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間的桌子前,感覺時候差不多了,人也差不多了,沈士周輕輕咳了兩聲,準備開講。
誰知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道尖銳的公鴨嗓:“福王爺到。”
沈士周微微一愣,隨即哂然一笑,沒想到昨晚天啓帝所去派人來助他,派的竟是他舊識好友福王朱瑞。
而其與人包括賈環卻很是驚愕,都沒想到堂堂一個王爺居然來此——這一下子提高了會議的規格,可以說除了賈環之外,其餘人的感覺都是與有榮焉。
隨後朱瑞在朱玉初的陪伴下拖着肥胖的身子進了大廳,當然朱玉初化了妝,易了容,變成了一個黑瘦的小子。
朱瑞進來之後,衆人自然紛紛拜揖,朱瑞搖晃着肥胖的手,示意衆人起來,然後搖搖擺擺的走到沈士周跟前,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見此,感覺時候不早了,沈士周低頭問道:“王爺有什麼要說的嗎?”
“你先說說吧,說完我再說。”朱瑞淡淡的說道。
“好。”
沈士周答應了一聲,再次清了清嗓子,然後說道:“諸位,現在大家都己經知道了,現在流民涌來,家國不寧,但朝廷財政拮据,而衆位卻皆是大富之家,我之學生賈環向我獻一兩全齊美之策,大家齊心合力捐資買糧,解衆流民凍餓之苦,然後由流民開山碎石,修整驛道,以利商行,大家意下如何?”
沈士周話音剛落,周圍的人就紛紛議論起來:
“原來這共商大事是要錢的!”
“要錢要到我們身上了!”
“這賈三爺自己想捐,自己捐就是,還帶上我們。”
“城外這些人也確定可憐,賈三爺這辦法也確定兩全齊美,只是該捐多少?”
……
而在嘈雜聲稍減,朱瑞才把臉一冷,手往桌子上一拍,說道:“肅靜!現在聽本王說,戶部己在擬章程,以後凡月入紋銀千兩的商家,每月抽稅銀三十兩,百兩的則三兩,以此類推,爲鼓勵此次募捐,皇上有令,凡捐銀幹兩者免稅五年,萬兩者五十年。”
隨着朱瑞的話音,大廳裡逐漸變得寂靜,最後變成一片死靜,因爲按朱瑞話裡的意思,這卷慕已經變了味——募捐款變成了稅額。
但關鍵是以前根本不用交稅……
“這小子把我賣了!”
這就話成了衆人共同的心聲,一時間衆人目光灼灼、勢如噴火都瞧向了賈環,要不是有福王、沈士周在此,只怕衆人早已洶涌上前,亂拳把賈環打死。
即使沈士周和謝思賢也大吃了一驚,商議收取稅負的事沈沈四周是知道的,昨晚他和天啓帝、謝俊、戶部尚書趙希成等商議過,天啓帝讓趙希成擬個章程出來,而在今早的朝議中則是議論工部、兵部帶流民修繕工事的事。
其實對於從商家收取稅銀,從士林角度出發,沈士周心裡是有牴觸的,他也知道這商家背後的背景,感覺這樣做是皇家與士大夫爭利,動搖國本,但一來只是個章程,結果還沒出來;二來,有謝俊在前,此時此刻,沈士周覺得自己應該韜光養晦,由謝俊暗暗號召衆人抵制——由下面的臣僚上書反對什麼的,謝俊再順水推舟。
可他沒想到天啓帝動作竟如此迅速,簡直是迅雷不及掩耳!而且時機拿捏的這麼精準——這個時節如果反對,那豈不是置天下蒼生於不顧,還什麼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還什麼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這簡直和所學儒家要義相背而行,在道德上已經個站不住腳!
另外流民洶洶,若是知道是衆臣僚反對收稅救濟他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衆人必然成爲衆矢之的!
“皇上老辣呀!只是卻把賈環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沈士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感慨着、擔憂。
而和衆人一樣,朱瑞也是憋了一肚子氣,剛纔他被天啓帝宣召還以爲是要敘敘兄弟之情呢,屁顛屁顛兒的去了,誰知道卻是要他做冤大頭——既要他宣佈這個得知人的消息,而且還要他掏銀子!美其名曰他久在商場,正好起示範作用。
朱瑞一生與權力無緣,所以最愛這黃白之物,所以這示範作用他是不想當的,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而且肚子裡的氣總要撒出去,因此講完上面的話後,轉過頭對賈環冷冷的問道:“你就是賈環吧,主意既然是你出的,你打算捐多少銀子呀?”
而謝思賢也是如此,,他也沒想到天啓帝的動作竟會這麼快沒手段這麼老辣——早上謝俊還和他商議這件事怎麼徐徐圖之,讓天啓帝改變主意呢!
天啓帝這樣宣佈完全是出於他意料之外,想到以後月月往外掏銀子,謝思賢一陣肉疼,心裡忍不住是想挖苦賈環幾句,但有朱瑞在,他倒是不敢造次,可是現在朱瑞居然開了頭!
“這小子人人都討厭他,待我說出衆人心聲,狠狠擠兌他。”
心裡想着,謝思賢站了起來,先向朱瑞行了個禮,然後說道:“賈公子古道熱腸,爲國爲民,高風亮節在下萬分欽佩,如王爺所言,注意既然是賈公子出的,還望賈公子繼續帶頭,呵呵,聽聞賈公子資產頗豐,可悲說大話使小錢!”
“是呀,是呀,可別光說話不做事。”
“是呀,還望賈公子繼續引領我們。”
“我倒想看看賈公子的憐憫之心有多深!”
……有謝思賢引導,衆人將怒火盡情傾瀉在賈環身上。
“嘻嘻,成過街老鼠了吧!活該,誰讓你出這個風頭來着!”
站立在朱瑞的旁邊,看着洶洶的羣情,朱玉初心情暗爽,但不知爲何一頭卻又掠過一層隱憂。
賈環也是沒有料到天啓帝會這麼奇兵突出,利用這件事做這麼大的文章!而且他自己在不知不絕間也被利用了!在這一瞬間他感覺到了天啓帝的敏銳、老辣,但同時卻讓他對未來更有了信心——天啓帝一定會注意東宮方面的動靜!
所以面對洶洶羣情他倒是淡定了,但謝思賢的話卻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覺,“看來這背後之人定然是他了!哼哼,居然這麼陰險,害我苦矣,還擠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