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鐺襠!鐺鐺鐺鐺襠……”
鐵質的暖氣片傳來敲擊聲。馮茂睜開眼睛,坐起身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這兩天他都是被這種敲擊聲吵醒的,學生們回到學校之後就莫名的興奮。
“別敲了!睡覺呢!”走廊裡傳來怒吼聲。
看來感到不滿的並非只有馮茂一個人。過了片刻,又有人喊道:“抱歉,我只是搬桌椅,一會兒就好。”
馮茂打着哈欠開始穿衣服,他住的這個宿舍樓都是單間。大概有七八平方大小。一張單人牀,一張桌子,一個書架,一個衣櫃,一個暖氣片,一個窗戶,窗戶上掛了窗簾。走出宿舍,到了和公用水房與緊挨着的廁所,已經有一衆兄弟捷足先登。
人頭攢動中,馮茂明白假期結束,學期開始啦。
學期開始。各個社團,各個兄弟會重新活躍起來。光明兄弟同樣召開了自己的活動,會長傑克把馮茂與桑德拉叫到一起,“兩位,按照咱們光明兄弟會的規章,舊會長離開前,要選出新會長。”
馮茂看了看桑德拉,就見美女也看過來。對視片刻,兩人一起說道,“我選桑德拉”“我選馮茂。”
屋裡面安靜了。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起笑出聲來。
“傑克先生,一定要有會長麼?”
“是的。”傑克果斷答道:“就算只剩一個人,也得有會長。”
桑德拉點點頭,卻不接這個茬。傑克嘆道:“當會長也是有好處的,至少可以申請各種學校補助。”
馮茂可不覺得天下有白吃的午餐,他問道:“傑克學長,有沒有不靠補助,其他的賺錢辦法?”
傑克撓了撓他鐵灰色的短髮,微微皺起眉頭來,“馮茂同學,學校裡面不許畢業前私自行醫。你要是真的想賺外快,得有個想幫你的老師帶着你。咱們學校的老師做私人診療的時候往往是結交那些主顧,他們會帶你去,由你做診察。最後錢給老師,老師再給你分一份。除此之外的行醫,被人舉報,立刻開除。”
等傑克說完,桑德拉接着說道:“你也可以做家教賺錢。”
馮茂忍不住皺起眉頭,他不認識肯帶他做私人診療的老師,也不願意去當家教。對他來說,時間太寶貴了。
就聽傑克繼續說道:“我覺得哈,如果你需要的錢不多,勤工儉學最好。包一個教學樓,打掃衛生。”
“爲什麼?我覺得給老師當助手最快。會給小費的。”桑德拉接過話頭。
“不不不。”傑克連連擺手,“那得看老師想給你多少。一般來說老師給你三成。那些人請私人醫生,看的是老師的名頭。小費只是意思一下。勤工儉學會全額給錢,還不用出學校。這一來一回能省下不少時間。以馮茂的體力,別人幹三個小時,他一個小時就幹完了。”
“是個辦法。”馮茂對時間成本更在意,“傑克學長,打掃一整座教學樓能掙多少?”
“一個月總是得有兩三個銀幣。”傑克說的有點含糊,看來他從沒幹過這類事情。
桑德拉輕笑一聲,卻也不說話。
馮茂覺得這收入和他期待相比稍微有點少,但是時間成本的確是優先考慮內容。正準備答應,就見傑克突然面露喜色,“我想起件事,有可能辦到。”
“多少收入?”桑德拉問。
聽着桑德拉的語氣,馮茂覺得桑德拉好像對一個月兩三個銀幣非常不以爲然。
“你們的《人體解剖學》不都是A+麼?”傑克問。
馮茂點點頭,人體解剖對於超凡者預備軍只是小菜一碟。
“法醫那邊缺人,請學校開個證明你就可以去當實習生。那邊沒有人抽成,實習生就是十五個銀幣起。只要每個月解剖超過十具屍體,多解剖一具,就再給你一個銀幣。咱們光明會裡比我高一屆的會員就有人去過。”
馮茂馬上覺得這個更合適自己。除了錢多,還能自由離開學校。正想答應,就聽桑德拉問道:“那些會員是自己離開的,還是被攆走的?”
就聽傑克乾笑幾聲,“馮茂,幹那個活兒得能忍得住。咱們光明社的人好像不太看得慣有些瞎搞的事情。”
馮茂試探着問道:“能瞎搞到什麼程度?”
把二十個銀幣裝進口袋,馮茂走出大公領法務廳的辦公樓。剛出門,就見到有位女士正拉着某位官員的手臂,大聲哭喊着:“我丈夫一定是被謀殺的,先生,請您查清他到底是怎麼被謀殺的!嗚嗚嗚……”
馮茂繞開這裡,直奔大門而去。只幹了十天就在發薪日領到這麼多錢,這些天的工作量幾乎要把馮茂逼瘋了。走過銀行的時候想到要給瑪麗點錢,就走了進去。馮茂白大褂下是醫學院校服,警衛打量了馮茂一陣,並沒有阻止馮茂進到銀行大廳。
坐在等待的椅子上,馮茂想找個笑話讓自己高興點。十天前傑克學長倒是說了個當時讓馮茂覺得好笑的事情。
“如果一個人把自己牢牢綁在椅子上,然後跳過一米多高的護欄,跳進游泳池中把自己淹死了。你能在結論是合理自殺的解剖報告書上簽字麼?”
馮茂想了想,好像有不少辦法可以實現這種自殺,他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給了傑克學長。
聽了馮茂的回答,傑克學長把椅子拉到了空曠處,以一個特別的姿勢坐在椅子上。就見他腿不着地,模仿成緊緊綁在椅子腿上的模樣。雙手牢牢反綁在椅背上。表演了身體的模樣,傑克學長又指了指腹部,“這裡也有繩子把人綁在椅子上。”
已經不用多說什麼了,這就是要法醫開假證明麼。馮茂鼓起勇氣答道:“若是錢給的夠,那些人與我何干?”
“與你何干?呵呵!”桑德拉笑起來。雖然嘲笑的意味很濃,聲音聽起來依舊動聽。
十天過去了,馮茂並沒有遇到齷齪事,卻遇到許多討厭的事情。做屍檢需要家屬申請,提出要求的家屬的懷疑之心可想而知。在馮茂參與的屍檢裡面,他並沒看到負責屍檢的法醫承受着巨大的壓力。這不是徇私枉法的壓力,而是那幫家屬們想讓法醫按照他們的想法寫出報告的壓力。這種壓力的來源與馮茂之前的想象完全不同。
銀行櫃檯排到了馮茂,馮茂把十個銀幣都換成銅幣。納維亞帝國的貨幣分金銀銅和紙幣,基本單位是‘Mark’,也就是馬克。一個標準銀幣幣值一馬克。一個金幣換十個標準銀幣,一個銀幣換一百個銅板。不同大小的金屬貨幣有着各自代表的貨幣幣值。印刷精美的紙幣面值都比較大,至少是5馬克起。
櫃檯人員看着馮茂欲語還休,又仔細打量了一番馮茂敞開口子的白大褂裡的校服,就沉默着把零錢遞給馮茂。馮茂都裝進錢袋,起身離開趕回學校。在晚飯結束前進了餐廳,沒想到今天的香腸沒賣完。吃了半根,帶了一根。換上便裝的馮茂趕去校外的住處。
進門就見到瑪麗正帶着弟弟妹妹讀書,兩個小東西明顯不知道也不理解馮茂惡名昭彰到何種地步,根本無視馮茂的存在,繼續和姐姐瑪麗鬧。讀書既沒有讓他們感到安心,也沒讓他們感受到快樂。
快十二歲的瑪麗只能靠呵斥制止弟弟妹妹瞎胡鬧,之後收拾起東西隨着馮茂去行醫。行醫當然不能帶着吵吵鬧鬧的小東西,瑪麗領着弟弟妹妹先回家。看着背了挎包,挎包裡塞了麪包和香腸,口袋裡裝了銅幣的瑪麗,馮茂明白了格蕾雅女士希望瑪麗離開那邊的急切心情。瑪麗的弟弟妹妹衣着沒有絲毫變化,和周圍的環境很好的搭配在一起。
交接很快,瑪麗走出破舊的家門。她還穿着馮茂的舊衣服,按照馬洪先生說,馮茂這具身體的母親是一位被尊稱爲公主殿下的女性。她兒子那件由皮革與厚布料製成的漂亮舊外衣經過有水平的裁縫仔細洗滌清理後終於恢復該有的模樣。
任何時候只要有渠道就能薅羊毛。譬如法務廳的屍檢科,屍檢的時候不可能讓屍體穿着衣服。家屬們也大多不會要求交還那些衣服。隨着無主的物品出現,薅羊的毛空間自然而然就出現了。馮茂把一包他不想看第二眼的衣物交給格蕾雅女士,沒想到這位頗有水準的裁縫這麼快就完成了改造。
漂亮的外套下是利用拆下來的毛線織成的毛衣,毛衣裡頭是件經過裁剪縫製後的漂亮襯衫。和外套同樣材質的長褲不再因爲要多穿幾年而故意做的格外寬大。腳下的皮靴做了同樣處理。
之前不乾不淨的長髮剪成齊頸的樣式。因爲洗澡和梳理,毛線帽下的褐色的頭髮柔順光滑。吃過打蟲藥,一個多星期每頓飯都有面包和香腸,瑪麗的氣色有了很大變化。馮茂能憑藉記憶回想起那個賣火柴小女孩的形象,然而馮茂面前散發着淡淡肥皂味道的瑪麗已經完全看不出和周圍的環境有絲毫同質化的地方。
與瑪麗相比,充作診所的房間裡面沒有絲毫變化。裡面的人見到瑪麗的變化,都忍不住開始驚訝。尤其是看到瑪麗在記錄冊上書寫,立刻有人拿着瑪麗認字這件事開起了玩笑。有幾個人還忍不住對馮茂說道:“醫生先生,我家女兒很好,比瑪麗還好。您收了她當學徒吧。”
馮茂就當做沒聽到。他可不想再給自己增添任何麻煩,而且這些人明顯是突然生出的念頭,與格蕾雅女士的見識根本不是一路。
繼續鍼灸推拿,馮茂的注意力完全放到自己和這些人‘各取所需,互相幫助’的治療上。人體穴道的反應已經積累了不少資料,在現有的鍼灸手段下再沒有異常情況。根據現有資料,馮茂已經考慮了好幾種經絡運行方式。
以前自己都是根據體內自然運行調動體內氣息,按照馬洪先生給的資料,非體自然脈絡運行的方式可以讓人施展出更爲強大的力量。那些能夠施法的超凡者們無一例外都是從這裡踏入超凡之路。
治療結束,馮茂正準備走,胡安請馮茂過去他那邊。不等坐下,胡安就焦急的說道:“馮茂兄弟,海盜要打來了。這些天只怕是不能行醫了。”
“胡安大哥,你能不能和我說說這裡的海盜到底是怎麼回事?”馮茂邊說邊坐下。
“那還能是怎麼回事,就是海盜勢力大,要來這邊搶掠唄。”
馮茂輕笑一聲。這回答和歷史書上所講的完全不同,哪怕是隻看過《海賊王》就該知道官匪是一家。七武海們再兇惡,失去了官方支持也會很快土崩瓦解。
也許是見到馮茂這不屑,胡安沉吟一下繼續說道:“馮茂兄弟,你知道智慧社麼?”
“聽說過,不清楚。”馮茂是不會忘記這個名字的。
“海盜們和智慧社勾結在一起,現在勢力大增。最近攻打了不少拉尼亞大公領的城市。”
“智慧社到底是什麼樣的組織?”馮茂問。
“智慧社是近些年在布萊克海一帶興起的團體,也沒人真的知道他們是從哪裡來的。只知道他們挺厲害的,連聖殿修士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馮茂點點頭。他剛到拉尼亞的時候可是打算在海濱旅館裡至少混幾個月免費吃喝居住。屠殺了海濱旅館的兇手很可能就是智慧社,連好幾位聖殿修士都被殺害。
“大公領開始調集軍隊,很快就會封街。到時候你來這裡就太顯眼,還是等過去了這段再說。”
馮茂點頭表示贊同。正準備離開,就聽胡安用愧疚的聲音說道:“馮茂兄弟,能不能借我點錢?”
“借錢幹什麼?”馮茂不解。
“封街之後這邊日子可就更難過啦。我想借點錢買些糧食,給大家用。”胡安說完,生怕馮茂不信,又着急的說道:“馮茂兄弟,你也知道我在這裡的名聲。這是真的要給大夥買糧食,可不是爲了我自己。”
這話怎麼聽怎麼令人懷疑,馮茂不想給錢。不過想到胡安幫了自己不少忙,至少沒他幫忙的話就沒機會通過鍼灸獲取這麼多知識和經驗。既然自己連瑪麗都能幫助,姑且當做是給胡安酬勞好了。
想到這裡,馮茂問道:“你要多少?”
“十個銀幣行麼?”
“沒有!”馮茂立刻拒絕了。
“那你有多少?”胡安不死心的問。
馮茂嘆口氣,伸手入口袋摸着錢袋。最後還是從另外裝銀幣的錢夾裡摸出九個銀幣遞給胡安,“你可要用這錢給大夥買吃的。”
“當然當然!”胡安喜笑顏開的結果銀幣。
這表情讓馮茂更沒了信心。
等回到學校,還沒躺下,門就被敲響了。外面站的居然是教務長,他嚴肅的打量了馮茂幾眼,命道:“去教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