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黃鼠狼上門
是要兒子呢?還是要媳婦兒呢?
這對於薛王氏來說,真是說難也不難,說簡單,卻也極不簡單。
如果這個媳婦兒是淨身出戶的話,就簡單了,薛王氏也絕不會如現在這般心焦爲難。
“我不信!我不信大哥當真就這麼絕情,對我不管不顧的!我好歹是他一母同胞的嫡親妹妹!”薛王氏目眥欲裂的咬牙嘶聲道,“便是沒有了大哥,還有姐姐呢!難道都這個時候了,姐姐還只管病着不理我的嗎?再者說了,我們薛家也不是沒有什麼親戚故舊的!賈史王薛,四大家族,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只可惜,事實永遠沒有理想來的那麼美好。
叫薛王氏心心念唸的賈史王三家,賈老太君只一味樂呵呵的打着太極,無論薛王氏說什麼,老太太都能給她繞到天涯海角去,只把個薛王氏給繞的七葷八素,頭暈眼花,等着這人緩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出了賈家的大門上了自家的馬車晃晃悠悠不知道往哪裡去了;薛王氏又找到賈家二房要見王夫人,結果賈政只叫趙姨娘傳話說“王夫人得了惡疾,不好見人”,他自己又拿着“男女授受不親”做幌子,來了個避而不見,而趙姨娘則是裝模作樣的拿着自己姨娘的身份說事兒,只道自己資格不夠云云;史家的兩位侯爺夫人,一個三天兩頭的出門上香,另一個到處串門應酬,薛王氏跑了幾趟都沒見着人影;王家那裡更是乾脆了,直接就給薛王氏吃了一個閉門羹,恨得薛王氏撕碎了無數的帕子。
薛王氏咬着牙,猶不死心就這麼來回折騰了好幾天。她甚至已經在盤算着,賈史王三家那裡要是再不行的話,自己就去求林家幫着走動走動了……
就在薛王氏在那裡兀自盤算的時候,夏家再次派人上門來了。
薛王氏心裡真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見夏家派來的人。可是夏家來人卻說,自己是奉命來給薛王氏“送禮”的。
薛王氏礙着兒子還在順天府大牢裡,又有幾分好奇夏家送來的禮,便見了夏家的人。結果。來人卻將一件染滿了血的絳紫色繡金線的袍子,丟在了薛王氏的跟前兒,笑道:“薛太太,您只管就這麼拖着卻也無妨。嘿嘿,咱們滿人跟着漢人可是不一樣的,不興那什麼的從一而終、守節守寡之類的酸牙規矩。等着府上的薛大爺在牢裡熬不住去了,咱家的姑奶奶照樣可以回孃家來……”
薛王氏在看到那件染血的袍子時,整個人就已經傻了,夏家來人說的那些話就好像一道一道的天雷劈到了她的頭頂上,耳朵邊兒上只一陣一陣的轟鳴。
等着夏家的人冷笑着摔了袖子轉身離開之後。薛王氏這才“嗷”的一聲嚎了一嗓子,然後哆嗦着兩隻手慢騰騰的將那件染了血的袍子捧到自己面前兒,嘴裡只不停的唸叨着“我的兒”“我的兒”之類的話。
最後,薛王氏到底受不住兒子有可能被整死在牢裡這個念頭的折磨,不顧薛寶釵的反對。同意了夏金桂與薛蟠和離
夏金桂終於拿到了和離書。
一個月之後,在凌普的保媒下,夏金桂歡歡喜喜的帶着自己豐厚的嫁妝嫁去了盛京。
而薛蟠,在薛王氏把和離書給了夏家之後,也終於被順天府放出來回家去了。不過,他是頂着一身的酸腐臭氣,和一張被揍得看不出原樣的胖臉兒。還有被打爛的屁股回家去的。
薛王氏見兒子如此模樣,登時就嚎啕大哭了起來。她抱着渾身血跡斑斑的薛蟠哭暈過去兩回,又是心肝兒又是肉的叫喚個不停。
薛寶釵也是一副很傷心很難過的樣子,坐在一旁又是嘆氣又是抹眼淚珠子的,連着安慰薛王氏的功夫都沒有了。
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了!薛寶釵心裡真是滿滿的哀怨和嫉妒。那個夏金桂能帶着嫁妝和離也就算了,她竟然這麼快就再嫁了?!這再嫁也就罷了。她居然能嫁給一位巡檢大人?!這巡檢雖只是個從九品,卻也是正經的官身了。她夏金桂何德何能,還是二嫁呢,居然能嫁給一個從九品的官老爺,從此擺脫商家女的身份做起了官家太太?!
老天爺。你到底有沒有長眼睛啊!!!!薛寶釵在心裡怒道。她對着夏金桂的羨慕嫉妒恨猶如黃河氾濫,真是止都止不住了。
內務府裡,凌普討好的親手奉了一杯茶給九阿哥,笑問道:“九爺,覺着如何?”
桃花眼一眯,妃色薄脣一勾,九阿哥搖了搖頭,不甚滿意的說道:“還不夠啊……”
“那九爺的意思是……”
九阿哥斜睨了一眼過去,陰測測的笑道:“爺要這京都之內,再也沒有他們薛家的立足之地!……”
凌普嘿嘿一笑,“奴才明白該怎麼做了。九爺只管喝茶瞧好兒吧。”
九阿哥也笑了,只是那笑端的是冷酷無情。
這一日,賈璉應賈珍之邀,去東府看戲吃酒。
回來的時候,卻看見自家門口停着一輛馬車。
賈璉下了馬,將手裡的鞭子遞給了身邊的興兒,轉臉問門子道:“你們奶奶今兒個有客?”
“是。說是奶奶的表姐妹,姓薛的。”門子回道。
一聽姓薛,賈璉眉頭都打起結來了,心裡啐了一聲“晦氣”,又問門子:“人來了多久了?”
“有半個時辰了。”
這麼久了?
賈璉狐疑的想着,鳳姐兒不是一向不喜歡薛家的那個表妹的嗎?今兒個怎麼留人這麼長時間?
這時候,管家林之孝已經得了賈璉回府的信兒趕過來迎接了。
“你們奶奶中午留客吃飯了?”賈璉一照面兒就先問道。
林之孝睃了一眼賈璉,這纔回道:“奶奶到這會兒還沒傳飯呢。不過,茶水卻已經要了三回了……”
賈璉“咦”了一聲,“都這會子了……”
他雖心裡生疑,卻也沒再說什麼。摸了摸有些燥熱的臉頰,賈璉知道自己這是酒勁兒上頭了,又想着鳳姐兒那兒還有個自己壓根兒不想見的客人,便沒想回正房去,只轉道兒往外書房的方向去了。
“平兒姑娘傳了話出來,說是奶奶沒胃口……”林之孝頓了一下,又道:“二爺,有件事兒奴才不知該不該說。”
聽林之孝支支吾吾似有什麼難言之隱,賈璉作勢要踹林之孝,笑罵道:“有話就說!做什麼這個樣子,爺還堵了你的嘴不成?”
林之孝這會兒可是笑不出來,只聽他壓低了聲音湊到賈璉耳邊嘀嘀咕咕了一陣子,唬得賈璉當下就散了酒勁兒。他一把攥住林之孝的衣襟,驚道:“這事兒可是準的?”
“我的二爺啊,這麼大的事情,奴才哪裡敢亂說的啊……”林之孝的苦着一張臉,賭咒發誓的說着。
賈璉白着臉梢兒,搓着手在原地來來回回的轉着圈子。
“馬上叫你婆娘去回二奶奶,就說,就說,”賈璉沉吟了片刻,急道:“就說爺從馬上摔了,身上有些不好,叫二奶奶趕緊着過來看看……”
“哪有這樣子咒自己的啊……”沒等賈璉說完,林之孝卻是先抱怨起來了。
“都這時候了,哪有功夫忌諱這些個!”賈璉一腳踹過去,這回可是真踹了。“不拘說什麼,只要能叫那人快點兒離開就成!!”
賈璉氣紅了一張臉,怒吼道。
林之孝應了一聲,在賈璉的怒視下連滾帶爬的跑了。
賈璉氣得一掌拍向身旁的一株桂花樹,只震得滿樹嘩啦啦的往下掉樹葉子。
“就知道那一家子都是屬黃鼠狼的,只要被惦記上了就一準兒沒啥好事兒!!”賈璉冷哼一聲,自言自語道。
也不知道林之孝家的是怎麼說的,總之鳳姐兒終於是脫身了。
賈璉一得了信兒,就連忙趕着回去了正房。還沒進門呢,卻聽見屋裡頭平兒正在勸鳳姐兒消氣兒。
“……表姑娘素來就愛那樣子說話,奶奶又不是不知道。何苦又爲着那些歪話着急上火的呢?沒得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如今,您也不是一個人了,好歹顧念着些肚子裡的哥兒……”
平兒後頭又說了什麼,賈璉已經聽不到了。便是原本心急火燎趕回來的初衷,也已經叫他給忘到九霄雲外頭去了。賈璉這時候滿腦子裡就只那麼幾句話——“……不是一個人了”,“肚子裡的哥兒……”
屋裡平兒好說歹說的,終於叫鳳姐兒點頭吃東西了。平兒歡喜的忙出門,想叫小丫頭去傳飯,不承想剛撩起簾子就被一個杵在那裡的人影給唬得險些丟了三魂七魄去。
“二爺怎麼站在這裡嚇人呢——”平兒一邊拍着胸口給自己壓驚,一邊橫了賈璉一眼嗔怪道。
要說賈璉渾身上下長得最好看的一處,那真是莫過於他的那張嘴巴了,脣線明晰,脣紅齒白……
只是這會子,賈璉兩眼發直,咧着他那張漂亮的嘴巴,就站在屋門口那裡傻呵呵的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