要伺候賈琮下車,誰知賈琮手腳伶俐,早蹦了下去,反倒是站在地下伸手來扶她。
錦雀見他如此,心裡又是驚喜又是慌亂。一眼瞧見幾個婆子都滿臉詫異地望着她,立刻又是滿臉通紅。當下她也不理賈琮伸過來的一隻小手,側身跳下車,低頭佯裝去給賈琮扯身上的皺褶,把通紅的一張俏臉深深隱藏起來,深恐被人看出端倪來。
賈琮卻指着車裡的大箱子,扭頭對幾個婆子笑道:“幾位媽媽,還要勞煩你們幫着送一趟。”
幾個婆子忙都笑回道:“哪兒還用少爺吩咐,這就給少爺擡過去。”
幾人正說着話,忽然就聽身後有人笑道:“你個小財迷,可是忘不了你這點子東西。放心,今日所有的東西誰也不許動,都是你的,儘管放心!”
賈琮忙回頭卻見原來是賈母扶着鴛鴦正含笑和他說話,她身後又跟着史湘雲、翠縷及一干丫鬟婆子,黑壓壓一羣人皆含笑望着他主僕二人。
賈琮一見是賈母說話,忙歡然叫道:“老太太這話當真?”
賈母笑道:“瞧把你高興的,這麼點子東西罷了,何況又是你憑本事自己賺回來的,不給你給誰呢?”
賈琮聽了忙笑道:“這些個什麼金子、銀子的俗物我就要了,可還有許多字畫古玩,明日她們都說要送來,也不知說話算數不算。若是當真,那些個東西孫子也看不來,全部孝敬老祖宗吧,老祖宗可不許推辭。”
賈母聽了更是高興,當下便笑道:“好,你可也得說話算數。不過也別忘了你老子,明日過來挑上幾副字畫給你老子送去,省的他生氣了打你!”
賈琮忙答應了,這纔對賈母道:“老祖宗,夜深了,看天涼,別再被風撲着了,老太太就先回去吧。”
賈母聽了便點頭,又覺身上倒是有些寒噤噤的,也就轉身要上轎子回去。
沒走出兩步,她老人家忙又回頭叮囑道:“琮哥兒,明兒個你可是答應了人家要過去呢,今晚回去了不許淘氣,早點兒歇着,明日一大早我就派人過來查呢!”
賈琮這裡忙答應了,這才躬身送賈母上轎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