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日,賈政和賈赦聽了立夏的話,之後又苦留如海不下,待送走了如海之後,賈赦斜睨了賈政一眼:“此番如何是好?你的寶貝兒子寶玉把妹婿氣走了,不過也不關我的事,畢竟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將軍。倒是二弟你如何是好?妹婿乃是吏部侍郎,若二弟你還想再升一升,此番卻又得罪了人。。。。。。嘖嘖嘖”說完便揹着手,踱步走向他在馬廄之後的院子,找他昨天新買的揚州瘦馬去了。
賈政的臉一陣青一陣紅,他怒視賈赦,想說些什麼,又說不出來,市井的髒話他又自詡文人,講不出口,只是賈赦不看他一眼,徑直走了。從小到大,只有賈政看不起賈赦,而賈母及賈代善在時也多是誇賈政,賈政也一直覺得自己比賈赦厲害,這次被賈赦羞辱還無法反脣相譏還是第一次。
一時間自是又羞又惱。
待回到書房,又叫身邊的小廝去叫寶玉過來,說是要考他今日的功課。
那廂寶玉剛摔了玉,衆人勸了好一會才叫他收了癡勁。
此時又快到吃午飯的時候了,賈母身邊的大丫鬟鴛鴦便出去了,去廚房看看膳食。寶玉早就看見今天鴛鴦用的胭脂有些不大相同,又礙於賈母等都在,此時見鴛鴦出去了,他也編了個理由出來了。
他追上鴛鴦之後,便問道:“好姐姐,我看你嘴上的胭脂與平日裡的不同,這胭脂是何胭脂?”鴛鴦笑道:“這是平兒和晴雯用紅梅做的,還加了些珍珠粉,自是跟平日裡用的大不一樣。”寶玉又是一陣癡纏,非要嚐嚐鴛鴦嘴上的胭脂,鴛鴦又急着去廚房,無法,便說,“你與我去個無人的僻靜處,我才讓你嘗。”寶玉自是大喜過望,哪有不應的。
便與鴛鴦去了個無人的地方,這一耽誤,剛好叫來找寶玉的賈政身邊的小廝給看見了寶玉嘗鴛鴦嘴上胭脂的那一幕。
那小廝便在那心中暗暗記下來,只待回稟賈政時一併報告。
直到寶玉吃完鴛鴦嘴上的胭脂,這時二人才發現還有個小廝在,一時嚇得魂飛天外。
待那小廝說明來意之後,寶玉便有些忐忑,只那小廝再三催促,才磨磨蹭蹭的跟着去了。
待見到賈政,賈政又問了寶玉今日學了些什麼,寶玉在族學裡又只管混頑,賈代儒也不十分管,他哪裡知道,只是支支吾吾的。賈政初面上還能保持平靜,又見他惶悚,本就有五分氣,此時又多了三分,氣的目瞪口歪。
此時那小廝又在賈政耳邊說了寶玉嘗丫鬟嘴上胭脂的事。
把賈政氣的面如金紙,那起硯臺就往寶玉身上砸,寶玉吃了一驚,本能的躲開了,那賈政見了更氣,喘吁吁直挺挺坐在椅子上,滿面淚痕,一疊聲“拿寶玉!拿大棍!拿索子捆上!把各門都關上!有人傳信往裡頭去,立刻打死!”衆小廝們先是勸,誰知竟不管用,反倒是火上澆油。
賈政喝令“今日再有人勸我,我把這冠帶傢俬一應交與他與寶玉過去!我免不得做個罪人,把這幾根煩惱鬢毛剃去,尋個乾淨去處自了,也免得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
待衆小廝拿了寶玉,也不暇問他見客輕佻,荒廢學業,貪花好色。只喝令“堵起嘴來,着實打死!”小廝們不敢違拗,只得將寶玉按在凳上,舉起大板打了十來下。賈政猶嫌打輕了,一腳踢開掌板的,自己奪過來,咬着牙狠命蓋了三四十下。衆小廝見打的不祥了,忙上前奪勸。賈政那裡肯聽,說道:“你們問問他乾的勾當可饒不可饒!素日皆是你們這些人把他釀壞了,到這步田地還來解勸。明日釀到他弒君殺父,你們纔不勸不成!”
小廝們一時無法,只得找人向裡傳話,這是正好鴛鴦去了小廚房,正回來了,向老太太說了,又因王夫人正在佛堂,傳話的人無法,只得去回賈母,賈母聽了自是又驚又氣,趕忙往前頭來了。
賈政又打了幾下,又有小廝勸:“老爺!珠哥兒已經去了,此番再將寶二爺打出個好歹來,老爺讓太太怎麼辦?”賈政聽了此話,不覺長嘆一聲,向椅上坐了,淚如雨下。
正沒開交處,忽聽丫鬟來說:“老太太來了。”一句話未了,只聽窗外顫巍巍的聲氣說道:“先打死我,再打死他,豈不乾淨了!”賈政見他母親來了,又急又痛,連忙迎接出來,只見賈母扶着丫頭,喘吁吁的走來。
賈政上前躬身陪笑道:“大寒冷天,母親有何生氣親自走來有話只該叫了兒子進去吩咐。”賈母聽說,便止住步喘息一回,厲聲說道:“你原來是和我說話!我倒有話吩咐,只是可憐我一生沒養個好兒子,卻教我和誰說去!”賈政聽這話不像,忙跪下含淚說道:“爲兒的教訓兒子,也爲的是光宗耀祖。母親這話,我做兒的如何禁得起”賈母聽說,便啐了一口,說道:“我說一句話,你就禁不起,你那樣下死手的板子,難道寶玉就禁得起了你說教訓兒子是光宗耀祖,當初你父親怎麼教訓你來!”說着,不覺就滾下淚來。
賈政又陪笑道:“母親也不必傷感,皆是作兒的一時性起,從此以後再不打他了。”賈母便冷笑道:“你也不必和我使性子賭氣的。你的兒子,我也不該管你打不打。我猜着你也厭煩我們娘兒們。不如我們趕早兒離了你,大家乾淨!”說着便令人去看轎馬,“我和寶玉立刻回南京去!”家下人只得幹答應着。只令快打點行李車轎回去。賈政苦苦叩求認罪。
賈母一面說話,一面又記掛寶玉,忙進來看時,只見今日這頓打不比往日,見他面白氣弱,底下穿着一條綠紗小衣皆是血漬,禁不住解下汗巾看,由臀至脛,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無一點好處,既是心疼,又是生氣,抱着哭個不了。鳳姐等解勸了一會,方漸漸的止住。早有丫鬟媳婦等上來,要攙寶玉,鳳姐便罵道:“糊塗東西,也不睜開眼瞧瞧!打的這麼個樣兒,還要攙着走!還不快進去把那藤屜子春凳擡出來呢。”衆人聽說連忙進去,果然擡出春凳來,將寶玉擡放凳上,隨着賈母王夫人等進去,送至賈母房中。
賈政又跟着賈母講了如海如今吏部爲官,考評等全仰仗如海,如今被寶玉這一攪和,只怕是不能善了。賈母此時正在氣頭上,只說:“當老子的爲了自己做官爲難做兒子的!你還在這裡作甚,你不走,難道於心不足,還要眼看着他死了纔去不成!”賈政無法,只得自去了。
一時間衆人皆知了寶玉被打,只還瞞着王夫人一個。待後來王夫人知道了,便更恨賈敏了,未出閣是爲難自己,出了閣回門還要爲難自己的兒子,自是恨的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