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雲剛起,五行教派修士雙掌合併用力一搓,隨即擡起手掌向着馮茂頭頂的雷雲虛推。就這麼簡單一個動作,修士雙掌上已經蘊含了極高的熱量。幾乎能點燃馮茂的高熱衝入雷雲,頃刻就將正在摩擦起電的雷雲吹成亂流。
如果是高能的等離子流射入雷雲,馮茂還能操控高能化的電子加速製造閃電的速度。卻沒想到這位修士居然只是用單純的熱風吹過來,分子簡單碰撞下,均勻分佈的雷雲轉眼就成了一團亂流,完全沒辦法繼續利用。
這下馮茂打起了十倍的精神,越是看着簡單的越是講究基本功。把這個技法記下的同時,馮茂抽出長劍殺向五行教派修士。既然法術沒有對方精熟,劍術比較起來又如何呢?
修士也抽出佩劍與馮茂站在一處,雙劍相交,馮茂覺得對方的力量比自己貌似弱了一點點。對於高手來說,這一點點的差距很容易就能轉化爲很大優勢。正準備來一場疾風驟雨般的猛攻,就感覺腳下靈氣猛然強烈起來。隨即地面隆起,數根泥土轉化成的地刺從腳下破土而出。
一個騰挪從地刺中閃開,馮茂準備再次發動猛攻。可就這麼一點距離已經讓對面修士有空施展出雷電。小小的閃電直接擊中馮茂的長劍,導電的金屬讓馮茂握住劍柄的手感受到一些刺痛。極短的窒礙下,對面修士反倒揮劍搶攻,讓馮茂不得不採取防守。
越是打,馮茂越驚訝。五行是金木水火土,對面這位修士能極爲熟練的施展出與之有關的法術。最棘手的是這位修士能無比流暢的施展法術,甚至到了料敵機先的程度。
再次避開腳下地刺,馮茂感受到靈氣的細微變化,眼瞅修士就在自己長劍攻擊範圍內,馮茂卻放棄了進攻後退一步。果然,地面下的金風也沒有發動。之前馮茂就曾經踩進了一個小小的雷電陷阱,差點被對面五行教派的修士擊敗。
眼見實在是拿對方沒辦法,馮茂又退了幾步,收起長劍。“這位閣下,卻不知爲何要來指點我?”
五行教派的修士露出點訝異,“馮閣下看出來了?”
馮茂乾笑兩聲,“呵呵。”其實這是客套話,打不過人家,總得給自己留點臉面麼。
五行教派的修士卻也沒繼續糾纏這個問題,“我聽聞陰陽教派的修士重現世間,自然想來見識一下。而且令尊也請託我來見見馮閣下,我自然就來了。”
說完,五行教派的修士盯着馮茂看了片刻,見馮茂一點都沒有因爲聽到父親的消息而有任何激動,便問道:“馮閣下不想知道令尊的近況麼?”
馮茂搖搖頭,“不想,一點都不想知道。”
修士笑了笑,“馮閣下是擔心被令尊牽連?”
馮茂當然不想被這位父親牽連,便答道:“在不達米亞,我貌似就沒見到有人對他有好感。所以我什麼都不知道反倒最好。”
“既然如此,我就告辭了。”修士很爽快的想離開。
“請留步!”馮茂趕緊叫住修士。
“我們就不用互通姓名了。”
馮茂這纔想起如果出於禮貌的話,正常人必然會詢問對方姓名。然而馮茂從來沒把自己當正常人看待,也就直奔主題,“我想請教閣下,五行教派與陰陽教派的本質區別在哪裡。”
修士的神色中有點不快,好像被冒犯了。停了片刻他才答道:“陰陽教派好高騖遠,五行教派腳踏實地。這就是最大的分別。”
馮茂覺得能理解這個解釋,便追問道:“閣下,我感覺你切換法術毫無窒礙,雖然都是對分子原子進行操作,難道五行教派已經能控制不同類型的作用力麼?”
這問題貌似更冒犯了五行教派的修士,他終於皺起了眉頭。盯着馮茂看了一陣,修士不快的答道:“馮閣下,我聽說你做事亂七八糟。沒想到你連不許私自傳道的忌諱都忘記了不成?”
馮茂這纔想起有這麼一條規矩,心裡面卻覺得修士小氣。方纔自己的問題和具體法術沒啥關係,這是對基本物理學的研究好麼。修士直接在熱能、電能之間來回切換,並沒有出現中間轉換的部分。從正常角度,發電大多要燒熱水。直接將熱能轉化爲電能,這個手法真超出馮茂想象之外。
“馮閣下,你年紀輕輕就已經有如此造詣,前途必然遠大。此時要做的是腳踏實地,一步步摸索。見到別派的功法就想弄清楚本源,對你未必是好事。多少天資聰穎的修士就是死在此事上。告辭!”
丟下這番嚴厲的指責,修士踩上長劍御劍飛仙,轉眼就消失在馮茂面前。
等修士走的無影無蹤,馮茂立刻蹲下身一點點檢查着地面。每一個細微的角落都被鉅細無靡的檢查並且記憶下來,馮茂越檢查越覺得有趣。之前的戰鬥中,自己好像站在一個埋設了無數炸藥的地面上。隨時隨地要注意腳下最細微的變化。
然而現在的地面上根本沒有力量積蓄留下的絲毫痕跡,也就是說五行教派的修士以難以想象的超高效率釋放了力量。這效率只怕比馮茂的效率高了十倍到百倍之間。
檢查完都到了第二天,馮茂站在戰場中心,用力一跺腳。整個地面如同地震般震動起來。彷彿落地的並非是正常人類腳掌大小的一塊,而是幾百上千噸的重物狠狠砸在地上。衝擊力將那些精妙法術留下的痕跡衝擊的紛紛戡塌。再沒辦法重現最初的模樣。
馮茂這才起身飛向家裡。落到院子裡的時候正好趕上娃們去上學,露西亞直接把兩個娃丟給馮茂。馮茂也高高興興的帶着娃直奔學校而去,一路上爺仨說說笑笑十分開心。
“爸爸,你能放學後來接我們麼?”馮柔拽着馮茂的手問。
“今天可以。”馮茂不想再去忙別的,準備留在家裡好好反芻一下新知識。
“明天不行?”馮柔有些失望。
“明天不行,我得出去辦事。”
“那也帶我們去吧,我會好好學習法術。”馮柔哀求道。
“學習法術需要從基礎做起。”馮茂隨口答道。
馮柔沒回答,她擡起白皙的手掌對着前面地上的一片樹葉。雖然樹葉只是微微顫動了一下,馮茂依舊能確定那的確是入門級別的法術釋放。馮柔用自己身體在靈氣作用下產生的力量與樹葉本身因爲靈氣而出現微弱靈氣運行起了共鳴。
再不敢多說什麼,馮茂送娃們進了校門,隨即趕回家裡。露西亞正抱着老三餵飯,馮茂喊道:“喂,那個……”
幻境裡響起露西亞的聲音,“馮柔和馮千一個月前就已經能施法了。”
聽老婆說的輕描淡寫,馮茂整個人呆住了。過了好一陣才問道:“你不訝異麼?”
“既然是我生的,有什麼好訝異的?”露西亞用母親特有的自豪答道。
“不是,他們真的掌握了施法本質啊!”馮茂沒辦法和老婆這般鎮定。
露西亞白了馮茂一眼,“你教給他們基本理念,他們按照你教給的方法做了,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馮茂還是沒辦法鎮定,“我只是教給他們基礎啊!”
“你這是想讓我誇獎你麼?嗯,馮閣下,你教學有方,辛苦啦!”說到後半段,露西亞的語氣裡都是嘲諷。
馮茂不想再被老婆笑話,只能乖乖閉嘴。露西亞卻嘆口氣,“唉……馮茂,你既然這麼開始教,那就只能期待你真能在陰陽教派的路上走到高點。我擔心你現在教給他們的就是你的極限。聖殿的法術體系與你的法術體系完全不同,若是你沒有信心,那就早早讓馮柔馮千去聖殿接受系統教育。不然的話他們頂多學到比你差,可是耽誤了他們的資質。”
“可是……他們真的做到了啊!”馮茂還是沒辦法完全從震動中解脫出來。
之前露西亞不在,馮茂這老爹實在是做不到和母親一樣細心照料,被孩子們糾纏的時候只能用自己最擅長的應付他們。卻沒想到馮柔居然真掌握了施法基本。
這個世界充滿靈氣,人體在靈氣作用下按照人體構造出現了屬於人類的經絡運行。只要掌握了自己體內的靈氣運行,再與其他物體在靈氣下生出的靈氣運行共鳴,就可以施展法術,操作物質。
法術的基本理念很簡單,簡單的卻最難掌握,馮茂自己可是經過好久才明白到這個程度。
露西亞有些無奈的答道:“他們以後會做到更多,一想到他們這麼小就得去聖殿學院上學,我還真是不忍。我小時候就去了學院,就發現自己失去了很多。”
馮茂聽老婆說的淒涼,總算能把注意力放回到現實中來。想了想問道:“若是讓他們繼續和普通孩子們在一起,我擔心他們萬一沒控制住,把同學給收拾了。”
“那又如何?他們遲早是要殺人的,早幾天晚幾天又有什麼分別。若不是考慮他們以後覺得該玩的時候沒有好好玩,我其實現在就想把他們送去聖殿。”露西亞嘆道。
馮茂突然想起結婚後沒多久回布加勒城,露西亞還專門要已經畢業的馮茂穿着校服和她約會。露西亞說每天見到的都是穿法袍的,煩也煩死了。看來露西亞很遺憾從小沒能玩的開心。
自己的孩子到底要怎麼過他們的童年呢?看露西亞的遺憾,馮茂覺得必須小心行事。
左思右想覺得不對勁,馮茂突然想起菲特沃門閣下的實驗,那些接種了靈丹的丹鼎流士兵們完全掌握了聖殿運功路線,然而摘除掉他們的靈丹後,這幫丹鼎流修士無一例外都因爲靈氣枯竭而亡。
想起這個實驗,馮茂就覺得事情不對頭。丟下一句我去布加勒兩天,馮茂急急忙忙出了家門直奔飛機場。到了飛機場,坐上飛機,馮茂又想起和娃們約定今天去接他們,雖然萬分想立刻起飛,馮茂還是從飛機裡出來。
承諾就是承諾,既然說了,那就得做到。
接了孩子們回家,看得出孩子們很開心。安頓好家裡的事情,馮茂這才趕回機場,駕駛着飛機前往布加勒。天空中有着彎彎的月牙,飛機下面是漆黑的海面。馮茂滿腦子想法,都是關於孩子們未來的想法。
到了布加勒城機場,馮茂直奔菲特沃門閣下的試驗場。卻見大門緊閉,居然從外面上了鎖。跳進去一看,偌大的建築中空無一人,實驗室與辦公室裡只剩下一些傢俱,人員與資料全部被帶走。
又去了工廠那邊,得知龐貝閣下還在,馮茂直接去打擾這位紅袍。龐貝閣下見到馮茂來騷擾,並沒有生氣。馮茂連忙詢問菲特沃門閣下去了哪裡。
“她回呂林堡了。今天傍晚才走的。你早點來就能趕上。”
馮茂一陣遺憾。隨即明白了自己這是做了決定,所以承擔起自己不知道的未來結果。如果自己當時不爲了孩子,就可以趕在菲特沃門閣下離開前見到她。
思索片刻,馮茂嘆道:“總會出現爲一些事情忘記自己理念的時候。”
龐貝跟着嘆息道:“這就是我們遺憾的原因。總有一天,我們會生出我們爲別人所做的事情總是毫無價值的感嘆。”
“閣下有過遺憾?”馮茂有點訝異。
“總會遺憾。如果是爲了別人,我們會遺憾當時沒有對自己好一點。如果是爲了自己,又會遺憾當時爲什麼不能對別人好一點。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懂了這些。”龐貝的聲音裡都是感慨。
馮茂沒想到龐貝這紅袍居然還有人性,修士們實力越強就越懂得遺忘。如果自己忘不掉,還有太多技術手段能夠實現遺忘。然而問題就在於,‘當我們清晰回想起,就說明我們從來沒放下過’。無論如何,馮茂都不可能對自己孩子的事情視若無睹。
“馮茂,戰爭結束了。丹鼎流修士損失慘重,你最好能去安撫一下你的人。”紅袍龐貝給馮茂下了命令。