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並沒有去地邊。碧水清涼撲面,賈環在岸邊思索着。
“環哥哥,這些人真是貧寒呀!你在想什麼呀?“
黛玉纖姿婀娜,蓮步款動,來到賈環身邊籠煙眉蹙了蹙,問了一句。
朱玉初也在賈環身邊,她還沒弄明白賈環弄那些圓乎乎的東西想幹什麼,一直沒機會問,她心中好奇着。
但此刻林黛玉的到來,不知爲何卻讓她心裡一緊,或許是女性的直覺,她感覺林黛玉和三春有些不同。
“這一定不是他之家姐妹……”
而林黛玉的心思則是:“這丫鬟好美麗,哼,離環哥哥這麼近,倒是個有心機的!”
兩人都是不動聲色,賈環自然猜不透她們心裡的小九九,聽了黛玉的問話,他嘆了一聲說道:“是啊,就是太窮了,我纔想着怕他們把這些地瓜偷去煮了吃!”
“額。”“額。”
黛玉和朱玉初都愕然了一下,沒想到賈環居然是這樣的心裡!
而這時賈環卻繼續說道:“這些可是種子,吃了就耽擱一季的收成。”
“哦。”
黛玉輕輕的舒了一口氣,然後輕笑道:“沒想到環哥哥居然還是一位農學家!只是這該怎麼辦呀?“
“看來真不是他之家姐妹,這馬屁拍的,巧言令色,必有所圖!只是這道真是一個問題……“
朱玉初心裡嘀咕着,而這時就聽賈環‘哎’了一聲說道:“還能怎麼辦,預先取之必先予之,回頭拉幾車良識來就是了!“
“哦。咯咯。”
黛玉掩脣輕笑,沒想到賈環所想的竟然是這麼一個笨法子——先餵飽他們,吃不了了,自然就不會在偷吃了!
朱玉初聞言也是“咯咯”一聲,隨即覺得與身份不符,急忙伸出玉手掩住了紅脣。
同時她們心裡卻在想着:“這(人)環哥哥卻是個菩薩心腸!”
“還是要找個人看管着,小孩子好奇心挺大的!”黛玉說了句。
“是啊,是個麻煩,即使找人也難免監守自盜!”
賈環說了句,心中明白,要是讓這些人珍惜,大概得到秋季收穫時。
而在這時,杜仲右手提着一個黑砂瓷壺,左手拿着三四個黑瓷碗走了過來。
“三爺,來喝水,這水正好,涼蔭蔭的。”
走到賈環身邊,杜仲一邊熱忱的招呼着,一邊往黑次萬里倒水。
見那黑黝黝的瓷碗,黛玉和朱玉初立刻趔到了賈環的身後,賈環卻不以爲意,舉起黑瓷碗一飲而盡。
“三爺,那那、番薯是什麼,怎麼種,能吃嗎?”杜仲一邊接了碗,一邊問了句,伏身之計,眼睛轉了轉。
“這番薯也叫地瓜,是一種耐旱的農作物,當然能吃,現在種在地下,過兩天就回發出秧苗,把發出的秧苗中地下就行了。”
“那個三爺,不是小的說,你這樣把他放在村外可不行,現在大傢伙都沒有餘兩,天又旱,搭配這吃的榆錢也少,只怕你前腳剛走,後腳就被偷了去。”
杜仲說着眼睛又轉了轉。
“是啊,這該怎麼辦呢?”
站在賈環身側,黛玉和朱玉初聽了賈環這話,心裡都是微微一愣,隨即心道:“剛纔不是說要給他們糧食嗎,怎麼……”
黛玉和朱玉初心裡疑惑重生,而在這時就見杜仲笑着說道:“這個,三爺,說句難聽點的,這卻不好辦,即使找個人看着,但大貨要是餓極了,只怕你找個老虎栓這兒,也沒有用,只有……”
說道這裡,杜仲又楞了一下,眼神閃爍不定。
“哦,那到底該怎麼辦?”賈環又淡淡的問了句。
黛玉和朱玉初一愣,望着賈環波瀾不驚的臉色,再看看杜仲滾動的眼球,一時間心裡好像明白了什麼。
而這時就聽杜仲滿臉堆笑道:“三爺其實也沒什麼,只要三爺能給我們點糧食,度過這三個月就行了,有了吃的,就不會偷了。”
爲了這裡的鄉親不餓死,杜仲也是硬着頭皮說的,當然他也是看賈環年輕纔敢這麼說的,說完滿臉忐忑的看了下賈環。
“這個你能保證,他們不偷。”賈環又問了一句。
聽到賈環這話,杜仲如天降甘露,把胸脯拍的啪啪響,說道:“能,三爺放心,我親自看着,要是被他們偷了,你砍我腦袋。”
“那好,你算算需要多少糧食,回頭我跟你送來。”
“謝三爺、謝三爺!”
杜仲大喜過望,往地上一趴,雞叨米似的磕起頭來。
“這人真是,竟這樣引人入鉤!不過這手段雖然奸詐,但卻也是菩薩心腸!”
黛玉和朱玉初此時終於明白了過來,兩人對視着莞爾一笑,卻又迅速的扭開了頭。
而賈環一邊把杜仲攙起,一邊說道:“如此就麻煩杜里正了,回頭你把各戶的賦稅一起抱上來,我一併給你們交了吧。你們的租子我也不要了。”
賈環實在是看不去這喜人窮困遼大的樣子,而且按人頭稅估計也不過三五百兩銀子,不過報社半個月的收入,所以賈環打算墊付下來,而且這些人也可以當做工人。
欲收其用,必收其心,這點道理賈環還是很明白的!
而杜仲聽了,一下子就愣了,隨即又往地下一趴,這次卻是什麼都不說了,只是磕頭。
賈環拉了拉,杜仲卻分毫不動,他不習慣這種交流的方式,頗感手足無措,而在這時,杜仲卻一下子從地上跑了起來,然後發瘋般往潭上的地邊跑去。
一邊跑,一邊高喊着:“大夥兒聽着,三爺代繳了咱們的糧,也不要咱們的租子了,過兩天還要給咱們各家送糧食來。三爺是咱們活命的菩薩呀!大家快謝謝他。”
杜仲勢若瘋狂,而地裡或者幹活、或者觀望的都在瞬間停止了動作,然後,幾乎是在同一刻,這些村裡人都跪了下來。
“真是青天大老爺呀!”
“真是菩薩心腸呀,我家斷糧都三天了!現在種糧可以吃了!”
“真是好人呢!這可是救了命!”
……
望着黑壓壓的腦袋,賈環攤了攤手,從沒見過這樣場面,賈環心裡有些激動,也有些茫然。當然同樣激動和茫然的還有朱玉初、黛玉她們,她們也沒見過這樣法子內心的感謝!
三春倒是見過,在賈環重返報社時,那些夥計也是同樣的激動,所以她們倒是平靜了些。
人多力量大,有了好處幹勁也足,不會兒這活就幹完了。然後賈環便吩咐回去,至於見建旅館什麼的,還是等種完地瓜再說吧!而遊玩——面對這些人,他是怎麼也提不起遊山玩水的興致!
車輪滾滾,但烏莊的村民卻是長相送,長亭更短亭,驚的樹上的飛鳥‘撲棱棱’的往西邊空闊的地帶飛去。
面對如此熱情,賈環只好下了馬車,揮手讓他們回去,但是鄭行卻騎着馬來到他的身邊,一邊張望着天空,一邊說道:“三爺還是回轎子裡邊去,任他們相送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