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四章

屋外飄着雪花,院子裡跪着一穿着綠色夾襖的丫頭,小臉蛋紅紅一片,裙子溼答答的粘在雪地上,看着可憐的很。

屋裡的石氏冷冰冰的坐在梳妝檯前,原本和氣的模樣全然不見,只是眼神漠然的看着銅鏡中的自己。

邊上的侍女垂手站着,誰都不敢上前勸解。那雪地裡跪着的是石氏的貼身丫頭,今兒早上打碎了石氏的手鐲,因此被罰。

說起來,石氏素來寬待下人,況且那手鐲不過是平常物件,以往有不懂事的小丫頭弄壞了比這貴重十倍的東西,石氏最多說兩句。今兒這罰跪還是頭一遭。

這丫頭是石氏的陪嫁丫頭,本就在內屋貼身伺候,哪裡受過這種苦楚,沒多久便有些熬不住了,身子一歪便暈了過去。

站在門廊下的老婦人招呼人把這丫頭擡了下去,拉了拉衣襬進了屋子,輕手輕腳的走到石氏身後,拿起桌子上的白玉髮梳把石氏的鬢角的亂髮梳了梳。

轉而朝着站在一旁的侍女吩咐道:“去看看小廚房的燕窩噸好了麼!”

待那侍女退了下去,石氏身子一軟,歪倒在那中年夫人懷裡,那婦人站的筆直,一邊給石氏梳妝一邊輕聲說道:“姑娘,奶孃知道您心裡苦,只是現如今咱們必須要狠下心來,要不然給殿下曉得了可怎麼好。”

石氏低着頭,眼眶紅紅的,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沒事的,他不敢對我如何,或許他還巴不得我這肚子大起來呢!”

石氏的奶孃看着自己一手奶大的孩子,又是擔心又是恨其感情用事。不如如今姑娘有了身子也不是壞事,總比養着別人的孩子強。只不過,殿下那邊還不知道罷了。

不過在把這事告訴大殿下之前是得穩住石氏。石氏的奶孃早就知道大皇子不孕,連帶着石氏這幾年常常受人譏笑,只因爲旁人都以爲是石氏的問題。

後來大皇子終於想開了,想出了借腹生子,可大皇子卻不願意讓石氏做這事,於是便有了薛寶釵那事。

只是後來石氏瞧着別人的孩子,心裡總是膈應。

某一次在廟裡進香的時候遇着一熟人,竟然是石氏幼年時有過一面之緣的表哥。一個是失落的才子,一個是閨中怨婦。兩人時常在寺院的廂房幽會,一來二去的,石氏竟然有了。

這事奶孃從一開始便知道,當得知石氏有了,便讓石氏的陪嫁丫頭偷偷給那男子送去了一份點心,對他只說是石氏送的。

那人不疑有它,當晚便毒發身亡了。

等石氏知道,這才發生了今早這事,不過是藉故發揮罷了。

也不知道大皇子知道石氏有孕是該喜還是該怒,目前看來石氏這事是瞞不住了。

不過還沒等石氏找着機會跟大皇子攤牌,便被皇后招進了宮。

那來傳話的太監臉色不大好,看着送過去的荷包也不拿,反而陰陰的說了句:“快些吧!皇后娘娘等着呢!”

小太監的聲音又細又刺耳,石氏聽在心裡只覺得渾身不得勁,還沒等石氏想到辦法招呼人去傳信,那小太監又催促起來,“大皇子妃可快點吧!別讓我們這些做奴才的難做。”

石氏沒辦法,只得換了衣裳坐上馬車跟着那小太監進了宮。

以前,皇后也是對石氏頗爲看重,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開始疏遠了,石氏原本也想着彌補一二,可皇后那性子,看着不言不語的,可冷起來,卻比誰都冷。

石氏一進皇后所居的大殿便見着皇后穿着一件紫色暗紋衣裳坐在上首,林黛玉坐在皇后左手邊。

皇后右手邊站着許久不見的四皇子妃李氏。

更有清平站在一旁,低着頭也不看人。

石氏上前,臉色平和的朝着皇后請安道:“兒媳婦給皇后娘娘問好。”

皇后懶懶的看了一眼石氏,也不讓她起來,指着一旁的清平道,把你剛纔跟我說的跟你皇嫂說一遍。

石氏一驚,還來不及反應,便聽着清平說道:“兒臣在城外寺廟偶然見着大嫂和一男人私通,目前已有身孕。”

石氏如遭雷劈,她和表哥這事本不該被人知道,怎麼清平不但知道還告發了她。

石氏忍着怒意,直起身看着皇后,雙眼紅腫的說道:“請皇后做主,還兒媳一個清白。”

皇后笑了聲,看着石氏道:“這事我也不願相信,只是今兒清平言之鑿鑿,我想着你和她關係好,便私下裡找你過來問問。

要真的是私下裡就不會有李氏和林黛玉在場了,石氏明白皇后是一點情分都沒顧。

不過眼下也不顧不得旁的,石氏跪在地下,哽咽着說道:”母后明鑑,我平日裡待清平那是跟自己親妹妹一般,我不知清平是受了誰的挑唆這般污衊於我。“說完這話,石氏轉向清平,一臉憤慨的說道:”我平日裡待你不薄,你怎可如此待我,如果你受了別人脅迫,竟可以在母后跟前說一說,母后清明,定會給你做主的。“

林黛玉見石氏這麼說,也不得不讚一句石氏鎮定。

眼下這情景,要換了旁人早就心神不定,可石氏竟然立馬就指出清平是受了別人蠱惑,只可惜石氏沒想到清平如今也是自身難保。

清平神色有些慌張,看了看坐在上首的皇后,轉而側身對石氏道:”大嫂對我一向很好,只是你雖是我大嫂,大皇兄卻是我親哥哥。況且,你做出這等不知廉恥的事,皇室血統哪容玷污。“

清平說完,看着皇后,語氣堅定的說道:”母后,石氏做下這等不要臉面的事,實在是我皇室恥辱,請母后看在皇兄的臉面上不能放過這等不貞之人。“

石氏見清平這麼說,當下臉色煞白,捂着肚子,瞪着清平半響,又看了看皇后,林黛玉李氏等人,轉而冷笑道:”無憑無據的就想把這等髒事污在我身上麼!“

這話說完,在旁邊看了半天戲的李氏奸笑着說道:”大嫂還真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說完便看了一下旁邊站着的嬤嬤。

皇后懶懶的看着石氏和這一衆人,笑了笑,朝着門口那大太監道:”把人帶過來。“

石氏暗想,表哥已經死了,理該死無對證纔對。

卻不想,只見着倆侍衛壓着一青衫男子進了屋,不是別人,正是石氏那想好。

石氏瞪着那男子,那人臉色木然,渾然不看跪在地上的石氏,只是朝着皇后道:”草民自知和大皇子妃私通,罪無可恕,只求皇后娘娘念在家中老父年邁,只懲罰草民一人便是。“

石氏早就心中大駭,原本對這表哥滿腔的情誼,瞬間消失。又瞧着他這副模樣,腦子裡瞬間閃出兩人間許多濃情蜜意間說的情話。

只覺得那些事似真似幻,原本極其甜蜜的事,如今想來不過是一場戲。

瞧着石氏神色大變,皇后也覺得乏了,揮揮手便把石氏關押在了冷宮。

這事鬧的也巧,還沒等皇帝知道這事,便有人把大皇子不孕的事捅了出來。

皇帝身子不大好,原本對大皇子也算是看重,可這幾年他耗光了皇帝對他的愛護,再加上大皇子不孕這事,其實皇帝早就有些懷疑了,原本是懷疑,可如今瞧着這彈劾的奏摺卻不得不信了。

不過皇帝對這個寫奏摺的官員也沒什麼好感,在大殿下便把那官員狠狠的罵了一通。

大皇子穿着朝服站在下面,只覺得渾身難受的很,偏偏還擠出一絲笑,淡淡的說道:”這等無稽之言實在是可笑至極。“

只不過聞人霖哪裡會讓他好過,當下便接口道:”皇兄,即然有人質疑,不如就好好驗一驗,也好消了大家的疑惑。畢竟有病要乘早治,諱疾忌醫就不好了。“

似乎是因爲聞人霖這話實在太直接,皇帝看了一眼自己這倆兒子。

執禮太監便宣佈了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