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朗先生,您肯幫忙實在是太好了。”馮茂發自內心的表達着感謝。
“你真的要把治療肺癆的藥讓給我來做?”
“先生,您不願意麼?”馮茂眼巴巴的瞅着格朗醫生。
格朗醫生忍不住皺眉,也許是見慣了馮茂平日裡莫名其妙的社交尿性,他招手讓馮茂坐在對面,才繼續說道:“實驗設計非常好,特別是頭一步,我非常欣賞……”
馮茂忍不住應道:“這有什麼好欣賞的。我倒是擔心大家不肯花費力氣。”
“你給我閉嘴!”格朗醫生怒道。
這聲呵斥讓馮茂想起最初給格朗醫生當實習生的經歷。格朗醫生要求實習生在手術時‘一言不發’,這不是刁難大家,在準備手術的時候格朗醫生會督促實習生們儘可能做全面的準備。但是上了手術檯,就得閉嘴。
馮茂乖乖閉上嘴,老老實實聽格朗醫生講述。
格朗醫生明顯有點怒,卻也不訓斥馮茂,只是說道:“算了,這件事我已經不想和你再談。你不參與此事,我覺得很好。關於實驗,你還有什麼想法麼?”
馮茂也不敢頂嘴,老老實實答道:“第一階段是先找出能抑制肺結核桿菌生長的黴菌,找出之後通過培育得到濾液,進行第二階段針對性實驗。如果黴菌的分泌能有效殺滅肺結核桿菌,就進行生物實驗。直到獲得對人體毒性很小的菌種。之後的化學分析和提純方法,我還暫時還沒思路。不過咱們醫學院的藥理學專業人才濟濟,到時候再請人來做就好。”
格朗醫生沒有再批評馮茂,只是有些擔心的問:“你確定那些人會幫忙麼?”
“我請勒內閣下出面聯絡,歷史學家們喜歡到處走,咱們的請求只是在會上給大家分發裝土壤的器材,請他們在家鄉和開學術會議的地方取些陰溼地方的土壤而已。我認爲這幫歷史學家能完成這樣的工作。”馮茂說完,把請託索爾閣下的內容咽回肚子裡。
劍聖閣下發話,想來執行的會更加有效。然而馮茂已經和蒙哥混到一起,着實不想提及勒內閣下的名字。
聽馮茂把執行細節講的清除,格朗醫生問道:“如果有了發現,你堅持要把自己的名字列在論文署名第二位?”
馮茂嘆道:“真心說,能有個署名,我就很高興了。這個試驗很辛苦。”
格朗醫生想了一陣才說道:“第二名就第二名吧。反正你這個性,我也不敢讓你負責實驗室。就你那態度,只怕能把人逼死。我話說在頭裡,一旦試驗真如你所料,論文一出,就就會被授予博士學位。”
馮茂笑道:“哈哈,沒有博士學位也無所謂。”
格朗醫生本來還有點好臉色,聽了這話之後立刻沉下臉怒道:“胡說八道什麼!尋找治療疾病的思路本就不多!那些舊路早就走到盡頭,整個醫學界都期待着有新的突破方向。你這辦法一旦成功,開闢的是未來的無盡道路。哪怕是隻治療肺癆,就足夠讓你成爲博士。開闢新道路,一個博士算什麼!”
馮茂被批的找不到思路,只能小心的試探道:“那您也不用生氣麼。”
“唉……”格朗醫生嘆口氣:“馮茂,一旦你成了博士,就要畢業。那時候學校就沒辦法再保護你了。咱們醫學院雖然沒有強大的封聖者撐腰,但是學院始終秉持治病救人的理念。便是紫袍封聖者自己不用擔心生病,他們的家人依舊可能是凡人。學院靠着這個纔算得到了些保護學生和老師的特權。馮茂,你這個個性,一旦離開學院,天知道會闖出什麼禍來。到時候……唉……”
聽着格朗醫生長吁短嘆,馮茂心中一陣感動。沒想到在學院裡居然有人真心關心自己的安危。被人保護的感覺真不錯。
但是馮茂沒有接這個話頭。見識過那麼多強者之後,馮茂並不真的相信學院能夠完全保護自己。更何況自己期待的不是躲在別人不得不給與的善意下苟延殘喘的人生,如果不能成爲真正的強者,不能由自己決定自己的生死。這一生簡直是毫無意義。
交接完工作,馮茂回到住處。瑪麗與茱莉婭都已經等在屋裡,兩人穿着校服,如果沒人說的話,只會感覺兩個小姑娘都是六年級。
見馮茂回來,瑪麗的母親格蕾雅女士感激的說道:“馮茂先生,您讓瑪麗和茱莉婭去大學工作,感激不盡。她們總算是能見見那些大學生先生平日裡都在做什麼。”
不等馮茂說話,艾琳娜酸酸的說道:“沒想到茱莉婭就混到大學裡去,人得看命啊!”
馮茂對艾琳娜的話很不滿意,以前茱莉婭的確跟着艾琳娜混,現在茱莉婭好歹是馮茂的學徒。這層關係放在這個時代屬於槓槓的過硬關係。馮茂有權要求學徒做他希望的任何事。
但是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跟着蒙哥北上去完成公爵交代的任務,馮茂按捺住不快,把兩名學徒叫到自己面前,“你們兩個把我交給你們的東西背下來了麼?算了,也不用回答,你們兩個都給我背一遍。”
兩個小姑娘先後背誦一遍,看來她們也真的用了心,背誦的一字不錯。
“我讓你們去做實驗員,肯定是你們能完成這份工作。我也安排了格朗醫生負責你們的事情,你們要是覺得不對勁就找格朗醫生說。至於具體要求,我在規定裡面說的清楚。你們首先確定自己要乾的事情一定幹完,其他事情都和你們無關。在實驗室裡面該看就看,但是什麼都別說。只要你們不說話,就沒事……”
兩個小時後,馮茂到了碼頭。上了船,馮茂看着布加勒城,心裡面只覺得有些疲憊。研究內容交給格朗醫生就不用擔心,但是自己的兩個學徒實在是讓馮茂不放心。
她們兩個只是作爲打雜人員,負責編號,學着觀察細菌變化。這工作理論上認幾個字,視力正常就已經足夠勝任。但是人和人的關係很麻煩,就怕這兩個小傢伙被人刁難。
船出航了,等布加勒城遠到只剩地平線上一些細微的起伏,蒙哥走上了甲板,站在馮茂身邊問道:“聽說你對兩名學徒很是在意。她們資質很高麼?”
馮茂嘆道:“資質不好說。不,這麼說也不對。閣下,您覺得以我的這個名聲,那幫天資聰穎的人,誰會當我的學徒。”
蒙哥淡然答道:“第一次收學徒都這樣。等你教的多了,就不會這麼想。”
馮茂不想再談這個問題,就說道:“不知閣下覺得我的資質會被當做什麼樣的徒弟?”
“這和資質無關。教徒弟,最大感受是會在徒弟身上看到我們自己的影子。那種時候捏死他們的心都有。”
蒙哥的聲音聽起來很感嘆,這讓馮茂有些意外,連忙問道:“自己的影子是什麼意思?”
“你會發現你是努力想讓他們超越你,偏偏他們學到的都是你最不喜歡的地方。就以謝科萊萊爲例,我一直覺得他很有資質,但是沒想到他學到的竟然是我最保守的那些。倒不是說保守有什麼錯,而是謝科萊萊一直認爲走王道的劍道之路就可以通向頂點。卻沒想到那條路被他當了藉口。”
馮茂只覺得很是贊同。不過想到自己爲了求生而掙扎的過往,忍不住嘆道:“能這麼走下去也沒什麼不好。”
“我聽人說了你和謝科萊萊之戰,比王道穩妥,你可比他強。但你是以王道爲手段,謝科萊萊就沒明白這點。歸根結底,劍術是爲了解決問題,戰勝敵人或者逃避死亡纔是目的,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手段。只是有些人在某個階段更擅長某種手段。一旦認爲那種手段適合自己,這個人就沒了前途。”
兩天後,馮茂與蒙哥都是一身維京帝國的打扮登上了陸地。說是維京帝國,布萊克海北方是維京帝國屬國羅剎國的地盤。緊了緊一身的毛皮衣服,馮茂第一次覺得一身貂還真的不錯。
拉尼亞比較靠南,氣溫比羅剎國暖和。大家更多的穿亞麻與棉布製成的衣服。羅剎國冷得多,得穿毛皮衣服。如果鞣製技術過關,毛皮可以製作的非常柔軟。
兩人登陸之後就沿着道路北上,到了一家酒館,馮茂按照計劃自己坐在桌邊。緊了緊衣服,又把貂皮領子豎起。黑色的毛皮立刻顯示出油亮的光澤。
做了片刻,外面三三兩兩進來些喝酒的傢伙。看着馮茂這一身貂,好幾個人的眼神看着就不太對。
叫了一杯酒,一疊小菜,馮茂坐在桌邊慢慢的吃着。屋裡面進出了幾個人,其中一個就是目光格外貪婪的傢伙。又過一陣,出去那廝先是探頭進來,很快又縮頭出去。沒多久,好幾個身材粗壯的傢伙走進來坐到了馮茂這桌。
酒館裡面其他人紛紛儘量避開,看得出這幾個傢伙不是善類。
馮茂微微嘆口氣。嘆氣聲剛落。就聽旁邊一個傢伙笑道:“你方纔說什麼?”
馮茂的羅剎語很一般,只勉強用蹩腳的羅剎語答道:“你有什麼立場來說這話?”
也不知道是用語太文雅,還是腔調不對頭。就見那傢伙一臉不快的問道:“你說什麼?”
“你說我說什麼?”馮茂懟回去。
“你放才說,死人是怎麼打架的對吧?”那廝問道。
馮茂立刻心情好了起來,看來蒙哥說的沒錯,這些傢伙就是來找麻煩的。馮茂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方纔說,殺你就跟捏死臭蟲一樣!”
這嗓子用上了點擴音的法術模型,整個酒館裡面都能聽到這句話。說完,馮茂站起身,伸手按住衣服裡的短刀。
利刃在手,馮茂只覺得殺心大起。一年時間裡面,馮茂很想找到誰是敵人。如果能幹掉敵人的話,自己應該就能從莫名的危險中解放出來。
挑事的男人笑道:“呦呵!還很有膽子麼!”
旁邊兩人已經站起身。馮茂也不說話,抽出短刀就斬。對面這廝身法馬馬虎虎,馮茂雖然沒用全力,那廝也勉強移開身體。刀光閃處,男子胸口血光迸濺。馮茂輕輕跳開,避開了血霧範圍。好不容易洗乾淨的衣服可沒必要沾血。
本以爲男子會和潑皮一樣死纏爛打,或者大聲求助。沒想到對面這條舔狗居然捂着傷口把腿就跑。其他幾人也扭頭就跑。馮茂愣了愣,展開步法就追上去。眼見男子的脖頸距離自己越來越近,馮茂覺得內心好像有個聲音響起,‘喂喂,你瘋了麼?’馮茂也覺得自己瘋了,但是此時身體就是想看到血,血量越多越好。
終於有個傢伙扭回頭來想戰鬥,馮茂本想停下,就見面前這廝胸口有個破綻,身體不由自主的就想行動起來。但蒙哥說了,此次兩人只是要惹點事。馮茂終於忍住斬殺這廝的衝動,一刀在這廝胸前開了條口子。
這廝一聲大叫,居然沒有困獸猶鬥,而是背對馮茂拔腿就跑。
這特麼就是混混的本質。馮茂收回刀,就見刀口上只沾了一點點血痕。就掏出塊布把血痕擦掉。坐回座位上,馮茂感覺緊張中有頗爲無聊,就回想起之前與蒙哥聊天的內容。
蒙哥神色坦然的說道:“那一劍算是斬醒了我。我十年來反覆回想那一劍,最終是大惑不解,爲什麼那一劍看似平凡,偏偏非常有用。現在我才明白,重要的是用劍的心境。若是我與索爾閣下易地而處,我這一劍就得斬實,斷然不會給逆徒留條性命。”
當時聽蒙哥說的坦蕩,馮茂好不容易想了句緩和關係的話,“也許索爾閣下這些年也會心生愧疚。”
“馮茂,我給你說這些就是想告訴你。你現在的心態很好,全身心在搏命。你知道自己本就沒什麼可以仰仗的。光是這一條就足夠讓你生還。此次北上要與維京帝國的修士交手,鬥戰勝宗的名字就擺明了他們的態度。你若是覺得自己有任何可以仰仗的,都只會死於非命。勒內閣下可以放我一馬,你面對的敵人可不會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